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風聲從耳邊吹過,一位身穿戰甲,神武天將般的男子騎着戰馬呼嘯而來。
由遠及近,我定定的盯着馬上的男子沒有絲毫鬆懈的樣子。我從兵士手下躋身道路中,不惜巧施拳腳只爲奪得注意。不料撲身於道路之上恰逢迎面的馬兒呼嘯而來,馬上之人頭戴盔甲,御馬跨過我的身軀,蕩起的灰塵迷住了我的雙眼,那馬上之人也漸行漸遠。
我起身,跟着那馬兒奮力的奔跑,此時好多的兵士已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孔明燈。此時的我只願那奔跑的馬兒能夠停止下來,那馬上的男子能夠回頭望一眼。因爲,我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
我高聲喊着:“皇上,皇上——皇上——。”聲嘶力竭,擡起頭望向那已飛的很高很高的孔明燈,真的希望它此時不要飛那麼高,哪怕壞了落下來,這樣就會引來些注意。可是一切並非我所預想的那般,我那大大的孔明燈越飛越高,失去了所有人的關注。白天放孔明燈,果然是個不能再笨的點子了。我復又望向那離我愈來愈遠的身影,只恨自己沒有兩隻翅膀,那樣就可以毫不費力的追上他,親口告訴他:我是宋地和親郡主,我叫檀長君。
是不是我的良苦用心真的有了效果,因爲我看見,那匹馬兒真的停下了。
我的辛苦只需他一個轉身來慰藉即可,只需他一個轉身,那麼我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我跑向那已停下腳步的馬兒,此時周圍的兵士看我的眼神都泛着狠厲的光芒,彷彿只需那人的一聲令下,我便會被他們給捏成灰燼。
我看向了不遠處騎在戰馬上的男子,此時的他只是擡頭瞄了一下天空的事物,然後轉頭看向這邊——
我知道,此時我的笑容尤爲燦爛!
他的回眸一瞥,讓我看到了一雙狼般的眸子,散發着妖冶的光芒,攝人心魄。那雙眼睛鑲嵌在一張輪廓分明,風采異常的臉面中。那個眼神,令我減慢了奔跑的速度。
當我聽到“野人”這個稱呼的時候,就沒曾幻想過魏國皇帝會是一個怎樣風采異常的君主。能夠帶兵打仗也就頂多不算太老,可是竟然年輕到如此的地步真難以想象。他稱得上第二位讓我出乎意料的皇帝了,第一個就是那個“桃色眼”。
如此風采的“野人”,或許之於他也是一種美稱。
我不再看向那些有危險眼光的兵士,而一味的奔跑在街道邊的黃土之中。蕩起的塵土有些迷眼,我用手掌心將臉抹了個乾淨,可是卻發現手上盡是潮溼的塵土定是將臉塗抹的更爲髒亂。
最終,飛沙還是迷了我的雙眼,那飛馳的戰馬,那飛馳的只剩模糊身影的戰馬,和那馬背上的身影,傷的我淚流滿面——
是我太天真了,我以爲他只需一個回眸或是轉身就預示了我的成功。沒成想,一切遠遠不夠。
他的焦距不在我的身上,一百個回眸也是枉然。
失敗了——
我的失敗,來源於對自己的高看,來源於無緣。一切的努力和計劃都成爲了他回眸的一個縮影。土中雜草將我牽絆,我的全身沒入一片黃土之中。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小如將我從地上攙扶起來,細聲說道:“小姐,皇上已經走遠了。我們該怎麼辦?”
我好不甘心,見不到他同時也預示着我們接下來的生活將步履維艱。因爲,我們的盤纏已經不多了……
“小如,我們回去把客房退了。所剩的錢財已不多,要儘量節省。”
轉眼又是五天
我們迷路了!
此時,我們不知身處何方,從京城出來我們就一直向一個方向走。那個方向是他遠去的方向,想不到的是,越走人越少,越走越荒涼。滿眼望去,盡是些荒蕪的草叢,方圓幾十裡沒有看到有多少的人居住。慌亂的不只是小如,我也是渾身生出無力之感。
我們稍作休息,繼續向前走,向人稍微多的地方走去。這裡有零零散散的幾戶人家,我看向前面,愈向前走,居住的人家愈多。這樣我們可以打聽下地方,還可以向一些好心人要些東西來充飢。
此時的我們,已身無分文。
此時的我們,不是要見到皇上,而是怎樣能夠延長我們的生命,找到回家的路。
我們又恢復了之前的打扮,還是隻爲了安全而已。
“公子,你在這休息一下。我去那邊看看。”我們已經到了一個小鎮上,街上零零散散有些賣東西的人。我看向那熱騰騰的饅頭,只能舔舐一下乾澀的嘴脣。我看向遠方的山脈,蜿蜒崎嶇,隱約的還可以看到未消融的積雪。晚霞映紅了整片西方的天空,那紅紅的雪花,晶瑩剔透,美不勝收。虧了我此時竟還有如此好的心境去欣賞美景,彷彿它們能夠填飽肚子一般。
如此美麗的景緻,如此廣闊的天空,我怎麼會忍受的了永遠見不到它們呢!突然發現,此時支撐我活下來的理由竟是如此的簡單。
小如已去了有些時辰,我剛站起身要去尋她,便聽到左邊巷子裡很是嘈雜,接着從巷子口處跑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不是小如會是誰。她的身後跟着兩個中年人,一邊猛追,一邊罵罵咧咧的向我們這邊投擲石塊。小如拉着我就是一陣瘋跑,直到躲進一個狹窄的小衚衕,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爲止。
“小如,怎麼了?”我早已餓的渾身乏力,這一陣猛跑消耗了不少的體力,話都有點接不上去了。
“小姐,你看!”說着她從裡面夾衣裡拿出一個熱乎乎的東西,那是一個饅頭,看起來軟軟的還冒着熱氣。我趕忙扭過頭看向別處,遠處的景緻再美,在我的眼睛裡都化爲了模糊。此時它們都比不過我身邊這個的小丫頭一半的好。
我的眼淚在不爭氣的流下,我在猜想定然是饅頭的熱氣過於濃郁的緣故!
