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樹洞裡徹底轉醒,已經是天黑以後滿天繁星時候的事了。
她記得自己醒來之初,好像和昭白骨嚷嚷着自己餓了來着。所以,人出去了一個時辰有餘還沒回來,到底是尋食物未得,還是走丟了?
“師兄!上仙?上仙大人?昭白骨你死哪去了?唔……”花想容尋尋覓覓地步入素練谷中,不過有上次險些喪命的前車之鑑,她這一次要小心謹慎得多。
但是沒走出多遠,還是被一抹白影捲到一處灌木叢裡面。本以爲是流光,可是側目之下,發現這人竟是那隻白豹子——燕不歸。
花想容用力扒了扒捂着她嘴的手,沒成功:真是奇怪,我又沒得罪過這隻豹子,他這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幹什麼?該不會……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灌木叢那邊響起昭白骨的話音,而且是一人分飾兩角。
“說好的事,爲何食言。”
“那種情形下,我只是沒有控制好。況且,你堂堂上仙不也沒及時阻止住我麼?我還沒怪你呢?”
“怪我,你言而無信,爲何怪我。”
聽到這裡,花想容心理有點小害怕,她側目看向燕不歸,發現他的驚異完全不亞於她:師兄該不會是壓力太大,精神錯亂、人格分裂了吧?不會,不會的!他可是神仙,他要是瘋了誰還能治他?要不然,我還是想辦法通知一下師父?
“呵呵,不過也沒關係。我的靈力因爲幫她壓制妖力用的七七八八了,就算容容現在發現氣她的是我,要捶也只能捶你。哎,想想蓬壺上仙替我捱揍的情景,我就渾身爽利!”
“……”
花想容和昭白骨一齊緘默,她覺得這下要神經錯亂的是自己了。那明明就是流光的語氣、措辭、小聰明!
怎麼回事?
她剛要起身,就被燕不歸壓了下來,他對她搖搖頭。她擰眉不悅,周身的香氣又釋放出來,嗅到她身上的香氣,燕不歸“咻——”地一下消失了。
“誰?”
聽見溪邊昭白骨的聲音,她就知道自己被那個不講義氣的臭豹子被暴露了。猶豫要不要出聲的時候,半截玄色的衣襬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我!怎麼着?堂堂蓬壺仙島上仙,出來找吃的一個多時辰了,找不到吃的還吼我?上仙師兄你是哪來的底氣?”
花想容忽然覺得自己纔是有道理的那個,至於他“自言自語”的事,她本來就沒弄清楚,大不了就裝沒聽見,來個死不認賬不就完了麼?
她雙手叉腰,近身到昭白骨身前,鼻翼輕輕翕動,雖然自己周身的異香混雜了周圍的氣息,但她還是在昭白骨的身上嗅到了一點屬於流光的味道。
“你……”
“我什麼?我不能肚子餓麼?這麼半天也找不到吃的,還不如我家流光呢!喏,那河裡不是有魚麼?抓兩條烤來吃不就得了?”
一邊說着,花想容一邊作勢向那條曾經奪去了她一條命的河邊走去。沒走到河邊,昭白骨豁然間擋在她的面前。
“你幹什麼去?”
“我抓魚烤來吃呀?”
“不行!”
“爲什麼?”
“魚有什麼好吃的,反正赫也找到了,我帶你們出去找吃的。”
“那也行,都過了這麼久了,兒子跑哪去了?你該不會又欺負他了吧?”
“我爲什麼欺負一隻赤雲獸。”
至此,花想容心裡有些彆扭。雖然不知道流光和昭白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這一刻合二爲一是不爭的事實。
打從她被發現,到第二次回答他的話開始,每一句話都是在試探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流光或者僅是她的錯覺。
第一,因爲依着昭白骨的性情是不會主動和素練谷谷民搭話的。所以,知道她是吃了河中魚才遭際殞命的人,只有她和流光。她數道抓魚烤來吃的一瞬,昭白骨的臉上就閃現過緊張的樣子。見她走向河邊,他更不惜上仙之尊,孩子一般擋住她,並急着將她帶走。
第二,她對這個提起赫的時候,似乎不是稱呼“兒子”,就是赤雲獸的兒子。她不記得自己曾經提起過他的名字,他情急之下竟自己說出了赫的名字。
依着她和流光的相處,流光早就習慣了被她誆騙。一個堅持了一年多的習慣,是不會那麼輕易被打破的。至於最後的話,那纔是上仙師兄對她小心思的防備。若是她不曾在灌木叢中聽見流光幸災樂禍的話,也不會那麼確信師兄的身體裡,還住着一個他。
“赫——孃親喊你回家吃飯嘍!”
雙手攏在脣邊,她高聲喚着不知身在谷中何處的兒子。得知了流光和師兄之間“大秘密”的她並不急於拆穿他們,她倒是比較好奇他們這情形是爲什麼。
一道紅影光速劃到他們面前,比她高出半頭多的兒子站在對面,她擡手捏了捏赫的臉:“兒子,你知道麼?雖然你現在也挺好看的,但孃親更喜歡你小小的樣子。”
“孃親可以和爹再生幾個弟妹給我呀!”
聞言,花想容神情一滯,她原沒有覺得赫是這樣的孩子,不過此刻聽見他這麼上道的話,她忽然有了捉弄流光和昭白骨的心思。
“你爹爹?在哪呢?”
“我爹不就…我怎麼會知道呢?他沒有跟你一起來接赫麼?”
即使赫這小子反應很快,也逃不過她的一雙眼睛。她注意到赫在話中停頓的時候,特地看了一眼她身後的人。所以,流光就在昭白骨的體內並不是她一個的看法,赫也發現了。現在就是不知道,要不要抓燕不歸回來殺豹滅口。
“他把孃親的手摔傷了都不理孃親,你說你爹爹這麼壞,孃親是不是該換個新爹爹給你?”
“換爹?”
“對,這個好了。你以後可以叫他上仙師兄爹爹!”
花想容巧笑顏開地回身去到昭白骨身邊,兩手環住他的手臂,壞心地要好好氣氣那個對她撒手不管的臭狐狸:天末流光,你不是說我捶不到你麼?現在我讓赫連爹爹都不叫你,看看能不能把你氣得吐半斤血?
她一席話罷,昭白骨便掙脫她的手臂,就在她以爲流光會被氣走時,昭白骨反而死死地攥住她的手。
他回眸向赫輕哼一聲,帶起花想容在懷裡輕躍起身,奔向的方向,大約是玉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