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洛陽城中,黃琬匆匆走入盧植府上,一入廳堂,劈頭就問:“盧公,何事見召?”
盧植皺着眉頭,隨手遞上一封短信:“你女婿來的信,我看不懂。你看看”
黃琬接過了信函,只見上面寥寥的寫着幾個字:“一天三日,早作準備。”
黃琬疑惑的說:“玄德這孩子搞什麼鬼?這樣沒頭沒腦,誰看得懂?”
盧植嘆了口氣,道:“這封信若是我另一個弟子來的,我必不予理會。但是玄德言不輕發,對於讖緯學說向來不屑一顧,在青州,就曾誅殺過術士襄楷。所以,玄德說出來的讖語,到讓我不可小覷。”
黃琬默讀着字句。小心的說:“一天三日,這日莫非指……”說着,他用手指了指皇宮方向,示意着。
盧植嘆了口氣:“若真是指那個……”他隨手一指皇宮,接着說:“那才真是可怕,聖上如今身體不好,若是聖上故去,另有兩個新君登位,天下亂局就不可控制了。若是指,新君等位,還有人一手遮天,控制新君,那就更不妙了。”
黃琬打了個冷戰,急問:“盧公的意思呢,我們該如何準備?”
盧植憂心忡忡的說:“方今,朝堂之上外戚何進與宦官爭權,事態愈演愈烈,我們如何能插入朝堂爭端中。依我看,我們還是在朝堂之外作些準備吧。”
盧植看着黃琬,補充說:“玄德還有一封信,說是日久不見我子盧毓,想與毓兒暢談一番,希望我派遣毓兒往青州一行。我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讓我儘早遣散家眷。我準備讓毓兒帶所有家小赴青州,青州貨船等在洛水岸邊。黃公,信上還說,鶯兒也想見見就別後的親屬,你也準備準備,讓家眷登船赴青州吧。”
黃琬默然沉思,開口說:“且休慌張,我把女眷先送走,其餘的人,等看看事態,再說。”
盧植點頭答應:“也好,我們看看事態發展,再作決定。”
正在此時,盧府管家通報:“青州商社總管周毅遣人報信。”
盧植與黃琬相視一眼,揚聲說:“傳見”。
青州商社信使進門,恭恭敬敬的擎着一塊兵符,奉給盧植。
“這是?”盧植疑惑的問。
青州商社信使朗聲回答:“青州商社總管周毅周大人,今日凌晨已引領幾名大臣的女子赴出雲觀海,周大人臨走時吩咐,將青州商社兵符交與盧大人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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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苦笑着搖搖頭,周毅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引領幾名大臣的女子赴出雲觀海,實際上,等於誘拐了幾名大臣的女子私奔出逃,臨走時把兵符交給盧植,那是希望盧植爲他擦屁股。
不過,青州商社信使下面的話,卻有格外意味深長:“稟報盧大人,青州商社閒雜人等,均已回青州。城主近日調派的300名弓弩兵,已到達商社。快船3艘,正在岸邊待命,如何調派,請盧大人示下。”
盧植豁然明白了這一切,急急吩咐說:“你先去廂房待命,等會我再招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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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盧植向黃琬解釋說:“黃公,這樣看來,玄德此次是動真格的了。出雲弩兵在與鮮卑大戰中,一戰成名,而玄德從不讓出雲弩兵跨出青州、出雲地界。青州快船,向來是在大海中航行,玄德從不准許它進入內河。此次,玄德派出三艘快船,300弓弩兵。看來,他是在鄭重其事。至於周毅誘拐大臣女子私奔,很可能只是個幌子,玄德是在藉機撤出青州商社重要人手。”
盧植長嘆道:“我這名弟子心機深沉,向來謀定而後動,黃公,既然他已開始佈置,你就不要執拗,立即遣散家眷吧。”
漯陰城門,徐庶等人夾雜在入城的人流中,緩緩的向城門口挪動。平原郡是尚未全面實施青州律法的國中之國,故此,漯陰城是進入劉玄德控制範圍的最後門戶,故此盤查格外嚴格。春季,恰好又是商賈最活躍的時候,因此,入城的人流格外多。
未及走近城門,劉公子忽然看見了什麼,面色大變,隨即衝出隊列,邊跑邊掏出一個銀亮的金屬牌,遞向城門守兵。
城門守兵本想喝斥劉公子,但見到金屬身份牌,即可態度恭敬,略一查驗,馬上立正行禮。可沒等守兵說出致敬的話,劉公子伸手一摟,揪住了守兵的衣襟,急急詢問道:“城頭爲何降半旗?青州誰人去世?”