呵呵!
摻雜在淚水中的另一種成分是:我們成了名副其實的乞丐。
“小如,你吃吧!我不餓。”我用袖子胡亂抹了下臉,轉過頭笑着將饅頭推向她。
“小姐,趕緊吃吧,我吃過了。”但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出賣了她。
我拿過饅頭,一分爲二,“我們一人一半,同甘苦,共患難。”
“嗯!”小如拿過那半個饅頭,用那張花如小貓的臉蛋衝我笑得異常燦爛,當年她的父母討來食物餵給她吃的時候,應是她最爲幸福的事吧!
聽起來多麼的可笑,但一切竟是事實。
……
我們在一所破舊的屋子中度過了一晚。早晨醒來,陽光依然燦爛。我將小如叫醒之後才發現,接下來我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走在大街上,隨便打聽了幾個人,問他們向宋地如何走,沒有一人知道。只是清楚了我們已身處山西邊境,前面就是漠北高原了。想來他們很少遠離此處,對其它地方不甚明白。
我們漫無目的的遊走在這小鎮街道之上,聽這些人的叫賣,聽他們的談笑。向前走就是漠北高原了,那我們的方向就是向後。
此時小鎮的不遠處,走來了一對齊整整的人。
看他們的着裝有些奇怪,這纔想起他們的裝扮和打劫我們的那夥人有些相似。他們應該是兵士,因爲手中都持有武器。我忙拉小如往道路的邊上走去。這一行人馬並不少,佔滿了整個街道。來人氣勢洶洶的樣子,單看樣子就不是什麼善類。街道本來就有些狹窄,那些人因爲走得不怎麼順暢,剛剛進街就開始推搡路邊阻礙他們行走的人。我和小如夾雜在這些村民中,亦被推擠的厲害。更甚的是小如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我忙拉她起身。不幸的是她的跌倒差一點讓推搡我們的那位兵士也來個四腳朝天。於是,便氣急了那位男子:
“媽的,沒長眼睛,想死啊,該死的叫花子!”那人一臉的兇狠,罵罵咧咧的站起身。
我以爲他這樣猖狂無理也就罷了,但接下來的一幕,怕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只是眨了下眼睛,所有的一切卻變了樣——
我看到他的那把長刀刺穿了小如的那副小小的身體,紅色的鮮血濺滿了我的整個臉部。
小姐,奴婢叫小如。
小姐,有我呢!
我父母也像他們這樣,乞討將我養大的!
小姐,趕緊吃吧,我吃過了!
“不——”
我的世界變成了鮮紅,到處都是。滿是小如的影子,有呆的、有傻的、有哭的、有笑的。我的大腦也是一片的鮮紅,我奮力的抹,卻怎麼也抹不去。我的淚水,激涌而出,前來抗議這滅絕人性的傷害。我害怕,害怕我的視野之中再也抹不去這片鮮紅。
我抓向那早已染紅鮮血的刀子,而那刀子也正向我的心口刺來。我提起右腳,襲上他的腹部,趁機抓過長刀刺穿了他的咽喉。
這是下山後的第一次與人動手,第一次殺人。
周圍的兵士紛紛舉起長刀向我刺來,只需一秒鐘我便會死在這亂刀之下。
“你們給我住手!”
不知是誰的一聲令下,他們都停止了動作。我的心率加速到了極致,頭腦的混沌瞬間恢復到了清晰。
“小兄弟,好樣的,哈哈……看起來雖如此文弱,卻很是神猛。好!”說話之人從隊伍前面走來,對我居然滿是讚歎。
會殺人原來也是一種“神猛”。
“小兄弟,看來你也是個可塑之才,我正需要你這樣的人呢。”
我抱着小如,並沒有理會來人。
“小、小姐,其實——其實您不是——”
“不要說話,小如一定會好起——”
可是,我的話尚未說完,她就沒了呼吸。
“小兄弟,跟着我吧。難不成你也想成爲下一個他!”向我走來的男子竟然開始了強制募兵。是他們打仗太缺人手了麼?
是他們打仗太缺人手了吧!
那如若我不應——
“……好!”我答應,此刻我清楚的知道只有這一種選擇。一點都不敢想象,我的反抗會招來什麼後果!
給小如報了仇,但我依然不甘心。如果可以,我想要他們千倍來還。
如果可以——
……
我跟着他們走了,師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幾套簡單的拳腳功夫竟然成就了我被強制入兵的最佳條件。小如的屍體被遺留在了這個不知名的小鎮,隨風飄散在了這無盡的草原美景之中。或許從此,這裡山外的燦爛晚霞就會是小如的笑臉,美麗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