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蘇向晚掩着嘴打了個哈欠,又擡手揉了揉眼睛,放鬆身子靠到椅背上，休息了一會兒，直起身子繼續翻閱桌上的文件。
房間的門被敲響，她擡起頭來,看到門口蘇霖坐在輪椅上,手裡還端着杯東西,不由一愣，“姐,怎麼還沒睡？”
蘇霖從門外進來，一直到蘇向晚面前,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裡面盛的是熱牛奶，“你不也還沒睡。”
“我還有文件要處理。”蘇向晚邊說着邊拿起手邊的筆在手裡頭的文件上標註了幾個地方，“很晚了，早點睡吧。”
默不作聲地呆在一旁，蘇霖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你現在又要忙着處理文件，又要到公司裡上班，受得了嗎？”
她也是最近看蘇向晚那麼忙碌才知道，原來她除了是雲飛航空的空乘之外，還幫着南向北的母親處理公司的事情。南向北要是在還好，爲了讓南向北早點睡，她會盡量早點回房陪着她，南向北要不在，她就會開着燈一直處理那些文件到半夜。
“還好。”翻過一頁，微微皺起眉來，蘇向晚盯着看了一會兒，再次落筆在上面寫下一些字，這纔將文件合上，重新擡起頭來，微微一笑，“放心吧。”
“不考慮辭職嗎？”蘇霖看着她，眼裡透着擔心，“你現在相當於兼着做兩樣工作，身體哪裡受得了……不如把空乘的工作辭了吧，專心幫小北她媽媽處理這些事情。”
蘇向晚似乎是怔了一下，接着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從心是爲了和我在一起工作才從部隊裡轉業到公司的，我想多陪她飛幾趟再辭職。”
雲飛航空那邊對南向北相當器重，這段時間以來南向北明顯忙碌了不少，短程遠程各種航班，和每個機長也都配合過一陣，而她這邊，北堂落英交給她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以至於她甚至無暇去顧忌雲飛那邊的事情。
其實要不是李航看在南家北堂家的面子，她這樣的員工早被開除了吧？公司其他人背地裡都不知道把她說成什麼樣了。
她當然想過辭職，北堂落英那邊也有點這個意思，可是她總想着她和南向北一起也沒飛幾次，就這麼走了心裡總有點遺憾。所以一直想着等集團這邊的事情少了穩定點，她就想辦法調班到和南向北一個機組，多飛幾趟也顯得圓滿點，到時候再辭職也不會覺得遺憾了。
“這樣……”蘇霖露出瞭解的神情，又沉吟了一會兒，“讓她知道你每天都忙成這樣，一定會心疼你。”
“千萬不能讓她知道。”蘇向晚一臉的認真，好似在說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語氣裡卻帶着淡淡的甜蜜，“她那個人啊，體貼得要命，恨不得把我保護得好好的，讓她知道她媽媽給我安排了這麼多事情，非得糾結死不可。”
她做了這麼多，還不是爲了讓南向北可以安心地去做喜歡做的事情，到時候害她又糾結，那她做的還有什麼意義。
“嗯。”蘇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點了點頭，話鋒卻又是一轉，“不過你可以考慮和她談談，像那天那樣，你明明是去應酬客戶，對她直說就好了，說什麼陪我和小惜去公園寫生，不怕她誤會嗎？”
蘇向晚正起身打算將處理好的文件放到自己包裡，準備明天送過去給北堂落英，聽到蘇霖的話，動作一頓，接着笑了出來，“不會的，她要真會誤會，還那麼積極幫着我勸你住進來做什麼？她就是傻乎乎的啦，要是讓她知道我去應酬客戶纔會生氣呢，她最討厭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了。”
趁着南向北不在的時候，她和蘇霖將話都說清楚了，如今她面對她的姐姐，心中只剩下些許的內疚和心疼，想着接下來的日子要好好照顧蘇霖，一直到蘇霖遇上真正能陪伴她度過一輩子爲止。
見她這麼說了，蘇霖便也不再說些什麼，又點了下頭，“那我回房了，難得你今晚能稍微早點休息。”
“好。”蘇向晚應了一聲，將文件放到自己包裡，“晚安。”
“晚安。”蘇霖坐着輪椅到了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蘇向晚並沒有看她，正在打開電腦。
她在心中暗暗嘆了兩聲，徑自回了房裡。
這麼多年不見，她的這個妹妹在感情上還是如此遲鈍，連她都察覺南向北的介意了，她居然還不知道。就好像她真的相信她面對她已經可以坦然了一樣，居然會在她面前如此甜蜜地說起南向北，卻沒想到她並未徹底放下她，也會難過。
“向北。”飛機在z市降落後，開過總結會，南向北正打算回家，卻被一個人給叫住了。
“盧教員。”南向北轉過身子，見到來人，有些不明所以。
“誒，培訓都結束了，還叫我盧教員做什麼？”盧教員邊這麼說着，邊順勢拍拍她的肩膀，“有沒有時間，聊聊。”
“有。”南向北點了點頭，跟着他一起到了空曠的地方。
