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中,我坐在桌前,額頭上是細密的冷汗。
從那個斷崖回到小屋,只靠步行,按照我和陳承一的速度,也需要半個多小時。
可是在這半個多小時以內,就算地下城冰冷的風也吹不干我身上的冷汗,幹了又溼,溼了又幹,直到現在坐在桌前,我依舊還有些回不過神。
那咆哮的血河,古老的如同青銅鎖鏈一般的陣紋,還有陳承一的話不停的在我腦海迴盪。
“這地下城你以爲是如何?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巨大的牢籠,關押着衆多的妖人,以及你所不知道的上古妖物。在遠古時的那場變遷,並不是所有的妖物都真正消失在了這個世界,所以需要一個這樣的牢籠來關押他們,換取人類的和平生活。”
“既然是牢籠,總要有所依仗,才能關押住這些妖人和妖物。不然,你覺得誰會甘心生活在地下?”
“不,你以爲真的是外面的修者就能鎮壓住地下城真正的暴動嗎?也許集全天下之力,似乎可以。那會引發多大的風波,甚至把普通人牽扯進來的戰爭,你想過嗎?事實上,在這地下城,你沒有發現只有普通實力的妖物能夠外出做那貿易的事情嗎?實力到了一定的地步,都會受到制約,走不出這地下城。原因是什麼?是因爲你在這斷崖所看見的大陣,上古的大巫用自身的血肉,甚至獻祭了自己的一部分靈魂所形成的雄關鎖元陣,纔是真正把這些妖人和妖物困在地下的原因。”
“雪山一脈世世代代都在維護這個大陣,可是地下城的妖人和妖物又如何甘心被世世代代困在地下?這個大陣的核心是幾十位上古大巫剝離自身的靈魂,爲此地下城被真正封印的大妖就想出了一個辦法,用怨氣和冤魂來污濁這個大陣。”
“當然,普通的魂靈如何與上古大巫的靈魂相比?這中間還涉及到複雜的陣法之道。”
“不過,到底這些事情還是被他們給解決了,他們開始血祭!一開始是用了幾百年的時間,屠戮了地下城幾百萬的奴隸,他們是血祭的根基。接着是一些最底層的妖人,對於妖人他們不能用屠戮的辦法,不過到底是底層,找一些理由和藉口,殺了也就是殺了,這個過程用了上千年,也是殺了上百萬的底層妖人,他們構築成了破壞雄關鎖元鎮的第二層基礎。”
“對,這是滔天的血罪!幾百萬的生命,並不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能帶過的。不要責怪雪山一脈沒有阻止,事實上他們用了很長的時間來謀劃這件事情,僅憑雪山一脈也無法阻止。況且雪山一脈也很難以察覺到他們這些動作,畢竟對地下城從上古留下來的訓誡就是隻是鎮壓其於地下,並不會干涉其中發生了什麼?雪山一脈的歷史比起上古,根本不算久遠,也就是開派祖師爺接過了這個重任。所以,直到血河初步的形成,我們才發現了地下城妖物的圖謀,但這已經無法阻止,只能繼續的去拖延時間。”
“當然,血祭並不是那麼簡單,有了這些底層的基礎,還需要高層的血液和冤魂來做爲引子,最終引發血河。其餘的不談,因爲在地下城的絕對高層已經早就做好了自身如何獻祭的準備和方案。關鍵點就在於貴族和貴民,在地下城的結構之中,貴族和貴民處於中層和中高層,這是可以撼動地下城穩定的力量,而地位較高,也讓他們對地面上生活的渴望並不是那麼強烈,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地面的生活究竟是如何的。屠殺他們你覺得現實嗎?告訴他們真相,又有誰甘心被獻祭?何況在這個層次的人海形成了一張細細密密的關係網,動一個,也許會引起十個,上百個的不滿以及各種想法。”
“你猜的很對,所以搏鬥場這個東西就應運而生了,加上各種的運作,貴族與貴民也走進了搏鬥場。但貴族的實力,註定他們死去的不多,死的主要是貴民,更何況搏鬥場不能規定必須是生死戰。那怎麼辦?貴族的怨魂和血液也是很重要的。於是,就有了‘刀子’的存在,這些‘刀子’就是那些實力出衆,有潛力的,被絕對高層刻意培養,放在搏鬥場的。他們不自知自己在做什麼,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殺戮,層層殺戮,直到殺掉貴族。一把‘刀子’,十個貴族,這是絕對高層佈置下來的任務。經過時間的累積,貴民和貴族的獻祭也差不多要完成了。”
“而到了這最後,就需要實力越高的貴族來獻祭了,在這個時候,對‘刀子’的培養和需要,成爲了絕對高層最重要的事情。根據我調查的結果,你從一開始就被選爲了‘刀子’,在勞逸區遇見的那隻老狽,別的本事沒有,可是卻有一種天賦本能,能‘嗅到’一個妖人的實力。想想你的各種經歷吧?”