劉公子聲音之大,整個隊列中都聽得見,大家聞言,望向了城頭飄揚的軍旗,果然,城頭上,幾面軍旗無一例外的升到了半杆,懶洋洋的飄蕩在陽光下。
入城的人羣頓時發出“哄”的喧囂聲,知道青州規矩的人失聲驚呼,不知道的人四處打聽。
城門守兵勉力站直身子,回答說:“回稟劉公子,三日前,龔州牧病逝,玄德大人下令,青州舉哀10日。漯陰城奉令降旗,以示哀悼。”
“哦”,劉公子緩緩的放開守兵的衣襟,順手替守兵撣了撣胸前的灰土,魂不守舍的說:“冒犯了”。隨即,垂着頭,準備走回隊伍中。
“劉公子”,守兵喊着:“事態非常,劉公子無需排隊,您帶的人可以上前來,先行查驗入城。”
隊列中,百姓齊聲呼應:“劉公子先走吧,我等無大事,可慢慢等候。”
劉公子向隊列中拱拱手,答謝道:“多謝各位容情,如此,我先走一步。士兵們,上前來,我們入城。”
徐庶自城門守兵說出龔景病逝的消息後,立刻大喜,喃喃自語說:“蛟龍出淵了,中原大地,風雲要起了。”
劉公子彷彿聽到了這自語聲,面色隨即緩和下來,吩咐說:“各位,你們領單先生到驛館安歇。我先去公民會所打聽消息。午飯時間,我們在驛館會合。”
看着劉公子遠去的背影,徐庶詢問身邊的兵士:“徐某魯鈍,不知這位劉公子是玄德公那位義子,爲何他不去縣衙打聽消息,卻要去公民會所。”
士兵們恭敬的回答:“回單先生的話,這位是主公義子劉宙。中平二年春,劉公子率商隊返回青州,帶來了大量益州良種,並以此得軍功。青州軍政分家,縣衙不管軍務,而劉公子雖然從商,但卻是軍人身份。故此,必須到公民會所打聽消息。”
“哦”,徐庶恍然,原來,青州政務如此不同於它處。縣令並不是縣中最大的官,至少,縣令無法干涉軍隊事務。
驛館中,乘着軍士們收拾行李的功夫,徐庶向驛吏打聽着青州事務:“我聽說,龔使君幾年來纏綿病榻,並不理事。青州政務均出自玄德公手筆,爲何龔使君辭世,各位如此慌亂憂傷。”
驛吏嘆了口氣,心煩意亂的回答:“使君大人雖然纏綿病榻,無心理事,卻爲青州百姓選了位好別駕,並且對玄德公言聽計從。青州大治,靠的是玄德公東征西討,以及玄德公屬下官吏政令清明。
如今,使君大人一去,朝廷不知道再派誰來擔當州牧。玄德大人是州牧屬吏,若是新州牧任命了新別駕,玄德公豈不是要退下去,做他的齊國相,下密丞。如此一來,青州是個什麼樣,我等小民不知。故此,大家憂心忡忡。”
徐庶淡然一笑:“猛虎出山,蛟龍出淵,此其時也,何必驚擾。”
驛吏眼前一亮,猶豫半天,終於開口:“先生,我聽軍士們說,先生是玄德大人請來的高人,既受玄德大人看重,先生必有大智慧。可願爲小吏解惑?”
徐庶悠然的說:“我聽說,青州境內,每縣每鄉都有公民會所,各縣軍務、治安均有公民會所管理,而公民會所又是由退役軍人和玄德公的師弟控制,各縣官吏又都出自玄德公任命,青州公文都要玄德公加蓋印綬。我一路行來,看到青州盤查甚密,以此情形推測,若是玄德公不點頭,誰能踏入青州半步?”
驛吏連連點頭,追問道:“先生方纔說‘蛟龍出淵’什麼的,可否在解釋一番?”
徐庶拍拍驛吏肩膀,說:“那些道理太深奧了,你不需明白,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行了。”
驛吏忙問:“什麼事?”
徐庶微笑着,答:“漯陰是玄德公的門戶,驛所是來往官員的必經場所,若無玄德公的印綬,什麼公文你也不認,明白嗎?”