“公司很看重你。”盧教員面帶笑容，“幾個跟你合作過的機長也都對你很滿意，我估計過段時間會通知你準備升爲第一副駕的考試。”
“誒？這麼快？”南向北有些驚訝，因爲從第二副駕到第一副駕也是需要一定的過程的，她這才升職不久，飛行時長都還不夠呢。
“是有些快了。”盧教員哈哈一笑，“我當年都沒你快。”
眨了下眼，最不會應付這種事情，南向北只是附和地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其實也沒什麼，怕你壓力太大罷了。”盧教員忽然整了整神情，看着她，“我聽說你經常會去喝酒？”
表情一滯，南向北有些不敢接觸他的視線了。
“你也看過新聞報道吧，幹這行壓力確實不小，是需要找到個途徑發泄，但是要找到正確的途徑。”盧教員語重心長地說着，“對一個飛行員來說，酗酒是最要不得的，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怎麼開飛機？沒有一個清醒的腦袋，乘客怎麼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上？”
被他這麼一說，南向北頓時有些羞愧起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見她如此，盧教員方纔露出個滿意的神情，又拍拍她的肩膀，“阿饒那個丫頭年輕的時候也很拼命，不過心理狀態看起來一直不錯，你可以向她討教討教，要怎麼排解壓力。”
嘴角抽搐了兩下，南向北又點了下頭，心中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纔不要去找別的女人上牀玩一夜情呢。
吐槽過後，她的心卻忍不住疼了疼，因爲她想起了蘇向晚。
“好了，也沒什麼事情……”盧教員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看她臉色忽然有些發白，還以爲她是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嗯。”
同盧教員道別，南向北迴了車場取車，開車回到家裡，家裡空無一人。
今天並不是週末，所以蘇未惜這個時間肯定是在幼兒園，至於蘇霖和蘇向晚……她不想再去想那麼多，洗了個澡之後，倒在牀上拉過被子蒙在腦袋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蘇向晚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發現南向北睡的正香，她沒有將她吵醒，而是爲她將被子拉好，畢竟將被子蒙在臉上睡覺對身體並不好，然後動作很輕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再拿着文件輕手輕腳地從房裡離開，到書房裡去了。
或許是太累了，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是如此，南向北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天色尚未亮起，蘇向晚躺在她旁邊睡得沉沉的，她起身洗漱換上制服之後，爲所有人準備了早餐，便又匆匆地趕往機場去了。
等到蘇向晚醒來的時候，牀上便只剩她一人了。
從房裡出去，果然看到飯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她嘆了口氣，想着昨天居然都沒機會和南向北說半句話，心頭不自禁有些哀怨，卻又無可奈何。
等所有事情上了軌道，南向北升職了，她也適應這種兩邊忙碌的生活之後，應該就會好些了吧。
“向晚。”蘇霖從房間裡出來，看到她站在桌旁望着桌上的早餐發呆的模樣，輕叫了她一聲。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蘇向晚爲她和蘇未惜盛好南向北煮的甜粥，這才坐□子，“吃早飯了。”
“嗯。”蘇霖點了點頭，蘇未惜卻扁了扁嘴，有些不開心了，“北北呢？”
皺起眉來，蘇向晚看着她，表情有些嚴肅，“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北北上班很累，不要總是吵着要她陪你。“
小嘴兒嘟起，蘇未惜在桌旁坐下，乖乖地拿着小湯勺吃飯，臉上卻還是悶悶不樂的。
北北都好久沒有陪她玩了，以前纔不會這樣子呢……明明以前回來都會抱抱她的，現在也沒有了。
想着想着，眼裡的金豆豆一下子掉了出來，蘇未惜吸了吸鼻子，擡頭望向蘇向晚，“媽媽，北北是不是和阿姨在外面有小孩，所以不要小惜了？”
小妮前幾天還哭着跟她說她爸爸和跟她爸爸親親的阿姨要生小弟弟了，所以不要她了呢。
北北是不是也是這樣子，所以都不抱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