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禹城, 衆人星夜兼程,這一日終於到了泰安。
幾人找了客棧安頓下來,林無憂就派順子去打探呂祖堂的下落。
順子去了有一個多時辰纔回來, 說是沒人知道這泰山上有座呂祖堂。
尚元魁倒也不着急:“泰山上寺廟衆多, 想來這呂祖堂是在偏僻人少的地方。明日上山慢慢去找便是。”
林無憂點頭稱是:“今日先休整好, 明日起登泰山。”
衆人休整一日, 次日天明, 尚元魁找出一件平日都很少穿的簇新道袍穿上,又將師傅給的木匣單獨拿包袱皮包好,提上寶劍, 駕車趕奔泰山。
十分順利就到了泰山。泰山腳下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四人找了個茶棚喝茶。
茶博士端了茶水、茶點來。幾人坐下喝茶。順子則是走到櫃檯前和老闆攀談起來, 時間不長, 走回來說道:“小的剛和老闆說了, 一會兒多給他些茶錢,把車可以先放在他這兒, 等咱們下山再來他這裡取。”
“不必了。”林無憂說道,“我們三人上山即可,你留下看着車馬。”
“啊?我不和公子同去?”順子看了看外面的日頭,“這暑天毒熱,公子您自己去, 小的實在放心不下, 就讓我陪您一起去吧。”
“你家公子是有多金貴, 被太陽曬曬都使不得?”紅霞端着茶杯嘿嘿壞笑, “我身上涼, 回來變回原形往你家公子身上一盤,保管清涼消暑。”
“你!!!”順子臉漲得通紅, “不要臉!”
欣賞了會兒兩人拌嘴,林無憂取出一封信交給順子:“我若是三日還沒回來,你就回海豐老家,把信交給父親母親。”
“公子!你這是——”順子看自己公子這架勢就好像知道自己回不來,在交代後事一樣,不禁大急,伸手便要去扯林無憂的衣袖。
“哎!別動別動!”紅霞在順子肩上拍了拍,順子頓時不能動了,口裡也不能說話,急得兩隻眼睛來回滾動。
林無憂走到順子跟前,鄭重行了一禮:“多謝你這一路悉心照料,林無憂銘記於心,他日定有回報。”說完轉身走出了茶棚,和尚元魁、紅霞二人往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順子才覺得全身有了知覺,他勉力站起身,跌跌撞撞跑出茶棚,可是已經沒了仨人的蹤影。眼淚不禁奪眶而出,順子有種預感,自己怕是再也見不到自家公子了。
三人隨着上山的人一起往山頂行去。每到一處廟宇都進去參拜,給些香油錢,順便打聽呂祖堂的下落。
可是山登了一半,廟也拜了十幾座,竟然沒有一個人聽說過有個呂祖堂。
三人找了一個山邊的小亭子歇腳。
紅霞拿出水囊,又變出三個茶杯,給二人倒了水。
清冽的水入了肚,驅散了路途上的暑熱,尚元魁吐出了一口氣:“舒坦!沒想到這泰山寺廟如此衆多,咱們這才走了一半,竟拜了這許多的廟。說來也奇怪,怎麼沒一個人聽說過呂祖堂?難道是倒黴師傅騙我?”想想當初臨出門的時候,師傅語焉不詳的說辭,尚元魁越來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首之別急。”林無憂安慰他道,“咱們這才走了一半,再往上走走,說不定就有知道的呢。”
“也是。”尚元魁便不再說什麼,倒了杯水低頭喝水。
這個涼亭靠着山崖而建,亭外就是懸崖,十分背陰,山間的風經常從崖底吹上來。
三人被這風吹得都有些迷糊,皆放鬆了身體睡着了。
不知何時山間起了霧,慢慢將這間小小的涼亭籠罩起來。
不多時,霧散了去,原地卻沒了涼亭的蹤影,亭中的三人也不知去向。
“小霞兒倒好睡,明明那日還生離死別。今天就睡得這般沉,師傅好傷心吶~”
紅霞迷迷糊糊間就聽見自家師傅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而且臉上還有什麼東西掃來掃去,弄得人癢癢的。
“別吵...”紅霞伸手一揮,卻被另一隻手抓住,握在掌中揉捏。
“誰...”紅霞睜開眼,就見韓湘正左手托腮撐在身旁看自己,長髮在自己臉上掃來掃去。
“師傅?”紅霞驚詫,扭頭往四周看,就見他身處一個極大的房間裡,這房間美輪美奐,他如今躺在一張寬大的牀上,身下的被褥彷彿雲朵一般柔軟。
“師傅你怎麼來了?咱們這是在哪兒?我不是跟着尚元魁他們在泰山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尚元魁他們呢?”紅霞連珠炮一般問了許多問題,他每問一個問題,韓湘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最後韓湘把長髮往後一撩,翻身壓上,緊貼在紅霞耳邊道:“小霞兒在師傅的牀上竟然還想着其他男人,嗯?看來今天要好好懲罰懲罰你?”
“啊?什麼?你、你摸哪兒呢!啊~~~”
就在紅霞被韓湘“體罰”的時候,尚元魁和林無憂卻掉到了一座廟門前。
他們就沒有紅霞的待遇了,是直接掉到地上疼醒的。
“哎喲!”
“好痛!”
二人呲牙咧嘴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坐起身來。
尚元魁捂着腰擡頭觀看,只見廟上面的匾額上寫着三個金字:“呂祖堂?哎?咱們到呂祖堂了?”
林無憂也走過來擡頭觀看:“這怎麼打了個盹兒就到呂祖堂了?首之,這不會是妖精的障眼法吧?”
