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局爲重(二)(5)
她懷戀香港,懷戀過去的日子,她想,就算把長大全部扔在江北,一無所獲地回到香港。父親也不會怪她。
爸,你不會怪女兒吧?
吳瀟瀟的淚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又是一小時後,外面響起輕輕的叩門聲。吳瀟瀟猶豫一會兒,走過去打開門,她原想會是保姆,她被調查組帶走後,保姆算是放了假,昨天她打了電話。讓她今天晚些時候過來。開門一看,卻是滿頭銀的副校長。
這位副校長,是父親最好的朋友,父親到江北第一天,就跟他在一起,這些年,爲父親,爲長大。他真是嘔心瀝血,無怨無悔。想不到,調查組竟把懷疑的目光也盯向了他。
吳瀟瀟感到深深對不住他,對不住啊——
“快請進吧,老校長。”
老校長站在門外。臉上是很少見地難爲,嘴脣哆着,想說什麼,沒說。侷促半天。重重嘆了一聲,從包裡掏出幾頁紙,遞給她,一轉身,快步朝樓下去。
吳瀟瀟緊忙喊了一聲,老校長生怕她要追出來挽留,下樓的步子比年輕人還快。
吳瀟瀟一頭霧水,老校長的腳步聲消失後。她才猛地記起手裡還有幾頁紙,打開一看,她傻眼了。
老校長遞上的,是一份辭呈!
外面雨還在落,煙雨籠罩着的金江,四處彌散着傷感味。
老校長之後,又有五位教師提出辭職,儘管是在暑假。這消息還是驚動了高層。李希民第一個坐不住。跑來找吳瀟瀟。吳瀟瀟顯得很平靜,跟幾個月前相比。她滄桑許多,也老練許多,再也不會爲一件小事變得焦躁不安了。面對李希民一連問出的幾個問題,她淡然一笑,用頹敗的口氣道:“李廳長,這些問題,你真不該問我,我自己也很糊塗。”說着,伸手捋了捋頭。
李希民現,吳瀟瀟的型變了,跟剛到江北時相比,她地型越來越保守,越來越沒有個性。是否,這也意味着,兩年多的磨鍊,真把她的心勁磨平了?
“吳校長,別灰心嘛,出了問題不可怕,我們盡力解決就是。”
“解決?”吳瀟瀟蒼涼地笑了笑,“那好,問題都擺在這兒,你李廳長解決便是。”說着,吳瀟瀟手一揚,剛剛應聘到她這兒的秘書便抱來一大撂材料,都是這些日子教職員工寫來的。有落實工資待遇的,有落實住房的,有過問職稱評定的,當然,反映最集中地還是下學期到哪兒上課,總不能把學校搬到廣場吧?
李希民隨便翻了幾頁,這些問題不用翻,全在他腦子裡,訕笑着道:“都是老問題了,不好意思,我這個廳長不稱職,沒能把工作做好。”
“別,李廳長,這麼說我擔當不起,是我無能,父親這盤棋,原本指望我能下活,誰知才兩年,我就下得連大本營都沒了。現在好,我認輸,不下了,棋只有在不下時你才能現,原來輸或贏,結局都是一樣。”
“什麼意思?”李希民驚愕地瞪住她。
“曲終人散。”吳瀟瀟丟下四個字,起身,來到書架前,本是想拿一本棋譜,她原來真是一棋迷,只是這些年無暇顧及,荒疏了。想了想,沒拿,轉身走向內室,半天,從裡面走出來,手裡多了樣東西。
李希民一看,差點驚得失聲叫出來。吳瀟瀟手裡拿的,竟是一件陶,猛一看,跟他送給盛安仍那件,一模一樣。
“怎麼,廳長對陶也感興趣?”
“不,不,我對它一竅不通。”李希民連忙否認。
“我馬上要回香港了,這是我來時,朋友送的,廳長如果不嫌棄,今天我就把它當禮物送給你。”
“太貴重了,不敢收。”李希民慌得,生怕吳瀟瀟真把這陶送給他。腦子裡卻在飛快想,吳瀟瀟拿出這件陶,真實目的到底何在?
“貴重?看來李廳長真是對陶不瞭解,這陶不值錢,仿的,不過仿得真,拿在市場上,沒準就當真貨蒙人了。”
李希民地臉色在急劇變化,忽兒白,忽兒紅,額上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怕是沒人知道,那件陶,也是別人送他的,收時並不知道它來自哪,真還是假,到底值不值錢?收了便一直放在辦公室,再也沒摸過沒碰過。盛安仍帶着調研組來到金江,有天夜裡他去拜訪,心想怎麼也得帶件見面禮,原想拿幅字畫的,一想孔慶雲,忙把這想法壓了回去,後來又挑了幾樣,都覺不合適,思來想去,忽然就記起盛安仍愛陶,還是半個收藏家,沒再猶豫就帶了它。誰知送出不久,就聽說春江那邊出了陶案,還牽扯到兩條人命。這兩個月,一想陶,或者一聽別人提陶,莫名地,他就緊張,就出汗。生怕那件陶就來自春江,就來自那個工地,如果真是這樣,他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