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歲月之歸源田居
NO.76時光倒退壹拾年
司源是被痛醒的。
麻zui和鎮靜劑都過去了,司源覺得全身沒有哪處是不疼的——除了左手。
咦?不對,左手不是不疼,而是——完全沒有感覺。
有點艱難地轉頭一看,一個黑黑的頭顱隔着被子正壓手上呢。
這誰呀?
司源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原來棉被低下還有兩隻手緊緊抓着呢。
這算什麼,三座大山?
不過,被這樣緊緊抓着的感覺還挺不錯呢。
心裡一咯噔,司源慢板怕的驚覺自己的反常,像被蜜蜂蟄到了一樣猛的抽出手。
牽一髮而動全身,引得全身一陣劇痛。
氣極用還未恢復知覺的手拍了那個頭顱一下,也不知道下手輕還是重,反正聲音不小。誰想那頭顱根本沒反應。
司源不由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頭顱下面一身眼熟的僕人裝。
南園什麼事後招了這麼個膽大妄爲的下人?莫不是賀管家的什麼遠房親戚?
看樣子,他應該是自己的看護了。主人都醒了,他一個下人倒睡得香。真是豈有此理!
一扯那個人的手臂,想把他拉起來,誰知道他竟像沒骨頭似的,軟軟地向後倒去,“砰”的一聲整個人連椅子砸在地板上。
聽聲音就知道肯定摔得不輕,那人卻仍然沒有醒來,低低呻~吟了幾聲,手腳慢慢蜷起來,在地板上安然側臥。
有點眼熟,司源仔細一看——微腫的豬頭臉上,青的,紫的,暗紅的痕跡,真是色彩斑斕。
這不是自己剛醒的時候衝進來抓住自己手的“醜人”嗎?
原來他真的是南園的男僕,怎麼自己從沒見過?
不由再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那張調色板臉上兩團異樣的潮紅,呼吸也很粗重,莫不是……
算了,不過是個下人,死活與我何干。我堂堂司大少爺……
司源轉回臉,挪挪身體躺好,閉上眼睛準備以靜治痛。
真是見鬼了,到底是怎麼受傷的?!自己竟然連一點點印象都沒有,一想還腦袋疼。
全身上下都痛。司源漸漸有點心浮氣躁,左手緊握成拳,忽然覺得手心有點空虛,直覺應該抓住點什麼東西,又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地上的人越蜷越小,雙臂抱着兩腿,頭低下去頂着膝蓋,竟像是一隻被人從地下挖出來暴露在嚴寒裡的蛹。
司源正爲心底一抹突然生出的心疼感到莫名其妙,地上的人突然舒展了身體,額頭、鼻子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兩隻手還扒拉扒拉衣領,衣領被拉開,露出一小塊相對潔淨的皮膚。還覺得不夠涼快,又把衣服下襬擼上去,一大截細細的腰身暴露無遺。
滾燙的皮膚貼着冰涼的地板,地上那人舒服地嘆了口氣,以非常放浪形骸的姿勢仰躺着。
突然一股熱血直衝腦門。
司源大駭:這是什麼感覺?!
自己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是青春期的衝動?可是……對方是一個醜豬頭!
而且——還是個男人!
最不可思議的是,身體對這種血衝腦門的感覺很熟悉,好像之前經常體驗一樣。
真是……邪門!
司源有點惱羞成怒地擡手,按鈴。
門外的保鏢們立刻推門而入,一看到地上的人都有瞬間呆愣。
殘更是睜大了雙眼。剛纔在門外聽到裡面的動靜就知道有情況,只是沒有吩咐不敢貿然闖入,誰想竟是這麼一番光景。
“你們進來幹什麼?”
冷冷的聲音無甚起伏,殘卻是聽出了其中隱隱的怒氣。
司源也在奇怪自己爲什麼會生氣,只是覺得他們直直看着地上那人的眼睛很討厭,特別是那個疤面男,眼睛睜得那麼大,真是可恨!
