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炮聲、爆炸聲,整整在濟南城內響了一夜,這一夜着實讓人心焦不已,被槍炮聲驚醒的市民從門縫、窗邊朝外看着,他們的神情中既然充滿了期待,又被緊張的情緒所籠罩着。
“老天爺保佑,可得一定要讓國軍打贏啊!”
不論是信佛的還是信道的亦或是信耶的,這位都會在心裡頭默默的祈禱着,只有親歷了亡國苦的人才知道國家的金貴,對於這些身處淪陷區的百姓來說,他們早已吃夠了作爲亡國奴的苦楚,自然的比任何人都盼望着濟南光復,而現在這窗外的槍炮聲無疑是在告訴他們,濟南的光復就在眼前,當然前提是國軍能打贏的情況下。
“傘兵!”
在經二路緯三路的日軍司令部內,室外密集的槍炮聲很難吸引長島勤的注意力,此時的他完全處於一種茫然之中,作爲一名軍人,他甚至壓根就沒有想到支那軍隊會使用空降的方式奪佔濟南,對於早已經做撤往德州準備的他來說,按照最初的計劃,一但支那軍或者支那游擊隊對濟南實施進攻,他即會調派部隊作象徵性抵抗,隨後便按計劃撤往德州。
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支那軍的傘兵改變了一切,對方甚至沒有給他撤出的機會,便佔領了鐵路大橋、火車站、電話局、軍營等一系列的要害部隊,現在司令部同濟南城內外各處的聯絡均以告中斷。
“閣下,支那軍正在向司令部……”
就在參謀長衝進辦公室的時候,突然的爆炸使得整棟大樓都在晃顫着,硝煙瞬間便吞噬了整個辦公室,這是支那軍在炮擊司令部。
“放!”
隨着一聲怒吼,被推抵至司令部所在的經二路緯三路的山炮,衝着日軍司令部又是一次炮擊,炮彈準確的從窗口打入室內,炸飛了依窗頑抗的日軍,在日軍的抵抗爲炮兵壓制時,依在牆邊路角的傘兵立即朝着日軍司令部推進,他們憑藉着手中的自動步槍完全壓制了日軍的抵抗,在傘兵們進攻時,不時的有大腿被打傷的戰士被人扛至街道拐角的一家飯店內,此時飯店內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餐桌變成了手術牀,幾支電筒則成了無影燈,受傷的傘兵在這裡接受手術。
“止血鉗!”
戴着口罩的趙常林,衝身邊的醫護兵喊着,作爲齊魯大學醫學院的教授,他同樣也是齊魯醫院的外科醫生,他和同事們是應該醫學院院長李纘文邀請,揹着手術包來到一線爲這些傷兵做手術。
“趙教授,要不然你休息一會,剩下的我來吧!”
一名醫院的外科醫生,看到趙教授額上的汗水,便開口說道,在過去的一個小時中,趙教授不停的爲傷員們做着手術。
“渭泉,你去給其它傷員做手術,他們都是四肢傷,抓緊時間,就能救活!”
在這間臨時醫院內,還有十幾名從齊魯大學趕過來的學生,藉着燈光,趙然傑第一次看清這些士兵,他們的臉上塗着黑色的油彩,看起來就像是一羣從地獄中赴出的惡鬼一般,但此時在他們的眼中,這羣傘兵對於日本人而言或許是地獄惡鬼,但對他們來說,或許纔是真正最可敬,最可愛的人o
“醫生、醫生……”
就在這時一個戰士喊叫着從門外扛着傷員衝了進來,傷員腿上涌出的血染紅了他的半個身體,戰士將戰友放在餐桌上,指着傷兵大腿說道對趙然傑喊道。
“按着他的傷口!”
傷兵的大腿上儘管扎着一條止血帶,但血依然不斷的噴涌着,儘管趙然傑並不是學醫的,但也知道,這或許是動脈被打斷了。
趙然傑連忙用手按住他的傷口,血順着他的指縫涌了出來,這時那個渾身是血的戰士已經提着槍再次朝着激戰中的日軍司令部的方向衝去。
“快,準備手術!”
王渭泉吼喊着,用手術剪剪開戰士的軍裝,剛一鬆開止血帶,血便再次噴濺着。大腿動脈被打斷了!手術刀劃開大腿肌肉,王渭泉用手指尋找着着斷縮的動脈血管,噴涌着的血染紅了他的衣服。
更染紅了他的口罩,在找到收縮的動脈血管後,他看着面色蒼白因失血過去而失去意識的戰士對一旁的醫護兵喊道o
“要立即輸血,他是什麼血型?”
另一個醫護兵已經從他的脖頸處取出了一塊金屬牌,這塊金屬牌上有戰士的個人信息。
“他是0型血,快準備0型血……”
“o型血用完了!”
