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日起來,紅霞才仔細瞧了昨日住的地方:是個臨街的小院子,前後兩進。前面是個三套間, 中間是客廳, 左邊是書房, 右邊有間睡覺的屋子。後邊就是昨日呆過的院子, 東西兩個廂房。院子雖然不大, 但十分的雅緻,收拾的也乾淨。
吃早飯的時候,紅霞問起怎麼沒住客棧, 想着租房了?
林無憂笑了笑,指着尚元魁道:“本來是想找個客棧的。不過你昨兒暈了, 首之擔心客棧環境雜亂不適合你休息, 就想租個獨門獨院的方便。可巧就發現這家兒要搬到外地, 我看這裡地段好,也不貴。就買下來了。也才三百兩。”後面的話酸溜溜的, 醋味兒有點兒大。
“買下來了?”紅霞微訝,林無憂有錢圖受用他是知道的,花個幾百兩也不稀奇。難得是尚元魁這窮酸道士一天罵他亂花錢,這回竟爲了自己讓林無憂花了這些錢,倒是挺意外, 還有點不好意思, 低頭假意喝粥, 小聲哼哼道, “謝啦。”
尚元魁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聽見紅霞對自己道謝, 撓了撓臉,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小事。”
林無憂:“!!!!”你倆這對着臉紅的小表情是幾個意思?!
吃了早飯, 紅霞就嚷嚷着要去看賽龍舟。尚元魁見他精神好了,也放了心。反正這一路也是慢到頭兒了,也不差這幾日,等過了端午再走不遲。
順子先去打了頭站,回來說河邊一拉溜兒都是搭好供當地貴族、女眷看龍舟的涼棚,因他們來得晚了,只得在不太好的位置高價租了個涼棚。
幾人都挺高興,尚元魁還準備了幾樣糕餅,拿小籃子裝着,溜溜達達出了門。
越往河邊走人越多,及到了地方不管是涼棚裡,還是坐在河邊的人都已經滿了。
順子領着到了事先租好的涼棚裡。
涼棚不大,是用竹子搭的,門上掛着竹簾,裡面桌椅板凳、茶水點心應有盡有,還有一個小竹榻可以躺着休息。四個角兒還放了些艾草,門鼻上掛着五彩繩。
尚元魁把糕餅從籃子裡取出來放在桌上,順子拿出茶葉、茶具沏茶。宋良箴從玉鐲裡出來好奇的在棚子裡看,紅霞一臉嫌惡的把艾草和五彩繩用法術挪走。只有林無憂搖着扇子坐在椅子上等着吃茶。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賽龍舟也快開始了。這時候就有一些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女捧着很大的叵羅,裡面裝了紅、黃兩色的紙花在涼棚和堤岸上來回穿梭售賣。
紅霞瞧着新鮮,挑起竹簾叫來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問道:“你們賣這些紙花是作什麼用的?”
小姑娘見是個年輕英俊的公子問自己話,臉紅心跳道:“公子一看就不是我們禹城本地人吧,這是我們當地的風俗哩。這紅花代表紅隊,黃花代表黃隊。您要是覺得哪隊能贏了今日的比賽,就買哪隊的花。最後買了今天贏了的隊的花的人,就能拿着花去縣衙門口領兩個糉子。”
“哦?”紅霞聽着有趣,擡頭往停在水邊的龍舟上看去,果然船伕們的胳膊上都繫着紅、黃的綢帶。船頭上也掛着醒目的綢子花。
林無憂聽着也挺有意思,走過來問道:“你這花怎麼賣的?”
小姑娘一見又來了個英俊的公子,覺得今日眼福不淺,於是熱情說道:“一錢銀子一朵,您若是買了十朵就送一朵。公子要幾朵?”
林無憂張口就要說全包了,尚元魁走了過來,不悅道:“一朵紙花換兩個糉子就要一錢銀子?買兩個糉子才十文錢,你們縣太爺太會做生意了吧。”
小姑娘見又來了個斯文清秀的小道士,頓時覺得眼睛都不夠看了。
“圖個樂罷了,首之何必計較這點子銀錢?”林無憂笑着安撫摳門道士,回身對順子道,“全買了,再給這小姑娘些錢吃碗茶,大熱天的倒曬黑了。”
“是,公子。”
順子數好了叵羅裡的花給了銀子,又多給了小姑娘一吊錢。小姑娘得了錢,連叵羅都送給了順子,歡天喜地的走了。
尚元魁無耐的看着這一大堆的花:“又紅又黃的,你是想買哪隊贏啊?”
林無憂紙扇搖搖:“一隊一半,穩賺不賠。”
尚元魁:“......你這些錢都夠買個扎彩鋪子了,還不賠?”
正埋怨着,就聽外面三聲炮響。船伕們奮力搖槳,兩支龍舟極速往前劃了出去。岸邊看比賽的百姓高聲喊喝給自己買的隊伍吶喊鼓勁兒。
涼棚裡的五個人除了順子,就連林無憂都有陰陽眼,各個眼睛隨着已經只能模糊的看到個船樣子的龍舟轉來轉去。
“哎呀!黃隊超過紅隊了!”