“呢?”
話音未落,幾名白衣天使便快步進來,團團圍住司大少爺,檢查人的檢查人,檢查機器的檢查機器,氣氛很是緊張。
司源一皺眉,揮開一隻就要靠近身體的手,瞪了白衣天使們一眼,指向地上的人:“是他!”
衆天使這才發現地上的人。
之前負責司源的那個護士不由咿呀出聲:“這不是司家的看護嗎?”
主治聞言瞪了一眼那位可憐的小護士:既然這看護自己都是病患,你還敢卸任走人?你知不知道,如果這司大少爺有什麼閃失,賣了醫院都賠不起!
幾人連忙七手八窖地上的人扶起來往外走。
“站住!你們要把他帶去哪裡?”
“……普通病房,他看起來是重感冒引發高燒。”
“就在這裡加張牀!”
司源說完才驚覺自己的表現太不像平時的自己,那些話怎麼會出自秉xing冷冰冰的自己嘴裡?!
連忙掩飾xing地咳了一下,轉臉不再看那邊,作一臉冰霜冷漠狀。
賀護士駕着發着高燒昏睡中的人定格在那裡面面相覷:
坊間“司家人”待遇優厚的傳聞難道是假的?怎麼連一間普通病房都吝嗇?該不會司家財政吃緊,瀕臨破產?!
猜測歸猜測,病牀還好是很快就擺好了。
換病服的時候,發現這司家僕人不僅高燒嚴重,皮外傷也不少。
豬頭一樣色彩斑斕的臉就不說了,兩個膝蓋和手掌有比較嚴重的擦傷又處理不當,已經有點發炎了。肩膀上還有一個鈍器戳出的嚴重瘀痕。
這司家……竟然待下人!?
這小男僕看起來還是個少年吧,小小年紀就一大本血淚史……
當下同情心氾濫,護士用冷毛巾輕輕擦着小男僕額頭上的虛汗。制住小男僕無意識中微微掙扎的手,扎針。
“輕點!”
真正的重傷患者司大少爺突然爆出一聲冷喝,中氣不甚足,其實卻是凌人。
被嚇了一大跳,還算完美地完成了注射工作。
而正想感謝主保佑她成功給司大少爺注射的小護士驚得手一抖,針頭挑破了皮膚——
“噝——”
司源轉頭賞小護士一個注視,眼神危險,剛想甩手,立馬又被另一邊的狀況吸引了注意力。小護士趕緊抓住機會兢兢顫顫地重新紮好了針頭。
“繃帶!”接過護士遞上來的繃帶,把小男僕的扎着針頭的手固定在牀沿。聽到他面色痛苦,呢呢喃喃着什麼“不要”、“都是我的錯”之類的胡話,更加確定這小男僕被待的猜測。
人啊,各有天命。自己想幫也是有心無力。暗暗嘆口氣,待小男僕不再那麼躁動不安就帶領衆人離開了病房。
門還未關緊,賀管家擡着個巨大的食盒進來。看到病房裡多出來的那張病牀,心底說了一句“果不其然”,就徑直走向司源。
“少爺。喝點湯吧,陳媽燉了一上午的……”
司源看了一眼就轉開眼:“拿開。”
賀管家舉着碗嘆了口氣:可惜陳媽的手藝和用心,邊燉還邊流淚,一直追問少爺的傷情,還說之前她煲的藥裳田少爺養的氣血紅潤,現在一定要加倍給少爺燉!