現在這裡用的血都是從醫院臨時運來的,那邊醫院裡的血早就用完了,而聽着沒有血的的喊聲,趙然傑的心裡一緊,然後朝着一邊的一個醫生跑了過去。
“我是0型血,抽我的血吧!”
在針尖刺入他的血管時,趙然傑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對身邊的同學喊道。
“同學們,快去把同學們都喊過來,咱們上學的時候驗過血型!”
幾十分鐘後,又有上百名齊魯大學的學生趕了過來,他們在路邊排着隊等待着獻血,而此時濟南城內的槍炮聲已經漸漸停息了,而獻血的人卻越來越多,上千人排出了一條數百米長的獻血隊伍,不僅有學生還有許多普通的百姓。
而一名濟南大公報的記者在用照機拍下眼前的這一幕時,只覺得的眼眶中微熱,這是他第一次目睹這樣的情景。
“這些當兵的爲咱們和小鬼子打仗流血,咱們獻點血又算得了什麼!”
每一個趕過來的百姓都是如此說道着,而隨着槍炮聲的漸漸平息,越來越多的民衆擠到這裡,每一個人喊着要他的血。
血從民衆的血管中流出,流入受傷的戰士們的身體中。
在天色放明的時候,隨着攻日軍司令部的攻克,濟南城內的槍聲平息了,渾身滿是血污的李纘文搖晃着的走出充當野戰醫院的飯店,然後他又來到路口,看着被日軍強徵充當司令部的郵務大樓被炸燬的鐘樓上那面迎風飄揚的國旗,臉上露出了笑容。
光復了!
濟南光復了!
幾乎每一個濟南人,在清晨時分,在惶恐中推開門的時候,看到那些飄揚在城牆環城路上的國旗時,心底無不冒出相同的想法——光復了!
解放了!
人們紛紛衝出家門,大聲的吶喊着、呼喊着,激動的淚水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流淌着,和其它的同學一樣,在獻血之後,施明禮坐在路邊休息時,他看到一個手臂上纏着繃帶的戰士躺靠着路邊的電線杆,儘管臉上的油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依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疲憊。
“長官,謝謝您!”
走到軍人的面前,施明禮認真的深鞠一躬,看着向自己鞠躬的青年,那滿是油彩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濟南光復了!好了,同學,你們可以好好讀書了!”
戰士笑說着,從口袋中拿出一根香菸,然後默默的吸着香菸,在這一刻,施明禮看着這坐靠在電線杆上的軍人,第一次,多年來對國軍的偏見消失於無形之中。
“濟南光復了!”
隨着部隊進城的,這位山東省代省長,直到此時,都不敢相信的眼前所看到的,濟南的光復來的竟然如此之快。
“是啊!”
點着頭,看着路邊那些歡呼着“中國萬歲”的百姓,的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他打心眼裡爲那些“空降兵”喝彩,爲他們得意,他們絕不愧爲邯彰軍中最精銳部隊。
“銘心,管長官什麼時候來濟南?”
自從韓復渠撤出山東後,主動留於魯北主持魯北抗敵的何思源聽着耳邊的歡呼聲,他的心底明白,或許屬於他的時刻已經結束了,隨着大半個山東的收復,中央勢必將任命新的山東省主席,而山東省主席爲何人?
無論中央有何打算,最終中央必定會徵求第六戰區長官部的意見,畢竟這山東是第六戰區收復的,至於他這位代主席不過就是個臨時過渡罷了。
“管長官暫時是不會來濟南的!”
看着身旁的王鐵樑,對他,何思源一直心存着敬意,他是山東省府少數幾個沒有南撤的高級官員,若是沒有他的支持與配合,僅依靠一個師和幾十個工作隊的預備軍,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期內掌握山東的民衆武裝,並最終控制山東敵後戰場。
“不過管長官昨天曾來電,如濟南收復,管長官准備推薦您爲山東省主席!”
的話音一落,只聽何思源驚訝的瞪大眼睛說道。
“什麼?推薦我?”
怎麼可能,管哲勤難道就不知道,這是他掌握山東省的機會?他爲什麼不推薦一個“自己人”作山東省主席?
在何思源的詫異中,王鐵樑卻慢聲說道。
“管長官讓我轉告您,當然如果空降一旅未能如期光復濟南的話,就暫時不提,管長官說,自濟南淪陷後,多虧了仙槎先生留於魯北主持魯省抗敵,仙槎先生於國之功,世人皆知,因此,沒有比您更適合出任山東省主席的人選,相信中央亦會表示贊同!”看着何思源的驚訝,王鐵樑又笑着說道。“主席,現在您可以向中央致電報捷了,今日濟南光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