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來到了大街上。
自打村裡頻頻出現偷雞摸狗的事後,夜裡很少有人出門,大多數都臥在家裡,警覺地守護着牛和羊。
這時候雖然剛剛吃過晚飯,可衚衕口裡早已沒了人影。
兩個人往前走了一段,王連成就罵開了:“陳排放,你小子良心讓狗給吃了是咋的?”
陳排放裝傻道:“怎麼了?”
王連成說:“你知道我今天爲了你,費了多大的心機嗎?先是看到你打架,急急火火去了派出所,早一步說明了情況,然後又看見你被那個女魔頭接走了,擔心會被她吸個精盡人亡,就去找了小女警,你倒好,不感激也就罷了,還翻臉不認人。”
“操,原來是你乾的?”陳排放心虛了,說:“你小聲點好不好?唯恐別人聽不見是不?”
王連成說:“聽見怕啥?”
“老子還要臉皮呢!”
“你妹的,你也知道要臉面?”
陳排放說:“我看你是成心讓我丟醜,老子本來是在做好事,是見義勇爲,你懂不懂?”
王連成不屑地說:“你就別再爲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看你就是個花心大蘿蔔,見了漂亮女人就失控,就蛋痛。”
“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排放老弟啊,用不着狡辯,我問你,要不是因爲那個小護士長得好看,你會一擼袖子衝上去嗎?還有……還有那個有名無實的女院長,不就是長着一張好看的臉蛋嘛,都快做你媽的年齡了,你他媽都不嫌棄,二話不說,跟順順溜溜跟着進了房間,這不是花心是什麼?”
“滾!啥人啥心,我看是你自己心裡齷齪,比臭狗屎都臭狗屎!”陳排放不想跟他玩了,轉身想走。
王連成喊住他,說:“你給我站住,還有一件事,咱必須得弄清楚。”
“啥事?”
“就是大灰驢說咱倆黑他的事兒。”
“操,狗崽子腦袋被門擠扁了,他的話你也信?”
“這事可沒那麼簡單,說不定就有人信,特別是他爹,人家是支書,隨便給上點眼藥,就夠咱倆受的。”
“狗屁,他算個吊毛,有村長爲咱做主呢。”
“人家官官相護,關鍵時刻你算個逑啊!”
“我就不信了,敢情真就沒有王法了?”
王連成見陳排放執意要走,就趕上去拽住了他,說:“你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就沒覺得那事蹊蹺?大灰驢把他被害的過程說得那麼細,那麼真實,你就沒聽出個道道來?”
“道道個屁?只能說明他神經短路了。”
“他爲什麼不說別人?”
“他不是把樑鳳霞也編造進去了嘛。”
“對呀,只所以樑鳳霞也在裡面,所以才容易讓別人相信,因爲很多人都知道你跟樑鳳霞也有一腿。”
“盡姥姥的胡扯淡!”
“就是嘛,所以說,爲了澄清事實,咱們也該問一下樑鳳霞。”
“你想問她什麼?”
“問她是不是像大灰驢說的那樣,黑夜裡施了美人計,把那個狗東西引到大樹下的。”
陳排放真就被說動了,跟在王連成後面去了樑鳳霞家。
樑鳳霞家裡裡外外的門全關了,聽見王連成在外面喊,就說:“已經睡下了,有話明天說吧。”
王連成說有很要急的事情要問她。
樑鳳霞說那你就問吧,我聽着呢。
陳排放知道樑鳳霞信不過王連成,就說:“樑鳳霞,我是陳排放,你還是出來一下吧。”
樑鳳霞哦一聲,沒再拒絕,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陳排放直奔主題,問是不是她頭天夜
裡把吳洪濤引出去的。
樑鳳霞聽後,反問陳排放:“這你也相信?”
陳排放說:“只因爲不相信,所以纔來覈實一下。”
樑鳳霞說:“那個狗東西,我躲他還來不及呢,還能主動去找他?”
“可大灰驢說他看得清清楚楚,連聲音都是你,這還會有錯嗎?鳳霞妹子,你該說實話。”王連成插話說。
樑鳳霞說:“你幹嘛要信他的?我大門沒出,二門沒邁,一黑夜都呆在家裡,他是見鬼了吧?”
陳排放對着王連成說:“我就知道是這樣,算了吧,他神經了,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還真他媽奇怪了,走了,回家睡覺去。”王連成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對着陳排放說,“明天你早點起,我想帶你去外地考察項目。”
“考察項目?”
“是啊,就是學習經驗唄。”
陳排放想了想,說:“我不去,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啥?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幹了?”
“是,不想幹了。”
“那你想幹啥?”
“種地唄,踏踏實實種地!”
“臥槽,你腦子是不是進驢尿了?反悔了是不?那好,明天早上我過去,跟你把賬算個清楚。”
說完,王連成頭也不回地走了。
樑鳳霞問陳排放:“咋啦?你欠他錢了?”
陳排放說:“是他主動給的,又不是我借他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排放就把自家麥子被毀,王連成主動拿錢資助的事說了一遍。當然,隱瞞的細節也不少,譬如前幾天去縣城被“黑”,以及在醫院的“醜聞”,他都隻字未提。
樑鳳霞聽完,說:“不就一千塊錢嘛,趕明兒我給你,你還他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有錢。”
“彆嘴硬了,明天我去銀行提了給你,以後跟他劃清界限,不是我挑撥離間,那人心黑,聽說開的那店更黑,專門幹見不得人的生意。”
“你親眼見過?”