驛吏連連點頭,表示意會。
等徐庶回房間不久,驛吏盤算已定,迅速找來一名手下,在他耳邊一通嘀咕。隨後,這名驛卒快馬馳向了最近的驛站。稍後,這所驛站的驛卒也奔出了驛所,向附近的驛站馳去。
這波動迅速擴大到了整個青州,驛站之間,快馬奔馳相互傳信。幾天的功夫,青州所有驛站達成了攻守同盟:若無玄德公加蓋印綬,驛站拒絕接待任何官員。
不久,這信息傳遞到了一個公民會所,立刻,各地公民會所也呈現出類似驛站般人仰馬翻的情景,幾天之內,城門守兵也達成了共識:若無玄德公加蓋印綬,任何自命爲朝廷官員的人,都禁止入城。
等手下出發後,驛吏微笑着敲響了徐庶的房門:“得先生爲我等解憂,十分感謝。小吏自備薄酒一杯,以答謝先生,望先生賞臉。”
徐庶在屋內捧着一杯熱茶,心滿意足的說:“客氣了,在下只是一個白丁,驛官何必這麼客氣。”
驛吏恭敬的回答:“先生就玄德公重視,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小吏冒昧,能請先生同飲一杯,已是不自量力。然,小吏鳴謝之心拳拳,望先生體諒。”
徐庶流浪江湖,闖蕩慣了,倒也不在乎繁文禮節,慨然答應:“也罷,都說青州美酒甲天下,今日我就與你同飲一杯。”
兩人隨後在驛館飯廳落座,正準備招呼飯菜,門外一陣喧譁,一個紅臉大漢,手撫着三縷長髯,帶着三名偏將闖入了飯廳。
“驛吏何在?速速準備飯菜,我等吃完之後,準備即可動身?”——那紅臉漢子身邊,一個參將模樣的人一迭聲高喊着。
不等驛吏回答,劉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關二叔,小侄在公民會所聽到你的消息,緊趕慢趕,終於在此處追上了您。”
關二叔,那麼,這就是關羽關雲長。
徐庶心中打了個突,迅速打量這紅臉漢子,只見他一臉的肅殺,一臉的傲然。身後,三名校官緊緊跟隨——那是參軍劉浩(字厚之)、校官殷靈(字鳳瓴)、劉淵(字浩平)。這三名校官都是赫赫有名之人。中平四年,關羽駐守白狼石堡,正是靠着三名校官策劃配合,以兩個軍團(7000人)之力,大破遼西鮮卑(烏恆)騎兵3萬,並追殺500裡,虜獲甚多。
這一刻,看着關羽的傲然和三校官的沉穩。徐庶恍然,正是通過了鮮卑鐵騎這塊磨刀石,劉備磨礪了他手中的幾把尖刀,磨合了他手中的軍校。
那紅臉男子一捋長髯,微笑着答:“劉公子,何事驚慌?”
劉宙趕忙回答:“關二叔,聽說你帶着青州第8、9、10軍團,出征平原。小侄近年來一直在外經商,想向關二叔打聽一下青州事務。”
關羽冷然一笑,掃視着廳堂中唯一的客人徐庶,搖頭不答。
劉宙搶上前幾步,介紹說:“二叔,這位是父親大人特地請回來的智者單先生福。”隨後,劉宙又向徐庶介紹關羽及手下校官。
廳堂的客人既然自己人,關羽便不在顧忌,微微衝參軍劉浩頷首。劉浩會意,搶上前解釋說:“公子,龔使君大人三日前病逝,平原郡黃巾盜匪於毒拒不舉哀。主公震怒,命我等領青州第8、9、10軍團,會同楊虛、平原守軍,三面合圍,逼令於毒降順。如今,軍隊已至漯陰城外安歇,我等吃完就上路。”
劉宙搖了搖頭,道:“二叔,於毒將軍有千里送還義母大人的恩情,戰場之上,還望二叔容請。”
關羽一捋長髯,答:“不需賢侄操心,你義父早有準備。”
劉浩補充說:“主公吩咐,於毒將軍若是降順,他手下的黃巾軍將整編成四個軍團,駐紮平原。”
嗯,要動手了。看來,龔景的辭世讓劉備騰出手來,準備一舉剿平青州盜匪——徐庶心中默默思量着:猛虎準備下山了。
正在青州牧龔景病逝的消息,傳達到洛陽時,中平六年(189)春,朝廷徵辟董卓爲少府、幷州牧,敕令董卓把兵權歸屬皇甫嵩通管,董卓拒絕接受。皇甫嵩侄子皇甫酈建議說:“本朝失政,天下倒懸,能安危定傾者,唯叔父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董卓拒詔,此逆命也。又以京師昏亂,躊躇不進,此懷二心也。叔父今爲元帥,可以仗國威以討伐董卓,上顯忠義,下除兇害。”
皇甫嵩遲疑良久,回答:“董卓專權不交兵,雖然是大罪,但他身爲朝廷封疆大吏,誅殺他也需要專門的權力。我們不如向朝廷奏明其事,使朝廷裁決。”(《後漢書?皇甫嵩傳》)於是皇甫嵩上書朝廷。靈帝責讓董卓,董卓依久抗命,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東漢朝廷,財政日漸緊促,民不聊生。史書記載,靈帝此時依舊好胡服﹑胡帳﹑胡桌﹑胡椅﹑胡飯﹑胡空侯﹑胡笛﹑胡舞,此皆爲青州出雲貢品。京都貴戚亦皆競爲之。
夏四月,靈帝在皇宮與太監駕青州所貢羊車(四輪馬車)競走,不慎摔下羊車,旋,駕崩。
天下大亂,就此拉開帷幕,從此,新皇帝被挾制於強臣之手,東漢王朝名存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