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北和蘇未惜到家的時候,商城那邊恰好也把玩具車送過來了,於是便一同上樓。
蘇向晚和蘇霖看到那輛玩具車的時候,俱是一怔,接着對視一眼,有種無奈又意料之中的感覺。
對於十分寵溺蘇未惜的南向北來說，做出這種事情倒也正常。
“你快把她慣壞了。”送車的人一走,蘇向晚便走到南向北面前，點了點她的鼻子說着，然而當她的視線落到她的身上的時候,她微微愣了下,“你今天又有任務？”
南向北身上還穿着飛行員的制服,連領帶都沒有解下來，回來之後就帶着蘇未惜出去了。
“額，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南向北表情略有些怪異地點了點頭，蘇向晚皺起了眉，“你這個月的飛行時長快要超過一百個小時了吧？”
“嗯……”南向北又點了點頭，接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蘇向晚眉頭皺得更緊了，卻沒有多說些什麼，而是爲她理了理衣領，鬆開了眉頭，“去洗澡吧，洗完澡好好睡一覺。”
“好。”南向北答應了一聲，一轉頭將蘇未惜正雙眸發亮地站在那輛玩具小車旁邊，走過去摸摸她的腦袋，“在家裡不可以開着玩哦，等過兩天我休假了帶你出去開，嗯？”
“好。”乾脆利落地答應着，蘇未惜仰起小腦袋對着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接着又拉拉她的手，“北北快去睡覺覺。”
“嗯。”南向北對她笑了笑，又對着蘇霖輕點了下頭，便回房洗澡休息去了。
蘇向晚看着她的背影，薄脣微微抿了抿，過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仔細一想的話，確實能發覺南向北有些不對勁，是她最近太忙了，過於忽略她了。
輕聲一嘆，打定主意等過兩天南向北休息了便也跟北堂落英請假，蘇向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暗自決定到時候再跟她好好談談。
“伯母好些了嗎？”第二天南向北又到s市去了，這回她沒有買那些營養品，卻還是買了些水果，到了蘇家之後故作無視蘇父蘇母嗔怪的眼神問道。
“好些了。”蘇母板着臉，“不是跟你說別買了嗎？冰箱裡那些都快爛了。”
眨了眨眼，南向北不好意思地笑笑，將水果放到一邊，“順手就買了。”
蘇母白她一眼，起身，扶着腰，“我要回房睡覺了。”
“我扶您吧。”南向北趕緊站起來，扶着她陪她進去，而蘇父一直在邊上看着，眼裡隱隱的帶上了些許的暖意。
等到南向北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蘇父忽然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愣了下，腳步飛快地過去，南向北在她面前坐定，他盯着她看了半晌，聲音低沉而緩慢，“知道蘇霖嗎？”
心頭一跳，南向北的臉上盡是詫異。
“看來你知道。”蘇父笑了笑，眼裡卻帶上了些許的愧疚，“那是我的養女，向晚應該和你說過吧。”
“嗯。”南向北點了點頭，不敢多說其他的。
“我不知道向晚是怎麼跟你說的，估計在她看來，我和她媽媽就是逼走她姐姐的儈子手。”蘇父嘆息着說着，“我今天跟你說說當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心跳跳得極快，南向北連忙又點了下頭。
“蘇霖是我的養女，不知道爲什麼，從小她就不喜歡說話，連笑都極少笑，讀書成績也不好，開家長會或者老師家訪的時候，總是對我和她媽媽說，這孩子自閉得厲害，腦袋瓜子又不聰明。可能是因爲這樣，她也沒有什麼朋友，一直以來都是向晚陪着她，一年又一年，她們姐妹倆形影不離的，上了大學也還是這樣，兩個人都選擇在家裡住不去學校。”
“那孩子只有面對向晚的時候纔會露出笑來，連對我和她媽媽都是沉默寡言的，我們從來都弄不清她在想些什麼。一直到，向晚要到美國去留學，而她居然拿着繩子將向晚綁住不讓她走，我們才發現她有些不對勁。”
聽到這裡，南向北睜大了眼，因爲她根本不知道蘇霖當年居然如此對蘇向晚，也不敢相信那個總是溫溫柔柔笑着的女人，曾經居然是這樣的。
“那幾天我和你伯母正好不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也都不知道。等到回來的時候，向晚已經被綁在房間裡三天了，三天裡什麼都沒吃，那孩子一直抱着她，也是滴米未沾……我們嚇壞了，想要上去給向晚解綁，那孩子忽然拿出水果刀，說要和向晚一起死，到陰間去做戀人。”
