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蜿蜒的小道盡頭,高大的院牆赫然聳立。這裡是陵淵府裡最冷僻的一角。今日卻是萬分熱鬧。一大堆奴僕和侍衛如衆星捧月般立在兩位公主的身旁。來往的陵淵府下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再次響起的腳步聲吸引了祁珊與泠瓏的目光,扭頭望去,便見身穿淡紫色皇袍的烈橙俊穩步走來。
“原來是哥哥來了。”
祁珊收起情緒,領衆人紛紛施禮。烈橙俊卻一反常態,不復往日的溫和,只是朝着兩位妹妹淡淡說聲“珊兒,瓏兒你們也在”,便再也不言語,目光挪到院牆上一動也不動。
給妹妹遞了個眼色,後者卻是搖頭示意。“這……”祁珊秀眉輕蹙。瓏兒這是什麼意思?不能行動了嗎?
正當祁珊疑惑之時,只見面前的那堵牆上盪開了一圈一圈的波紋。見此情形,衆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只有烈橙俊眸中一亮,灼灼地緊盯着。她要出來了。
那波紋越來越劇烈,泛開的波紋範圍也越來越大,最後水紋竟形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拱門。如此神奇引得四周響起吸氣聲。對於陵淵府的下人來說,這樣的場面似乎是尋常見慣了的。而烈橙俊、祁珊和泠瓏,三人在當初進這藏書室時也是經歷過的,因此並未有任何驚訝之色。只是當看到拱門出現時,祁珊的眸光暗了不少。
所有人像是能預知到下一刻會發生的事情,都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不敢打擾。一隻素手像是穿過層層的水波從海面出浮起,又像是撥開層層簾帳從屏風後鑽出來,如雪一般的白晃了衆人的眼。緊接着,一個妙曼的身影從拱門中走了出來。三千青絲隨意挽起,一枝步搖斜插在髮髻,隨着她的一舉一動而微微顫動,卻是未發出一點兒聲音。淡紫色像是天生就屬於她的顏色,一襲尋常的精緻衣袍硬是被她穿出了飄飄欲仙的味道。若是不看她的相貌……還真以爲她是個完美的女子。
衆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忽視掉她的容貌。有的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埋下了頭。內心不禁嘆惋。好端端的氣質,硬是被一道傷疤給毀了。然而若是有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蜈蚣般盤踞在紫湘瞳眉邊的疤痕,周邊隱隱約約顯出了淡淡的粉色。
紫湘瞳便是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了藏書室。剛出來便看到這麼多的人,不禁嚇了一跳。不單是烈橙俊,就連往日不對盤的祁珊和泠瓏也來了。還各自帶着侍從。這陣仗……目光輕飄飄地掃過衆人。她可不相信他們僅僅
是來迎接自己那麼簡單。尤其是祁珊和泠瓏。
對上烈橙俊帶着擔憂的目光之時,不知怎地,紫湘瞳心底卻起了一絲悸動。多日不見……他怎麼變瘦了?雖然心都揪起來了,可臉上卻還是綻出了微笑。
那笑像是雪域最烈的陽光一樣。明媚得讓人不敢直視。那一瞬間,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化成會心一笑。
“哥……”
雪瀾宮中,進進出出的宮女都垂頭屏氣,聽着內殿裡傳來的拍桌子聲音,連走路腿都有點發抖。端着茶水的小丫頭纔剛走到花廳,便聽得“砰”的一聲瓷器摔碎的聲音,嚇得手一抖,差點將手上的托盤甩了出去。雖然及時挽救,但還是有幾滴茶水不小心潑到了地上。守在內殿門外的大丫鬟玉珠見狀,連忙跑了過去,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小丫頭吃痛剛想下意識地高呼,卻在玉珠嚴厲的目光下將聲音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作死啊!做事毛手毛腳的!明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你還特地來給大家添亂不是?”說着還不解氣,伸出手指朝着小丫頭的額頭就是一陣猛戳。剛纔那般驚險,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動靜不大,否則以大公主的脾性……只這樣想着玉珠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玉珠姐姐……我我……”小丫頭也是嚇壞了。大公主的脾氣之大自她第一天進雪瀾宮就被老人兒告誡了的。今天輪到她值班,偏偏倒黴地碰到公主心情不好的時候。一時間懦懦地說不出話來。
玉珠眼一橫,心裡的火直“蹭蹭蹭”地往上冒:“我什麼我?主子今天心情不好,手腳還不麻利點。若是惹得公主發火,小心你的小命兒!”
