兩人來到了射擊場,諾曼簡單的說一下規則,人手一支槍,裡面有三顆子彈,分別比賽三場。
全封閉式十米移動靶,半封閉式五十米靶,最後,是他們的生死對決。
兩人都是持槍的好手,一個在軍隊裡驍勇善戰,一個在組織裡惡名遠揚,兩人旗鼓相當,前兩局比賽下來,竟然是平手,誰也不弱於誰。
最後在空曠的射擊場內,他們需要帶上眼罩,然後每人可以移動三步,三步後開槍。
諾曼矇眼之前,深深看向夜廷琛,問道:“有人等待的滋味怎麼樣?”
“很好。”
夜廷琛言簡意賅的回答兩個字,眉宇緊緊鎖起,那明獵的鳳眸灼熱洶涌,裡面沉浮着詭異的氣息。
這兩個男人都是食物鏈的頂層,都有讓彼此忌憚的實力,氣勢上各有千秋,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誰更厲害一些。
諾曼聽到這個回答,忍不住嘴角揚笑。
“說實在的,我挺羨慕你的,但……我的羨慕,要到此爲止了!”
諾曼最後一句話,語速緩慢而低沉,就像是死亡的鳴鐘一般。
他戴上了眼罩,夜廷琛也在同時準備好。
有人開始報數:“一、二、三!”
他每數一下,兩人就移動一步,他們或許看不到對方的動作,但是旁觀者卻看得清清楚楚,三步過後,兩人的槍口還是齊齊的對準了對方的心臟,明顯是抱着不死不休的決心。
在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諾曼開槍了。
砰——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夜廷琛狠狠蹙眉,肩膀快速下沉,僅僅一瞬間的時間,那子彈就穿透他的肩膀,狠狠地釘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夜廷琛也開槍了,本來算計好的射程,沒想到他突然擡高了手臂,對着天空開了一槍。
雙方都開了槍,諾曼將自己的眼罩扯了下來,聽到了身後一道清脆的聲音,不禁面色陰沉無比。
那一雙鷹眸緊緊鎖定在夜廷琛身上,拳頭捏緊,發出咯咯作響的聲音。
他的臉色更爲陰鬱,縈繞着死亡的黑氣,盛怒起來。
夜廷琛捂着肩膀,鮮血汩汩的從指縫中溢了出來。
他先後中了兩槍,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滾落下來,然後他再也支撐不住的單膝跪在地上,用另一隻手撐着身體。
夜廷琛費力的擡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抱歉,還是我贏了。”
說完,他咬緊牙關,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他踉蹌着,但是目的卻十分堅定,要去找樂煙兒,帶着她一起回家。
“長官,我們要不要追?”士兵問道。
“你沒看到,我已經輸了嗎?”諾曼怒喝,然後看向了身後。
樂煙兒正在客廳等得焦急不安,雖然射擊場已經安裝了消音設備,但是她還是聽到了槍響。
一共六聲……
她正來回踱步的時候,看見門外出現那一道身影,一步一個踉蹌,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走來。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她立刻跑到他的面前,還來不及接住夜廷琛,沒想到那如同山嶽一般的身子轟然倒下,將身子的全部力量都壓在她的身上。
他垂下兩隻手臂,費力的纏上她的腰肢,然後氣若游絲的說道:“我回來了。”
樂煙兒早已泣不成聲,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身上全是血,鼻腔裡也滿滿都是血腥味,他必須立刻送到醫院,否則他會死的!
她那瘦弱的身子撐着他,步履艱難的朝着門口走去,沒想到諾曼此刻進來了。
樂煙兒注意到,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難道……夜廷琛輸了嗎?
她下意識的擋在夜廷琛面前,一張小臉清冷,就像是一直弱小的幼獸,拼盡全力,守護自己的領地一般。
她戒備、勇敢的看着他,只要他上前一步,她就跟他拼命!
諾曼並沒有上前,只是對身後人說道:“送夜先生和夜太太去醫院,不得有誤。”
樂煙兒聞言,有些愣住,諾曼放過了夜廷琛,難道是夜廷琛贏了?
此刻,她已經來不及多想。
兩個人上前想要幫忙,但是樂煙兒卻拒絕了:“我會送我的丈夫去醫院,還請諾曼長官高擡貴手。”
說完,她帶着夜廷琛離開,一個人瘋狂的開着車,送夜廷琛去醫院。
而此刻的卡佩家族射擊場。
那圍牆上本該插着帶有卡佩家族徽章的旗幟,突然斷裂,那麼尊貴的旗幟,就這麼跌落在骯髒的黃土。
剛纔夜廷琛那一槍,打的是卡佩家族的尊嚴!
……
樂煙兒將夜廷琛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他被醫生從車上扶下來送上了搶救車,他費力的睜開眼,聲音支離破碎。
“等我……”
樂煙兒想要跟上去,但是卻被人攔住。
“小姐,這裡不能停車。”
她只能將車停在了車庫,然後衝到了醫院。
夜廷琛已經被送到了手術室,他的體內還有子彈,需要及時取出來。
她看着亮起的手術燈,心也變得七上八下的,眼淚都不敢落下,生怕自己一哭就停不下來。
夜廷琛說等他,那麼他一定會活着出來的!
一定會的!
樂煙兒在走廊裡來回獨步。
走廊拐彎,是另一個手術室,似乎沒有搶救成功,是一個腦癌患者,一直硬撐到了最後一步,還是……回不來了。
他的妻兒,哭喊聲響徹整個走廊。
她情不自禁的走過去,站在拐角偷偷的看,不敢靠近。
一靠近,自己就彷彿感受到那種死亡氣息一般。
彷彿夜廷琛也不能回來了一般。
那中年婦人痛哭流涕,緊緊的抱着丈夫的屍體不肯撒手。
樂煙兒紅了眼睛。
她還沒到中年呢,她不想這麼早就失去夜廷琛!
夜廷琛!
你一定要活着出來呀!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全都是夜廷琛的血,現在已經乾涸。
她從不知道,人可以流那麼多血。
她不敢再看下去,拼命地仰着頭,阻止眼淚落下。
不能哭!
夜廷琛還沒死,不需要哭喪,等他轉危爲安了,要好好的笑給他看。
他不是最捨不得她哭嗎?
那麼她就要笑,笑着笑着,夜廷琛就能出來了。
她狼狽的蹲在地上,眼角溼潤,但是那嘴角卻是上揚的。
她笑着哭着,哭了又笑了,像個瘋子一樣。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緊張的一直抱臂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手臂,抓出一條條血痕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