“啊！”南向北失聲叫了出來，見蘇父嘆着氣，急忙道，“然後呢？”
“然後啊，那孩子……本來刀子都快碰到向晚了，又停下來，反而捅了自己一刀。好在她本來就力氣小，又是三天沒吃東西，那一刀捅得不深，送進醫院之後也沒什麼生命危險。不過把我們都嚇壞了，向晚也嚇得不輕，後來，她就去美國了……而那個孩子，從醫院裡出來之後，更沉默了，就是因爲那件事情，你伯母她恨死她了，在家裡的時候也總是冷言冷語的。”
“那、後來……後來她是怎麼去相親，怎麼懷孕的？”
“相親啊……”蘇父長長地嘆了口氣，“那是因爲眼看着向晚在國外留學快結束了，就要回國了，我和她媽媽都擔心她回來之後，那孩子又鬧出什麼來，所以老想着把那個孩子嫁出去，讓她能夠正常點……當年也是我們不懂，以爲這樣子做就可以了，所以天天逼着她和不同的男人見面吃飯相親，她那時候倒也聽話，我們讓她和誰相親，她都去了。”
“那，小惜呢？”南向北咬了咬脣，“爲什麼會……”
“我們也不知道。”提到孩子，蘇父的表情便顯得有些難看了，“再怎麼希望她嫁出去，也不想看到她未婚先孕啊，知道她懷孕的時候真的是有些生氣……可是，又終於有種放心的感覺，她既然有喜歡的人了，應該就不會再和向晚有什麼糾葛了。我們還是自私的，總想着親生女兒不能被帶壞，不能被拖累。”
聽到這裡，南向北心裡也亂成了一片，她知道蘇父蘇母做得不對，換做她是蘇霖，天天被逼着去相親和男人吃飯，她一定會崩潰的，更何況當時蘇霖心裡一定還一直記着蘇向晚。
“姜廣維那個人，之前我們也只和他見過兩面，知道孩子是他的之後，你伯母說姜家是有錢人家，蘇霖嫁進去日子也能過得不錯，所以我們也就默認他們的關係了。誰知道姜廣維不願意和她結婚，只想要個兒子，兒子一出生他就會抱回姜家，留給我們一筆錢。蘇霖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肚子裡的孩子，我和你伯母……我們就……勸她把孩子生出來了。”
話音落下之後，蘇父再沒有說話，南向北神情很是複雜，雙手垂在身側，握拳，鬆開，又握拳，又鬆開，如是重複了幾回之後，用力地呼出一口氣來。
作爲一個旁觀者，她無法去體會當年的蘇霖有多痛苦，可是當她想起那個坐在輪椅上面容蒼白身形消瘦的女子，她又止不住的心疼起來。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覺得對不起那個孩子。”就在南向北神色變幻着想着蘇霖的時候，蘇父嘶啞着嗓音，“向晚不願意看到小惜，我們更不願意，看到她，就像看到曾經那個殘忍的自己一樣……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蘇霖只是出走了，她不會有事，她會在外面過得好好的，她會重新找個喜歡的人嫁了，會有個溫馨美好的家……”
“她過得不好！”南向北忽然很大聲地道，“一點也不好，她沒有遇到什麼喜歡的人，也沒有什麼美好的家，她……”
“她連像常人一樣自由自在地行走，都做不到。”說到後面，她的聲音低落了下來，雙手握得緊緊的，“她還是、還是喜歡大師姐的啊……”
蘇父卻沒有聽清她後面究竟說了什麼，只是擡起頭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南向北，許久之後，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你見過蘇霖？”
南向北此刻心亂如麻，默然不語。
“帶我去見她。”蘇父一臉嚴肅地道。
“不行。”南向北迴過神來，急忙搖頭拒絕。
不用想都能知道蘇父蘇母的行爲對蘇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雖然當年的那個蘇霖手段太過激烈，可是、可是後面被那麼對待，心理一定受了不小的打擊，何況她現在連腿都瘸了，一定更不想見到她的養父母。
“我只是看看她，不上去和她說話。”蘇父很快地說着，“只是看一眼，不會打擾她。”
咬着嘴脣，南向北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就帶我遠遠地看一眼，看她現在到底怎樣了，就這樣，就好。”
“向北。”
眼看着面前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老淚縱橫地求着自己，南向北最終還是心軟了，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就……就只是，遠遠看一眼。”
“對，只是遠遠看一眼。”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