樑鳳霞搖搖頭,說:“只是聽人私下裡說起過,不看別的,只看那店裡的門面吧,大白天價都捂個窗簾子,不做壞事的話,用得着那樣了?”
陳排放嘆一口氣,說:“不過,王連成的確也是個能人,起碼比咱會賺錢,這個世道有錢就是爺,否則就是孫子,你說是不是?”
“賺錢沒錯,可不能昧良心啊。”
“唉,有些事說不清,乾脆就不說了,回家睡覺吧。”
“哦,對了。”樑鳳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壓低聲音說,“你家那快麥地,十有八九是大灰驢給禍害的。”
陳排放一愣,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樑鳳霞說她早就聽大灰驢發過狠,說要給陳排放點顏色看看。
“他爲啥要跟我過不去?”
樑鳳霞說:“說起來也怪我,那天夜裡,他又來幫我看羊,說要託媒來求親,我不答應,他就懷疑是你在我們中間插了一槓子,就發狠說一定要報復你,誰承想,你家的麥子第二天就被糟蹋了。”
“他以後又幫你家看羊了?”
“是啊,倒是挺賣力的。”
“那說明他是真心對你好,可不能辜負了人家。”
樑鳳霞說:“又不是我要他來的,願意獻殷勤就讓他獻唄。”
“你也是,幹嘛你們軸呢?都是打小一塊長大的小夥伴,不能太過分了,你要是願意就答應人家,要是不樂意,就斷利索點,別吊着人家的胃口。”陳排放擡頭望望天,說,“時間不早了,回家吧。”
樑鳳霞一言不發回了
家。
看到樑鳳霞掩了門,陳排放才轉身離開。
當他走到村委後面的東西大街時,看到兩個黑影晃晃悠悠迎面走了過來。
雖然夜色已濃,但陳排放明顯感覺到那兩個人不是自己村上的,心裡就開始打鼓:姥姥,不會是又來偷羊賊了吧?
很明顯,那兩個人也看見了陳排放,他們停下了,嘰嘰咕咕說了些啥,然後快步跑了過來。
“前面是誰?”陳排放問一聲。
“哦,大哥,我們是來串門的,向你打聽個人。”
操,這麼晚了來串門?騙三歲小孩子啊。
可陳排放不急着揭穿他們,故意深彎了腰,弄出一副沙啞的腔調來,問:“哦,說吧,你們要去誰家?”
一聽是個老人,其中一個直接走到了跟前,問:“大爺,這個村子是叫桃花嶺吧?”
“是啊,是桃花嶺。”陳排放偷偷打量着他,見是個虎背熊腰,滿臉兇相的年輕人,就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打聽一下,這個村子裡有個姓陳的,叫陳排放的人嗎?”
陳排放心裡咯噔一下,操他二大爺的,竟然是奔着自己來的,卻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問:“是有這麼個人,你們要找他?”
“是啊,我們是要找他,他家住哪兒呢?”
“都這麼晚了,你們找他有事嗎?”
後面的那個高個走了上來,問道:“他是不是在縣裡的高中上過學,今年被開除回村了?”
操,連這個都知道,看來是來者不善,就故意扯淡說:“是啊,聽說是在學校打架,差點出了人命,才被學校開除的。”
“大爺,那小子會點武功吧?”
“可不是,不光會,聽說還很厲害。”
“怎麼個厲害法?”
“回村後,雖然沒打人,可一拳打死過一頭豬,一腳踢死過一頭牛,村裡沒人敢惹他,見面都遠遠繞着走。”
矮個的那個吸一口涼氣,唏噓道:“臥槽,這麼厲害呀?”
“你們是他啥人呢?”
“是……是他朋友,白天沒空,晚上過來瞧瞧他,大爺,麻煩你給指個道好不好?”
陳排放眼珠一轉,說:“可……可他雖然是這個村上的,家卻不在村子裡,住得遠着呢。”
“不住村子裡?”
“是啊。”
“那他住在哪兒呢?”
“在……在北坡上呢。”
“離村子還有多遠?”
“沒多遠,也就三裡地吧。”
“那該怎麼走呢?”
“那道真不好走,連兔子都上愁,別說黑夜了,就是白天都不好找,要我怎麼說呢。”陳排放故意裝出一副爲難的腔調來。
“那你帶我們去吧。”大個子的口氣完全是在命令。
陳排放往後趔趄了一步,腰躬得更深了,說:“我可不敢去,那地方是塊凶煞之地,白天都陰森森的,別說是夜裡了,要去你們自己去吧。”
“鬧鬼?”
“是啊,鬧得可兇了,村裡人都怕得要命。”
“那他怎麼會住在那麼個地方?”
“聽說他八字硬,陽氣足,連鬼都懼他三分。”
“他都不怕,老子有啥好怕的?走,你給我們帶路。”
“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去。”陳排放縮着身子往後退。
大個子一把抓住了陳排放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不去試試,老子這就要了你的老命。”
“別胡來!”矮個子及時拽開了同夥,跟陳排放商量道,“大爺,我們給錢,麻煩陪我們走一趟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