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讓我覺得眼熟,但卻又陌生。
陌生的在於那種頹廢氣息的環繞,從背影都能透出來,我從來不記得我的記憶裡有一個如此頹廢的人。
沒有言語的,那個男人一把把那個被莊婧嚇住的女人拉進了懷裡,然後不耐煩的朝着莊婧揮了揮手,表示讓莊婧離去。
“你能不裝瘋賣傻嗎?之前電話裡不是還清醒的嗎?我把他帶來了,你難道就要這個樣子見他?吃點兒東西,清醒一下吧。我知道你想見他的。”突兀的,面對這樣的冷遇,莊婧竟然沒有發火,聲音卻變爲了懇求。
我站在較遠的地方,心中也有一種於心難忍的感覺。
可也是毫無預兆的,那個身影忽然站了起來,用一種宿醉的,顫抖的聲音說:“你把他帶來了?我什麼時候同意的?什麼時候?你走!”
說話之間,那個人毫不留情的抓起櫃檯上的雞湯米線,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我再也忍不住,幾步衝了過去,看也不看,抓住那個人的衣領,拳頭就要落下去卻在這個時候,由於我的動作太猛烈,他一直戴着的一頂鴨舌帽落在了地上。
我的拳頭一下子停在了空中,整個人一下子被心酸淹沒,連鼻子都被刺的發痛。
“正川正川哥。”當顫抖着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喉頭哽咽的發痛。
是的,如果在我生命中,有幾個人化成灰我都認識,那正川哥就是其中之一太多的記憶,太多的溫暖我不能忘記,就如此刻看見他,我彷彿還能看見穿着那一夜初入山門時。
有着半長頭髮,穿着乾淨白襯衫,倚着門框,對着我懶洋洋笑的乾淨少年。
好看的就像從電視之中走出來的人。
儘管我已經很隱忍,但眼前還是一片模糊我以爲正川哥會和我一樣激動,卻不想他猛地一個低頭,說了一句你認錯人了,還不待我反應,就忽然爆發的用力推開我,然後發瘋一般的朝着酒吧的大門跑去。
中途那些散亂的桌椅撞到了他,他也不管不顧好像這裡就是地獄,他必須馬上逃離。
在這個時候,哪裡還有什麼怨氣?怨他當年在師父驅逐我出山門的時候,不站出來爲我在師父面前說一句話,怨他在我離開的那天,也不走出山門,和我說上一句道別的話。
我心裡只有思念,刻骨的思念那年少的記憶,那相依爲命的溫暖,那大殿之中,如豆的燭光,師徒三人相互夾菜的,默默吃飯的安心。
“正川哥,你不要跑!”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大吼了一聲,也朝着酒吧的門口瘋狂的追去。
‘澎’,是正川哥已經撞開了酒吧的大門吧外陽光刺眼,連我才從外邊兒進來,都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正川哥更是在狂奔中一下子跌到在路面。
我趕緊追了過去,他不管不顧的爬起來又是一陣狂奔。
我也跟着衝出了酒吧身體儘管還是虛弱,在這個時候卻如同燃燒起了一團最烈的火焰!就如五年多以前,我失去,我沉默,我接受!但就是不能讓我再遇見因爲再遇見我就放不開了。
如今,我就是這種強烈的感覺,頂着白花花的陽光,我們在這條彷彿時間停滯的街道上賣命的追趕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整夜的宿醉,正川哥的腳步有些虛浮哪裡還有當年那個瀟灑矯健的身手,終於他撞到了不知道是誰無良的扔在街道上的舊沙發,再一次撲倒在了街道之上。
而我已經追過來了,他似乎是慌不擇路又似乎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竟然來爬起來都來不及,竟然手腳並用的朝着巷子的一個角落,拼命的爬去。
那裡立着一個碩大的垃圾筒,流蠅在刺鼻的氣味之中,彷彿不知疲憊的興奮飛舞着。
那裡是這條街道之中,唯一能夠掩藏身影的所在,正川哥爬到了那裡,似乎才覺得安全一些,立刻縮起了身子,把自己藏在了垃圾筒的後面,手上抓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又揀在手裡的帽子,慌亂的戴在頭上,然後死死的壓低了帽檐。
在這個時候,我的腳步也慢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劇烈的心酸,心痛竟然壓得我氣喘吁吁,有一股梗在心頭的憤怒,如同一塊大石一樣讓我連出氣都困難。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川哥,他蜷縮的更加厲害!
