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逸痕2

“二哥,你說什麼呀!亦蓀這條命就交給你了,我和孩子一定會爭氣的!”

“先把這個吃了,能起到保胎的作用。”

亦蓀服下了凝茹給的藥丸,感覺舒適了不少。凝茹隨即抱起亦蓀趕到了十層的高度,火勢已經蔓延到了八層,不趕快的就真的沒機會了。

凝茹隨即飛出了琴絃,剛剛夠纏繞到地下一棵大樹上,可是卻沒有那麼長接在欄杆上,凝茹只好將琴絃緊緊的握在手中,整個人趴在欄杆上。

“二公子……”

“蘭兒,帶着亦蓀下去!”

“那你呢?”

“這個時候,亦蓀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別管我!”

“可是,可是,蘭兒怎麼可以置二公子於不顧!”

“這個時候不是講什麼道義的時候,活下去才能進入莫家,幫助大哥,這裡懂武功的人就你一個,你要好好保護好亦蓀!”

火舌席捲而來,蘭兒卻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凝茹堅定的眼神,她近乎崩潰,怎麼可以犧牲凝茹來成全自己的生存,可是不那麼做的話,她們四個人都會死。

“蘭兒,你明白的吧,如果換作是你,你也會這麼做的不是嗎?”凝茹希望給蘭兒勇氣,讓她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沒時間了!”底下的嘈雜聲已經被木柱炸裂的聲音淹沒,凝茹左手一手將玉兒扔了出去。

“二公子!”蘭兒呼喊着能有奇蹟出現,告訴她不會有任何人犧牲,可是沒有,真的只剩下絕望,只剩下無助,只剩下眼睜睜的看着凝茹承受着痛苦。

晶瑩的淚珠從蘭兒的眼角彈出,蘭兒抓起了亦蓀,飛出白綾纏住玉兒,順着琴絃滑了下去。

一下子承受三個人的重量,凝茹差點掉了下去,幸虧及時用腳勾住了橫木。凝茹死死的拽着琴絃,琴絃陷進了肉裡,疼痛不止,火舌包裹着她的腿,可是他告訴自己不能動,要讓蘭兒,亦蓀活下去。

蘭兒看着被火舌吞沒的凝茹,悲痛萬分,她好想有誰,有誰能在這個時候出來救救凝茹,雪丞也好,弦月也罷,一切都不重要,蘭兒只想凝茹活下來。

就在這時,白綾被琴絃劃斷,玉兒跌倒在地上,而蘭兒爲了能讓亦蓀平穩落地不傷及胎兒,輕輕一掌將亦蓀推了一下,亦蓀本能的飛了起來,停在了地面上,而蘭兒借勢跳上了琴絃,像凝茹衝去。

可是琴絃一下子鬆開了,蘭兒順勢跌向火海。

“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了嗎?”蘭兒看着亦蓀,心裡寬鬆極了,“太好了,亦蓀沒事,這樣子也能死的安心了吧!如果死了以後,雪丞會爲我掉下一滴淚嗎?”

濃煙包裹着蘭兒,蘭兒嗆得難受,快要窒息,喘不過氣。

蘭兒多希望這個時候能有一雙手托住她的頭,抱住她,將她救離苦海,她多麼希望雪丞能再一次將她擁入懷裡,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奢望,蘭兒明白的,真的明白的。

“蘭兒……”迷迷糊糊中,蘭兒如同看見了救世主一般高興,那一道光緊緊的包裹着她,避免她受到傷害。

蘭兒吃驚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火紅的頭髮映入蘭兒眼底,如此溫暖安全的懷抱,讓蘭兒很舒適。

“弦月?”

“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弦月略帶責備的語氣,然後一道內勁將火舌劈成了兩截,而這時塔身竟然掉落下來,弦月連忙抱起蘭兒往外跑。

只聽見身後轟隆一聲,火花四濺,如通天的火舌衝上了夜空。

“二公子……”蘭兒將頭埋在弦月的懷裡哭泣着。直至火焰被撲滅,高聳的塔變成了一堆木炭,蘭兒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還沒找到二哥的屍身嗎?”

“回娘娘,屬下正極力尋找!”趕來查明情況的侍衛沒想到亦蓀也在這裡,連忙回宮通知了皇上。

皇上馬不停蹄的趕到佛音寺,看見亦蓀安然無恙,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

“愛妃,你怎樣?”

“臣妾沒事,只是,二哥他……”

看見亦蓀啜泣的樣子,皇上一陣心疼,連忙下旨讓人找尋凝茹屍身。

皇上一直陪着亦蓀,安撫着受了驚嚇的她。

就在衆人失去信心的時候,只見雪丞從院外走來,手中抱着全身灼傷的凝茹,走到了衆人面前。

月色之下,奄奄一息的火苗騷動,雪丞抱着凝茹緩緩走來,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疼惜與溫柔。凝茹全身多處被灼傷,長髮飄逸,那份美豔惹得衆人驚歎不已。

“怎麼會?”蘭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丞抱着凝茹從蘭兒身邊擦過,眼中完全沒有蘭兒的存在,而雪丞那如泉水般的雙眸裡映着的卻是凝茹的面龐。

那一刻,蘭兒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下子癱倒在了弦月的懷裡。

“雪丞……”

