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卡和海倫遊走在野蠻人帳篷之中,當真是大開眼界。
他看到了各種族的人士,有頭上兩支犄角的牛頭人,有高鼻深目的,有金髮碧眼的,也有黑髮明眸的,甚至還有皮膚黝黑如同焦炭的。他們有的捧着聖典,有的供奉真經,有的掛着十字架,還有的插着香束跪拜泥塑木偶。
只是他們望向遠空中元聖武的大旄時,眼神都滿是敬畏。
在納爾卡的識海中,浮現出一幅圖景,清晰地映出了這片戰場,方位佈局都一覽無餘。
他輕輕鬆鬆地走着,自然而然避開一兩處所在,那裡氣機稠密,顯然是強者氣場所在。
海倫一開始還對周邊滿是警惕,後來漸漸放鬆下來,只是緊緊拉着納爾卡的手,不肯鬆開。
這些日子納爾卡頻繁使用領域能力籠着海倫,以躲開對方陣中強者的搜尋。海倫對此倒是大大方方得很,似乎沒在感覺有什麼異樣,納爾卡則始終有些不慣,但因爲深處重圍也顧不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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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茉菲爾和露妮婭換了個地方,避開野蠻人兵鋒。
或許是因爲神念已相當強大,也或許是雙方神念連接緊密無比,即使沒有法師塔的輔助,此刻茉菲爾也可以運用“神明視角”,縱觀戰場大勢。
在她視野中,那遠方戰陣若有若無的漩渦,似有吞噬萬物之意,顯然就是元聖武所在。而數處光華濃烈之處,也定然有強者坐鎮。只要遠遠避開這有數的幾位強者,以大魔法師的手段,其他野蠻人又哪能發現得了她們。
她神念一動,就將這圖景送至遠方。只是看到那二人手牽着手在戰陣中潛行,不由煩躁之意頓生。
夜色漸濃。茉菲爾突然有所感覺,“仰首”看去,只見一點若有若無的星光垂落。
山河破碎風飄絮,干戈寥落四周星。
不知爲何,她心中也浮現這樣的詩句,一時有些呆了。
納爾卡下意識但無聲地吟出,也隨即微微怔了一下,就像是有人在他身邊,靜靜聽着他吟誦未曾出口的詩句一般。
海倫看着他的神情,有些納悶,突然覺得雖是近在咫尺,但與他的距離卻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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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此刻正在一處帳篷外停留片刻。
帳篷內,有人正祈求光明之神垂憐,護佑回回炮大展神威早日攻破傑赤城,並賜給他金錢美女等戰利品。
不遠處的帳篷,有人則點起線香,請求世尊保佑,並許諾,城破之後他將從自己的戰利品中選出最好的一件作爲祭品。
納爾卡越是審視就越納悶。如此衆多的異教徒彼此之間居然不爲了自己的神打打殺殺起來,這是何等的難以想象。
身邊芬芳的氣息越來越近,打斷了他的心緒。他不由在心中輕嘆了一聲,轉過臉來,正對上海倫的星眸。
“海倫,你該知道,我已經有妻子,我們不能這麼……親密。”想了好半天,納爾卡才用了這個詞語說道。
海倫垂下目光,又擡起:“我知道。可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下去,納爾卡已微笑道:“那就好。”
說着他驀然閃身闖入帳篷,瞬間就將數人制住。
海倫回過神來,也掠入帳篷,手起劍落,結果了兩人,隨即被納爾卡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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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高於理解。”當天瀾帝國某人捧着聖典前往聖徒大教堂求教時,某主教淡然地這麼說。
聖典是喬治感謝真神神恩而動用國庫印刷的。古騰堡發明的印刷術當真極大便捷,很快就印刷好一批,分發到洛蘭居民手中。
這個時代,平民的識字率並不高,許多虔誠的教民信衆只能認得其中少數幾個字,更有的一個大字不識,這也可能是他們第一次親手觸摸到聖典。
想着聖典記錄了真神的言行教誨,他們忙捧着這本人生中的第一本書籍去教堂向主教神父等請教。
神職人員不勝其煩之下,這句格言式的回答很快成爲他們的標準回答。
但真神教誨在手,卻因不識字而錯過實在可惜——更顯得不夠虔誠,教民信衆們不由想起,除了主教神父還有貴族老爺外,畢竟還有其他人識字。尤其是洛蘭這樣的大都市,已有一些世俗學校開設文法和計算方面的課程,以往只有少數平民送子女前去就讀,現在想來,多認識幾個字總是沒錯的,說不準還有機會靠識字掙得麪包呢。
而在教堂裡,神父們佈道也沒以前那麼輕鬆了。
“神父大人,前些日子有位來自伯爾尼的修士大人說,‘當你爲某個煉獄中的靈魂捐獻銀錢,投進捐獻箱,發出叮噹一響時,他就從煉獄中應聲而出。’可我們翻遍真神的教誨,也沒看到金錢買賣就能贖罪的條文……”有信衆這麼怯生生道。
“大赦的效力是由其本身而來。”帖勒神父一皺眉,冷冷道。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信仰高於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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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斯帝國君坦城中佇立着一座高高的白色鐘塔,歷來是囚禁身份尊貴的重犯的所在,哈良退位後,裡面已空無一人,但守衛自然不會裁撤。
這一天,莫迪和伊莎乘馬車來到這裡,呆了許久,這才走出來,鎖上鐘塔大門,又回身望着鐘塔久久不語。
“怎麼,捨不得?”莫迪許久才輕輕道。
伊莎不語,握緊了莫迪的手。
“好些年前,我也在這裡呆過。”莫迪慨嘆,“那是多麼漫長的兩年。不過也多虧這裡,我才能成爲強者,才能御空逃離出去……又捲土重來。”
伊莎沒有回頭,仍癡癡看着鐘塔。
“讓安東尼和約克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也好,什麼也不會妨礙。”莫迪靜靜看着伊莎,突然道,“你不會後悔了吧?”
“怎麼會呢?”伊莎看着鐘塔,又慢慢低下頭,“我們走吧。”
礙眼的人等早已被趕到一邊,並無人發現異常,只當是莫迪此刻衣錦還鄉才專程來此懷舊。只有車伕覺得奇怪,怎麼回去的馬車明顯輕了許多。
這天的凌晨時分,鐘塔的守衛從睡夢中驚醒,似乎聽到尖叫和沉悶的撞擊地面聲,他看了看黝黑的天色,咒罵了一句,又睡去了。
清晨時分,守衛在鐘塔外巡邏時才發現,地上有一具少年的屍首,少年不過十一二歲左右,頗有些瘦弱,脖子扭成奇怪的形狀,早就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