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早的我與小如便動身出發了,我的傷勢已無大礙,結了痂,雖會留疤,但在背上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小如勸我再停留兩天,擔心傷勢會復發。我就向她保證,說現在的身體很好,如果真的復發了就任聽她的懲罰和安排。她這才欣然答應。
我們都穿着粗布的棉衣,有些破損的邊緣處花絮還會露出,這樣反而更加的安全。再加上我與小如都是男身打扮,將頭髮高高挽起,用草繩紮好繫上一塊舊色手帕。面上塗了些泛灰的泥料之類的東西,樣子很是落魄,像是逃荒至此的乞丐。向那位大夫問過具體路線之後,我們就出發了。
路途中不免會遇到一些困難和風險,還會有餓肚子的時候,我們都挺過來了。眼看着離都城越來越近,希望越來越大,我和小如就滿懷欣喜。
腳力終究比不上馬車快,一晃又是半個多月了,我和小如今晚借宿在了一家農戶。這戶人家有兩位看起來很是憨厚的大哥,還有一位婦人此時正燒着菜,她應該就是他們的母親了。我與小如安靜的坐在桌子旁邊,聽那兩位大哥在不停的爭論。我們不多說話的最重要原因自然就是害怕暴露,有一句話說得好,“言多必失”!如此孃的男音,聽多了那就不好說了。雖然他們有時會問我們的看法和意見,我和小如儘量用點點頭、微微笑,或者回答單音節 “嗯”、“是”、“對”之類的詞彙。實在不行的話,也只是簡單的說兩句,次數多了,他們也就覺得我們無趣,便只顧着他們兩個聊的起勁。
兩兄弟現在又討論起了什麼“蠕蠕”:
“又打起來了。”說話的這位似是這戶農家的長子。
“這早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了,我就聽說沒停止過,死的人都可以裝滿幾個大坑了。”這個應該就是老二了。
“幾個大坑?呵呵,恐怕你走進邊部,每踏一腳就是一隻頭顱。”
“蠕蠕那些個王八蛋也真是可笑!死得愈多,倒愈勇猛了。一個個趕着去死!”
“.......”
“這位仁兄,小弟常年在外,不知你說的打仗,是與什麼人呢?”此時我有些忍不住好奇,反而開口問起了他們。他們齊齊看向我,定是奇怪極了我的反應,剛剛還悶悶着不做聲響,現在竟這麼主動詢問。原因自然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就是我想要從他們口中打聽出些關鍵。
“哦,你是外地人吧!看你樣子也不像是本地的,就是跟蠕蠕啊,自打我記事,這仗就沒有停過。”那位大哥接話道。
“小兄弟,別聽他說的那麼誇張,只是有點頻繁而已。”另一位反駁道。
只見那位大哥白了他兄弟一眼,也就不再言語。
他們話中的“蠕蠕”,難道是——
“小弟是去往都城嗎?”
“是啊,家父在那等着我呢。也不知道他在那裡怎麼樣了,一直沒有什麼消息。”
“都城現在也不太平呢,你還是小心點兒。聽說皇帝要御駕親征,整個京城都戒備森嚴。人們都小心翼翼的,這國家與國家打仗,最受苦的還不都是我們老百姓麼!”
他說的又何嘗不是呢!
御駕親征,他要去打仗了。那——
我忽的站起身,驚得那兄弟兩人都瞪大了雙眼看着我。是我的反應過於強烈了,接着我向他們笑笑復又慢慢的坐下看了看小如,之後看向那兩位大哥道:
“兩位大哥,今晚我們就不多做打擾了,因有急事,就不過夜了。”我拿出些銀兩放在桌上,接着就讓小如收拾行李。兩位大哥也適時的站起身,對我的動作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我此時卻沒有時間多做解釋。他們準備要對我說些什麼,恰好那位婦人端着一大碗的熱湯走了進來,看見我們要走忙把湯放在桌子上說道:“急着走幹什麼,不住下了嗎?”
“不了大姐,我們突然有急事就不打擾了。”我客氣的迴應。此時小如已經出來,我就躬身向他們道謝,他們也沒有做過多的挽留。
走出門外,天色黑暗異常,而我們卻更要加快腳步了。
兩天,我們用了兩天的時間,終於到達了平城。擡頭望向天空,這邊的天空已不是那麼清澈,是天氣的緣由嗎,昏暗了許多。
都城也確實比其他地方熱鬧了許多,很少見有難民的出現。天子腳下,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是不會出現的。即使有,也是寥寥數人,即使出現了大批的難民,也應該會被一些個官員遣散!
我和小如來至皇宮城門邊下,旁邊有好多的兵士。此時,我才發現,這麼長時間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我要以何方式見到皇帝。
此時,我是一劫平民,沒有身份,沒有任何的憑證。單是這些個兵士們,我都無法說通吧!我總不會是對他們說:你好!我找皇帝有點事,麻煩你讓我進去與他商談一下。呵呵......他們會以爲遇見了瘋子。
聽小如說,迎親的隊伍和我們有約好的地點的。但可惜的是——我不知道,知道的人都不在了!
“小如,你呆在這邊不要亂動,我去那邊問一下。”我將所有包裹一併交給了小如,跑向了那些個兵士。
“公子,你要小心點兒!”