“你在搏鬥場肆無忌憚的殺戮,可惜我卻無法過多的提醒你什麼。只有拜託張老闆來暗示一下你。可惜,你終究還是爆發了,你殺了狐行三這樣的高級貴族,等於把大陣又推動了一步。因爲越是高級的貴族,他們的需求也是越少,狐行三就連他們自己也捨不得利用陰謀把他送進搏鬥場,不是因爲你的話”
“而且,那天我也不得不出手,如果你殺了幾個公子,這血祭大陣立刻就會啓動。這是我,也是地下城的妖人都不願意看見的。我不願意看見自然你能理解,地下城的妖人不願意看見,第一是因爲那些公子再有一些時間,就會成爲地下城的中流砥柱,何況他們也有了自己的獻祭辦法,第二,則是地下城的妖人希望完美獻祭,不僅一舉破了雄關鎮元大陣,而且還總之,大陣無論如何不能在這種情況去啓動。”
“你問我有沒有辦法破壞血跡大陣?不,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這是那麼多生命堆積起來的大陣,已經成型,根本無法破壞。我所能做的只是拖延時間而已。這是之前就說了的。至於以後怎麼辦?天地總是留有契機,這個契機不定,或者是好,或者是完全的爆發。總之,葉正凌,你要惜命,就像我當年痛苦的不想活着,但也必須活着。因爲你是聶焰,是上千年前,天地就爲此誕生的一個天賜之子,也是屬於契機構成中的一絲。你終將站出來,做爲一個契機,處在風暴的中間。”
這些,就是陳承一告訴我的全部。
我想起自己在地下城的經歷,果然是被那些公子做爲了‘刀子’來使用,因爲不自知的情況,我無意中在推動大陣最後的完成。
如果不是九兒和我的恩怨,按照封六的計劃,我這把‘刀子’不知道要爲大陣貢獻多少的功勞,想起那條咆哮的血河,我的內心一陣後怕,那是什麼樣的威勢?再想想地下城的妖人傾巢而出,又是什麼樣的結果?在這大陣的最後關頭,我竟然也成爲了推動一把的
想起這個,我的冷汗就不能停下,如果真的這樣了,我要拿什麼去阻止?我自己?童帝?現在的幾百人的獵妖人的力量?在這股洪流面前,這一切未免都太過可笑了吧?
而更讓我心中不安的是,陳承一竟然告訴我,我也是契機中的一絲可是,我憑什麼?我現在,就算竭盡了全力,也殺不了九大公子,更何況那些大妖?
我還想起了在地上的妖人,還有那個神秘的山海世界?做爲聶焰的那一生最後的一戰,面對的四十幾個大妖?我究竟憑什麼?我爲何就能成爲契機?
我看着桌子上的燭火發愣,腦子裡亂成一團,我不是不願意去揹負一切,可是你問一隻螞蟻是否願意揹負大山,那是否太過搞笑了?
此時,陳承一在我的身邊坐下了,看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問了我一句:“你在想什麼?”
我看着陳承一:“你不擔心?”
“我擔心!曾經的一場大戰,給雪山一脈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漏洞,就快要爆發了。而這地下城的大陣,還有鬼市所鎮壓的,都是雪山一脈在揹負。我如何不擔心?更何況,還有一些上一次大戰留下的餘孽與未完全清除的狀況。”陳承一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卻也很平靜,反正我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絲毫的壓力。
“對,你有那麼多要擔心的,可是你有實力,對嗎?我沒有足夠的實力,我很擔心。”我一直以爲都看不透陳承一,若說年紀,他比我只是大了十餘載,而且,我總是相信在這世間有些老怪物的存在,他們纔是真正的大能,爲何這些重任都是揹負在我們的身上?
“我在你那麼大的時候,實力可能不如你。”陳承一輕聲的說到:“但我是何其有幸,繼承了一絲原本不應該屬於人間的力量。繼承這種力量的當然不僅僅是我,還有別人。但我的天賦方面,又幸運的註定了憑藉這一絲力量,我獲得了更多的力量。”
“你,又怎麼知道在完全爆發的那一年,你不會和我站在同一個位置呢?”陳承一忽然這樣反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