雪丞轉過身,看着蘭兒,不知其意。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雖然蘭兒極力的想知道答案,可是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雪丞連理都不理的抱着凝茹離去。

蘭兒終於明白爲什麼雪丞對自己這麼冷淡,爲什麼雪丞會不顧一切的衝向山崖救凝茹,原來這就是七年來蘭兒苦苦等待的答案,可是明白了之後卻已經來不及了。

蘭兒已經無力支撐這樣的答案,蘭兒只感覺天旋地轉,腦袋裡一片空白。她一手推開了弦月,哭着跑了出去,蘭兒拼命奔跑,拼命奔跑,任憑弦月怎麼呼喊都沒有用。

苦苦等待七年換來的答案卻是如此,這讓蘭兒如何承受,如何面對,如何相信。

雨突然下了起來,滂沱的大雨打在蘭兒的身上,如一把把刺刀刺進蘭兒心,每一顆雨滴都足以將她摧毀。

蘭兒撞在了匆匆避雨的行人身上,倒在了稀泥裡,狼狽不已,被人家罵神經病又怎麼樣?如果神經病能忘記這一切,蘭兒寧願自己就是,可是蘭兒只能不斷奔跑,想要甩掉一切重負,彷彿一停下來,就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蘭兒只想蜷縮在屬於自己的角落裡,是的,那個只屬於她的世界,那片竹林,那個不會被任何人打擾的地方。

因爲下雨,溪水暴漲,漫過竹橋,蘭兒險些被溪水吞沒,蘭兒一直奔跑着,直到蘭兒雙腿無力,倒在了那口井面前。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蘭兒仰天長嘯,卻得不到任何迴應,蘭兒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會如此無助。

“蘭兒!”弦月不知道如何安慰。

“爲什麼爲什麼?告訴我爲什麼?”

“我不知道!”

“你能明白嗎?我好難受,心好痛,真的好痛,弦月,救救我,救救我!”蘭兒祈求着弦月,她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心被一點一點的割裂,停不下來,蘭兒阻止不了。

“蘭兒,我在這裡,一直都在這裡!”弦月將蘭兒緊緊的抱在懷裡,看着蘭兒的樣子,弦月的心也好痛,他不願蘭兒憂傷,不願蘭兒哭泣,不願蘭兒生不如死。

“蘭兒,請你看着我,還有我在呀!弦月發誓絕對不會讓蘭兒受委屈,流眼淚的。從今天開始,弦月不會讓你流下一滴眼淚。”

“好冷,好冷……”蘭兒蜷曲成一團,暈倒在弦月的懷裡,抽搐着。

“蘭兒,好好睡一覺吧,忘掉莫雪丞,忘掉一切,我是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漫漫雨夜,一顆破碎的心,能否被拼湊,重新跳動。

雨還是那樣瓢潑地下着,雪丞站在屋外一句話也不說,雨水濺溼了衣服他竟然渾然不知。

“放心吧,凝茹會沒事的!”百川試圖安慰着雪丞,可是雪丞卻沒有聽。

這時老夫人打開房門,一臉疲憊的樣子。百川忍不住詢問凝茹的情況,可是老夫人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雪丞見狀,衝進房間,只見凝茹安詳的躺在牀上,雪丞不知道該怎麼邁出腳步,那麼沉重,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連被千斤壓頂之時一個眉頭都不曾皺過的雪丞也不明白爲何明明身上什麼也沒有,卻感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雪丞緩慢的移向凝茹,凝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雪丞取出了懷中的手絹,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凝茹之時,凝茹贈予他的,他一直保管到現在。

可是現在卻只能用它來擦乾凝茹額頭上的雨珠,撩去她額頭上的頭髮,雪丞撫摸着凝茹的額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凝茹冷如冰雪,當雪丞觸摸到凝茹鼻息的那一刻,雪丞終於憤怒的咆哮出來,猶如驚天之雷響徹大地。

“孫兒呀!奶奶已經盡力了!”老夫人杵着柺杖走了進來,可是雪丞只是撫摸着凝茹的面龐,感覺她還在,不曾離開。

雪丞突然扯開蓋在凝茹身上的被子,然後一手將凝茹抱在懷裡,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房間,百川想追,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雨,嘆息,澆注着一滴又一滴的傷痛,卻還能肆無忌憚的下着,那微小的力量卻能如刀劍般打在人的身上。

寂靜的大街小巷裡,只有雪丞一個人,只有凝茹,只有雨滴。雪丞茫然地走在街上,不知方向,不知目的,如失去了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般的遊蕩在大街上。

雨一滴一滴的打在雪丞身上,落入雪丞眼中,刺入雪丞心裡,可是雪丞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難受,難受……

皇上因爲亦蓀受到驚嚇,差點傷及了皇子,大怒之下,下命將佛音寺內所有僧人斬殺,整個晚上慘叫聲與雨聲交織在一起,直至第二天天明。

大雨過後,大地彷彿被洗滌了一般澄淨,只留下無聲的佛音寺,那化爲灰燼的寶剎塔。

雪丞狼狽的走進了一家衣店裡,替凝茹換上了一身漂亮的嫁衣,請了最好的斂婆替凝茹畫眉施粉,將凝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儼然是一位活脫脫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