“紅隊!紅隊還差一點兒,你倒是快點兒,白長那麼大個兒,一點勁兒都沒有。乾脆我來施法助上一助!”
“哎你這是犯規啊!”
幾人都興致勃勃的看着比賽,紅霞是個愛玩愛鬧的,更是緊盯着龍舟不放。
這時,有人從他們的涼棚前經過,墨綠色的長衫一晃,很快就走了過去。
其他人都沒在意,宋良箴還在揮着手裡的花給黃隊鼓勁兒。紅霞呆住了:剛纔過去的那人,怎麼和師傅好像。
忙扭頭去看,可是人山人海早就沒了那人身影。
紅霞挑簾衝了出去,往剛纔那人走過的方向追了下去。
身後宋良箴喊道:“你幹嘛去!不看比賽了?”
紅霞顧不上理她,一頭扎進人羣中。
因爲今天是第一日比賽,看的人格外的多,加上又快到夏日,穿綠色衣衫的人也多,紅霞轉來轉去倒是看見了幾個和師傅身形背影相像的人,可到了跟前一看都不是。
找了半日也沒有,紅霞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可能找得到?那人飛昇已有百年,從來都沒回來過,自己也早就死心了。這幾日不知道是怎麼了,總想起他來。
煩躁的走到河岸邊,又不想回涼棚去,紅霞踢着腳下的小石子越走越遠。
天氣燥熱,又近端陽,看龍舟的人又多,擠的紅霞渾身是汗。
聞了聞衣服上的味道,紅霞厭惡的抽了抽鼻子,低頭看見河裡的水清澈見底,左右看看四下無人,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入水直往河底游去,這河看着清亮見底,沒想到還挺深。紅霞遊了一陣子纔看到了河底。擡頭看看離河面很遠,紅霞一轉現了真身。
丈許長的紅色巨蟒在河裡輕快的遊動,一會兒潛到河底在水草中鑽來鑽去,一會兒在魚蝦後面追逐取樂。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功夫,紅霞才游到了河面,上半身變回人形,雙手扶在岸邊,甩了甩濡溼的長髮:“痛快!”
時至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但是水中卻十分沁涼,紅霞愜意的趴在岸上眯起雙眼昏昏欲睡,巨大的蛇尾在水中來回擺動。
就在似睡非睡的時候,只聽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喊道:“哪裡來的小妖,竟敢到我禹河撒野!”
“嗯?”紅霞擡起頭,迷迷糊糊就見一個銀盔銀甲的年輕男子踏水而來,身後跟着奇形怪狀的士兵。
“呔!你是哪裡的小妖!報上名來!”銀盔男子見紅霞一臉懵懂,更爲氣惱。
紅霞雙手撐岸坐在地上,尾巴在水裡輕快的甩來甩去,清涼的河水讓他心情很好。
“你你你你光天化日袒胸露體成何體統!!!”男子見紅霞不但不理他,還裸着上身,不禁面紅耳赤。
紅霞覺得有趣,撲通跳入水裡游到男子面前,一雙白皙手臂纏繞到男子頸項,妖冶的臉靠近,吐氣如蘭道:“問人之前,總該先自報家門吧?”
男子的臉更紅,不敢去看面前的紅霞,閉上眼大喊道:“我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禹河龍宮太子敖堂是也!”
“額,熬糖?”紅霞眨巴眨巴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熬什麼糖?白糖?紅糖?”
敖堂似乎經常被人嘲笑這個名字,聽紅霞取笑他,怒道:“是敖堂!不是熬糖!”
紅霞:“區別在哪裡?”
“呀!!!!!”敖堂忍無可忍,掀開紅霞的手臂,右手虛空一抓,一杆紅纓槍握在掌中,雙手握住槍桿,挺槍就刺。
紅霞被甩了出去,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變回雙腿穩穩站在水面上。見敖堂槍到,一側身躲過這一槍。緊跟着手腕一翻變出軟鞭,咯咯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唰的一鞭直奔敖堂面門。
二人插招換勢打在了一處。敖堂雖然是雨部正神,但因禹城常年太平無事,很少有精怪一類出沒,對敵經驗不足。再加上他剛成年不久,只是個三百歲的小龍,怎麼鬥得過紅霞這個散養,額不,經驗豐富(?)的妖精。不到三十個回合,敖堂鼻窪鬢角都是汗,已露頹勢。
紅霞也不想真個和龍太子鬥個你死我活,畢竟是神仙,得罪了沒自己好果子吃,只想逗逗見好就收。
可沒想到敖堂是個犟種,見打不過紅霞,索性把紅纓槍一扔,雙足在水面上一點,沖天而起,現了白龍真身。
白龍身形舒展,足有兩丈來長,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紅霞手搭涼棚,仰頭觀看:“哇,好長~”
白龍探出頭來,一隻爪子指着紅霞,甕聲甕氣道:“你,過來啊!我——”
“不要臉!”白龍話音未落只見幾道驚雷卡啦啦落在身旁,尚元魁手持寶劍跑了過來,橫眉立目,“堂堂龍神怎麼欺負弱小!”
敖堂:我纔是弱小好嘛!
紅霞:現在說實話會不會被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