我走到一名兵士的身邊問道:“大哥,最近有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啊?我爹爹在宮中做差,話說伴君如伴虎,我怕他會出什麼事情?”說着我向他的手中塞了些銀兩。一邊用我那黑呼呼的小臉笑望向他。
“小哥不是都城的人吧!”他看了我幾眼開口說道。
“正是,家住的有些偏遠,到此投靠親信。”
“後天,皇上就要御駕親征了,沒有什麼比這更大的事情了。你老父在宮中,只要不出去打仗,哪會用你操心。”兵士收好了銀子不再做聲。我轉身走向了小如,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小如揚起她那同樣有些黑乎乎的小臉露出那一排小白牙齒向我笑出了聲。
“今晚,我們得找個地方住下。”我拿過一個包裹扛在肩頭。
“公子,我們不進去了嗎?”小丫頭一臉天真的問,“我們來這裡不是要見皇上嗎?”
“不急!”說着我便起步往回走去,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
第一次,我們奢侈的住了一家算不上豪華的客棧。換了身好心農家給的乾淨衣物,洗了把臉,梳洗了下頭髮。這恐怕是我最髒的時候了,照着鏡子苦笑了一下。用盆子裡的清水狠狠的揉搓着臉頰,直到滿臉都是紅彤彤的樣子。
“小姐,那樣洗臉會將皮膚洗破的。”
我溼着臉給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如被我的模樣給逗樂了,也笑出了聲。
“小姐,我給你梳洗下頭髮吧!”說着就要挽起袖口過來給我洗。
“我自己來,這個我可以的。”我慌忙喊道,讓他人給洗頭還真不是我的習慣呢。忙了好大一會兒,整個人終於清清爽爽,乾乾淨淨了。小如也恢復了那嫩嫩的小臉蛋。店小二送來了飯菜,剛進屋時不免愣了一下,也難怪,進客棧時是兩個黑乎乎的年輕小夥兒,現在卻成了姑娘,怎麼會不奇怪呢?
我示意他將飯菜放在桌子上,然後他就退下了。我和小如相視一笑,肚子早就鬧翻天了,於是我們開始狼吞虎嚥不顧及任何的形象。好久都沒有吃過這麼飽的一頓飯了呢!
健康城皇宮上合殿中
“皇上,和親的隊伍出發已一月有餘,卻並未有來自魏國的消息,會不會出什麼亂子?”一位有點年紀的將軍向正在踱步的皇帝說道。
這眼帶桃色的皇上看上去頂多二十來歲,要麼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慌亂之色,有少年英豪之相。“檀大人不必擔心,我已派人前往平城,應是先後抵達。出了什麼事,會有人來報。”
“是,那老臣並無它事,就先行退下了。”那個女孩子是無辜的,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她出什麼事情。殿外的風有些凜冽,吹在臉上撕裂般的疼痛,將軍的眼中映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爹爹,‘檀’字要怎麼寫呢?”小女孩抓着毛筆擡頭望向坐在身邊的父親。
“來,把筆給爹爹,爹爹給你寫個樣子。”那位爹爹拿起筆寫下一個大大的“檀”字。
“爹爹,爲什麼我要先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呢?”小孩子的問題總是特別的多。
“因爲,我們只有看清自己,正視自己,才能指正他人。”
“……”小女孩一副甚是不理解的樣子,“正視自己,那要怎麼寫呢?”
“呵呵……”
“爹爹笑什麼?”
“呵呵……”
印象中總是笑得很甜的女孩是他的女兒叫檀長君,不過早在五年前就已經不在了,一次郊遊讓他徹底失去了那個最爲喜愛的女兒。
之後,因爲有婚約的關係,避免招來禍患便找來了那個與長君有七分相像的女子。慧格師父是他的朋友,也多虧了他幫了一個如此大的忙。
天色已晚,眼前漆黑一片,他踱着腳步溶進了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京都平城
平城此時處在一片靜穆和莊嚴之中,因爲他們的皇上即將出發御駕親征了。長長的兵士隊伍綿延數十里,一眼望不到邊際。
永安宮中
“崔大人,你說我們此行勝算幾何?”醇厚的嗓音,完全不似一十幾歲少年所有,氣勢逼人,不容小覷。
“皇上,此行勝算在握,無需掛心。蠕蠕小兒,一羣螻蟻。”說話之人雖年紀不輕但膚色白皙,不弱於任何一個美貌女子。
“哈哈……好,我們這就去看看蠕蠕們如何抱頭鼠竄。”
皇宮城外,兵士們整裝待發,只需皇帝的一聲令下。
宮門外
我和小如一身素衣打扮,在皇宮門邊已等候良久。天刮些微風,吹的皮膚很是乾燥疼痛。
此時,一陣強勁有力的馬蹄聲響從宮門中而來,我知道時機已到。小如幫我把蠟燭點好,我的所有孔明燈便飛向了藍天。這是我想了好長時間才勉強想出的能夠吸引注意力的方法,燈與燈之間還綴有碎碎的布條,風吹起的時候赫然顯現三個大字:檀長君。
宮門外,風沙漫天,我眼睛緊緊的盯着那扇已經敞開的門,等待一個人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