司司少爺呀,從小就xing情冷淡,披着個堅硬的外殼拒絕任何人任何形式的關愛,直到遇着那個人……
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這時,幾位魚貫而入,後面跟着司老太爺。
司老太爺一見病房裡竟然加了張病牀,臉色明顯變黑,又看了看絲毫不理會來人的司源,表情變了又變,最後恨恨低聲罵了一句:
“沒用的東西。”
們問了司源許多問題,諸如今年幾歲家住哪裡,姓甚名誰,近況如何之類的問題。
司源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冷冷說了“十七”兩個字就不再搭理的詢問。最後忍無可忍吼了個“滾”。
們唰唰記錄幾筆,互相交對對眼,和司老太爺點點頭又搖搖頭,又魚貫而出。
司老太爺也出去了,賀管家端起碗又湊到司源面前。
“你也出去,我想靜靜。”
“……是。”
病房裡終於安靜了。只剩下兩個靜靜輸液的人。
病房是安靜了,司源的心卻噪雜得很。
不過身上的疼痛倒是減輕了。不是不疼,而是司源花費了大部分的經歷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小男僕那邊瞄。
司源這邊努力剋制一動不敢動,小男僕那邊可動得歡。
輸液中的手被綁着動不了其他地方都像是被什麼噩夢折磨這胡亂掙動。頭左右搖擺手拽着胸口,一條大腿跑出棉被外,蹭蹭蹭,寬鬆的病服褲腿就蹭到了膝蓋以上,露出一小截腿。
司源呼吸一滯,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氣。猛的一砸呼叫鈴,立刻衝進一大幫保鏢。
“你們又進來做什麼?”
保鏢們面面相覷,進退維谷。
“出去!叫護士來。”
護士來了,司源也沒見有什麼好臉色。
護士被司源冷冷的目光盯得渾身冷颼颼的,幫小男僕拉褲腿的手都是顫巍巍的。
很是無辜的小護士走後,也許是藥力的作用,小男僕不亂動了,翻了個身背對司源安安靜靜躺着,呼吸也漸漸平穩。
司源閉着眼睛,充分運用耳朵追逐那呼吸聲。
一起一落,飄忽忽的。
聽得司源心都跟着浮躁起來,心頭火起,對着呼叫鈴又是一砸。
這回保鏢們學聰明瞭,護士也很積極,十秒鐘不到就到達。
護士喘着氣疑惑地看向司大少爺;沒有什麼事啊!
司源轉過頭,低聲吩咐道:“把他轉過來面向這邊。”臉上閃過一抹可疑的緋色。
護士依言把小男僕翻身,然後退到門邊。正要出去,司大少爺又開口了:
";等等……固定住,別讓他轉過去……”
聲音越說越小,司源有想咬掉自己舌頭的衝動。
護士滿心狐疑,卻還是照做,在小男僕背後塞了個枕頭,偷偷看了一眼欲蓋彌彰的司大少爺,輕輕把門關上,轉身,對着仰角45度的天花板,兩眼冒愛心,無聲地大笑三聲,生生把衆保鏢嚇退三大步!
過了很長時間,司大少爺才轉頭看了小男僕一眼,重重“哼”了一聲。
這個時候,如果旁邊有人,一定可以聽出司大少爺那聲“哼”裡濃濃的,心滿意足。
可是好景不長,纔沒幾分鐘,司源又渾身不舒坦了。
掙扎良久,思想鬥爭良久,越想越氣自己不爭氣,對着呼叫鈴又是一砸。(可憐的小鈴鈴……)
這次護士來得更快,就像專門守在門邊似的。
司源卻變臉了:“沒你的事。出去叫兩個保鏢進來。”
護士失望而出,兩保鏢卻是摩拳擦掌;終於到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把那張病牀推過來。輕點!”
“再近點……”
“好了,你們出去。”
……小男僕就在手邊,被繃帶綁住,被枕頭固定。
司大少爺長長舒了口氣,終於滿意地閉上眼睛讓虛弱的身體得以休息。睡夢中還露出了一抹明顯不符合他的真實年齡的稚氣笑容。
可憐那兩個保鏢,一出門就被一臉異常花癡笑容的小護士拖到角落,噼裡啪啦砸下無數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