像是真的被嚇壞了,連說話都帶着哭腔:“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好了好了。”玉珠有些不耐煩。她也是一時氣急,怎可能真的與一個小丫頭計較。主子不開心,受罪的還是下人。看了一眼渾身發顫的小丫頭,語氣稍緩,但還是沒好氣地道:“先把這端到偏廳的桌子上吧。記得,要定時來換茶水。”主子這時候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去打擾。
小丫頭顫顫巍巍地應聲走過去,玉珠壓低聲音呵斥道:“走路穩當點,可不能再像剛纔那樣。”
身形一頓,卻是點頭應下。送個茶而已,還真是麻煩。
內殿的祁珊此時正大發雷霆,隨手端着茶碗剛想要往地上摔,便聽泠瓏的聲音恰好響起:“姐姐今日發這麼大的火,可
是在生妹妹的氣?”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終究還是慢慢擱下了茶碗,瞪了泠瓏一眼,後者還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樣子,看得人心頭冒火。祁珊當然知道,泠瓏話中“妹妹”指的是她自己,至於紫湘瞳?她們可從未將那醜八怪當做妹妹看。
“瓏兒,我不明白今天你爲什麼不肯幫我說話。反而還幫哥哥說話。你明知道哥哥是向着那廢物的,咱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你竟然和你親姐姐唱對臺戲!”祁珊越說越氣。一想到方纔紫湘瞳被大哥名正義順地一路護送回了王宮。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兩人明明在去之前就已經商量好的,說什麼也要劫下紫湘瞳,問清爲何要隱瞞修煉的真相,結果泠瓏臨陣倒戈,也不據理力爭,只是附和着烈橙俊的話“大哥說的極是,既然是父王的命令,我等就要遵守。”一句話便噎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她的親妹妹竟然這樣對待她。
聽着祁珊氣呼呼的話,泠瓏面色不改。呷了口茶,輕聲道:“姐姐不用強調,我也是知道咱們最親。只是當時我早已給你搖頭使了眼色的,咱們先前想的法子的確是不能使用了。”
這話不假。想起當時泠瓏朝自己使來的眼色,是她自己沒在意。祁珊的怒火消了幾分,卻還是有些忿忿:“爲什麼不能使用?那紫湘瞳雖說能夠修煉了,可修煉的時間怎麼也不可能比我們長。以我們的功力自然能夠留下她的!”
“姐姐莫忘了,還有大哥在呢。”
祁珊立刻啞火。是啊,她當時一心想着整垮紫湘瞳,卻忽略了大哥對這個三妹妹的特殊關照。只要有大哥在,她們沒有任何機會。
又是大哥!祁珊心中的怒火又盛了許多。
“哥真是的,紫湘瞳那個醜八怪有什麼好,爲什麼一心護着她?連我們十幾年的兄妹之情都不顧了!”回想着在帶走紫湘瞳時烈橙俊說的那句“珊兒,得饒人處且饒人。要知道,瞳兒可是你的親妹妹。身上流着跟你一樣的血”,她的心裡的酸水就“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爲了一個紫湘瞳,大哥竟然在下人面前公然呵斥她。
“就憑她?一個養在外面的外來戶,一個毫無可取之處的醜八怪,一個剛學會法術的廢柴,也配做我的親妹妹!”祁珊瘋狂地在心裡大吼。
泠瓏看着大姐臉上不斷變化的神色,後者突然說出來的話讓人不寒而慄。
“身上流着跟我一樣的血?那我寧願不要這骯髒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