在這個時候,世界的一切都被我拋棄在腦後,只剩下步步逼近的我,和越發膽怯的正川哥。
走到垃圾桶那裡,我停住了腳步那刺鼻的氣味,在陽光下散發的越發燻人,我終於是忍不住了,忽然瘋狂的怒吼了一聲,一腳踢在了那垃圾筒上!
那是什麼東西?爲什麼要擋住正川哥!
‘哐啷’一聲,碩大的垃圾桶竟然被我一腳踢翻,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裡面的垃圾也灑落了一地灑落在我的身上,也灑落在正川哥的身上。
失去了垃圾桶的遮擋,正川哥又想站起來跑來! ωωω⊕ тt kдn⊕ Сo
我卻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什麼也顧不得,蹲下,忽然狠狠的抱住了正川哥。
我的眼睛酸得要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流淚,我說不出任何的話,只感覺正川哥的身體在瑟瑟的發抖,我越發的縮緊了自己的雙臂,就像抱住了無數的回憶與溫暖我如何能放開。
無數要命的假設和可能,在我的腦中就要爆開,我拼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到頭來,卻是落的我也渾身發抖。
這樣持續了十幾秒之後,街道上才傳來了莊婧的腳步聲,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我低聲說到:“正川哥,我是正凌,葉正凌!沒事兒了,什麼事情都沒有,你是我哥。”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表達一句廢話,可是千言萬語到了喉中,只能化爲這樣的語言。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什麼正川哥。”他掙扎的更加厲害了,急忙的否定可是,聲音似乎已經清醒,不再帶着宿醉的含糊。
我都不用看他的樣子,只憑着這個聲音,我都能清楚的認出這就是正川哥。
所以,我的雙臂收得更緊了,我一字一句的說到:“不管發生了什麼,你活着,我也還活着。不管你認不認我,我們兩兄弟一起扛着。”
這句話說完,正川哥突然不動了,我的心稍安。
卻不想,等待我的卻是他忽然猛烈的一拳,然後奮力的掙脫了我,對着我大吼了一聲:“我說了,我不是什麼正川哥。”
說完,他轉身又要跑,我被他的突然爆發,再次的弄翻在地上可是這一次,我怎能放開你?!我一個轉身,也顧不得自己是趴在垃圾堆裡,猛地伸手,抓住了正川哥的褲腿。
他要掙脫,我一個用力,也把他拉翻在了地上。
他似乎很瘋狂,擡起腳來,想要踹開我,但終究沒有踹下來,而是掙扎的更加劇烈。
我幾乎咬碎了牙齒,積蓄着力量,一個用力,虎撲出去,幾乎是壓在了正川哥的身上,然後猛地的掀翻了他扣在腦袋上的帽子!
刺眼的陽光,猛地讓他閉上了眼睛。
可是,也是在陽光之下,我終於再次清楚的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依舊是好看到讓人忍不住讚美的五官,臉色卻蒼白的可怕。
比起營養不良的山門生活,他反而消瘦的厲害原本整張臉有一種丰神俊朗的觀感,如今卻瘦的露出了高高的顴骨,雙頰也凹陷了下去。
鬍子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刮過了,或者是他自己胡亂的刮過,總之參差不齊的長在他的臉上。
最讓我震驚,傷心,難過的是他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從眼角一直到嘴角,一道弧形的,裂開的傷口。
其實不算難看,至少我認爲是如此,反而平添了幾分男人味兒。
即便,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在正川哥臉上留下那麼一道傷口,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在那個人臉上留下五道傷口。
“正川哥,你不要逃避了你覺得葉正凌會認不出你嗎?”在這個時候,莊婧也跑到了距離我們不到兩米的地方。
原本正川哥還在掙扎,塵土飛揚之中他就像是一個快被劫殺的人一般掙扎着,但這裡是最沒有秩序的城中村,沒有人出來管這一檔子‘閒事’。
可是莊婧如此嘶吼了一句之後,他停止了掙扎。
在我的身上,他第一次用正眼看着我,雙眼之中有一種充滿了頹廢的灰,他笑了:“葉正凌,你已經被逐出山門了,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怎麼死皮賴臉的追着我不放。你以爲這樣你就可以回山門了?誰是你哥?”
熱血衝到了我的腦門終於,我的拳頭重重的落下,狠狠的打在了正川哥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