“妖精?”尚元魁這一路上淨碰上妖精了,如今一聽見這倆字渾身肉疼,“不、不會吧。這可是泰山啊,什麼妖精敢上這兒來,不要命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看見紅霞沒有?我這半天怎麼沒看見他?”
林無憂搖搖頭:“我也沒看見,好像只有咱們兩個掉到這兒了。”
“那、那怎麼辦?得趕緊去找紅霞!這裡到處都透着古怪,紅霞可別出什麼事!”尚元魁就要去找人。
“紅霞無事。”這時一個聲音在尚元魁腦海裡響起。
尚元魁愣了下,立刻反應過來是之前跟自己說過話的聲音。他不動聲色,也和那個聲音在腦海裡交談:“你究竟是誰?爲什麼能跟我說話。”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進去,進去之後你就知道了。一切終將有個結果。”
“什麼意思?什麼結果?會有什麼結果?喂!喂!”尚元魁再說,那個聲音卻彷彿不存在一般,一個字也不說了。
“首之,你沒事麼?”林無憂見尚元魁一個人又是皺眉又是發怒,擔憂的看着他。
“啊?哦,我沒事。”尚元魁回過神,看看眼前的呂祖堂,想起剛纔那個聲音說的話,目光堅定的看着前方,“確實該有個結果了。”大步走進了呂祖堂。
“哎!首之,等等我。”林無憂忙緊跑兩步追在尚元魁身後緊了呂祖堂。
一陣風吹上了沉重的廟門,隨即整座呂祖堂也消失不見,只餘四周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音。
二人進了廟內,四外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也不見一個人。
“果然有古怪。”尚元魁低聲對林無憂道,“小心些,跟在我身邊。”
“好。”林無憂反倒不怕,甚至還有一種親切之感。
進了大殿,只見正中央供着洞賓老祖的神像。可是不知是不是天長日久油彩脫落,呂洞賓的臉上眉眼皆無,只有一張全白的臉,身穿白衣,背後斜插一柄寶劍。
尚元魁怎麼看怎麼不對,忍不住小聲咕噥:“劍穗怎麼沒了?”
“哈哈!什麼都忘了,竟然還記得這個?”只見一個跛足道人從後面轉了出來。
“你是誰!”
尚元魁抻出寶劍,凝神戒備。
“看來人家對你很是戒備啊。也是,你這邋遢的窮酸樣,怎麼看都很可疑啊。”這跛足道人身後又走出一個道士,手拿一把巨大的芭蕉扇,一步三搖晃了出來。
尚元魁拿寶劍對着二人喝道:“你們二人是誰!爲何要把我們帶到這裡來!”
拿着芭蕉扇的道人似乎十分驚訝:“不是你師傅讓你來呂祖堂找我們的嗎?你這孩子怎麼跟師伯這麼說話?”
“師伯?”尚元魁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兩個道士是自己的師伯,不信道,“你們說是師伯就是了?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跛足道人嘿嘿笑道:“我自然有法子讓你相信。”說罷伸手一揮,隔開了一道結界。
林無憂只見那跛足道人和尚元魁說了什麼,然後尚元魁就跪在地上叩頭。
“哈哈哈!好好好!”跛足道人撤了結界,親手攙起了尚元魁。
“他和你說了什麼?真是你師伯?”林無憂疑惑道。
尚元魁表情一言難盡:“嗯......真是。”
既然是師伯就沒什麼事了,尚元魁把寶劍收了起來,垂首站在一旁。
拿芭蕉扇的道士說道:“你師傅給你的匣子可帶來了?”
“是,師伯。小侄帶來了。”尚元魁打開包袱,拿出木匣恭敬奉上。
二人沒有伸手去接,跛足道士說道:“打開吧。”
“啊?”尚元魁沒明白師伯什麼意思,怎麼千里迢迢送個匣子,倒讓自己打開了。
跛足道士笑嘻嘻道:“無妨無妨,打開打開。”
“是。”尚元魁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應了。
說來也奇,之前怎麼也打不開的匣子,今天被尚元魁輕輕一掀就打開了。
木匣裡面不是什麼奇珍異寶,也沒有什麼仙丹靈藥,只有一枚雪白的劍穗。
“這、這個?”尚元魁看着這個劍穗莫名眼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而且越想頭越痛,最後簡直頭痛欲裂。
“首之!首之 你怎麼了!”林無憂見尚元魁倒在地上,忙上前就要去扶,卻被拿芭蕉扇的道士一把攥住手腕,“你對首之做了什麼?!”
“別動別動!你來看。”道士往對面一指。
林無憂扭頭一看:只見尚元魁已經昏了過去,胸口的牡丹花簪在他頭頂發出刺眼的白光,白光中一位白衣黑髮的男仙走了出來,擡頭看了林無憂一眼,然後合身一撲就沒入了尚元魁身體中。
霎時間,整個大殿上異香撲鼻,數百名仙子圍繞在尚元魁身旁,玉鐲中的宋良箴也飛了出來。
仙子齊齊躬身行禮:“恭賀百花仙君神魂合一,重掌百花。”
其中一位身穿粉白衣衫的仙子廣袖一揮,尚元魁的那柄寶劍飛到了林無憂的面前。
林無憂被這一番變故弄得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愣在當場。
“黃粱猶未熟,一夢到華胥。洞賓,還不醒來嗎?”跛足道人拿起寶劍放到林無憂手中,“自己的劍都不認得了?”
“我、的、劍?”林無憂握緊手中的劍,一幕幕回憶如同山崩海嘯般涌入了他的腦海。
“啊!”林無憂大喊一聲,翻身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