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壑舒彧查看着陌茈汀瀾的位置,知道她還在主城,便放了心,其實他也並不是真的想丟下她,只是……
他反覆看着她說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一個副本打不了多久,你先呆着就好,或者去做點其它安全的任務。”
突然收到師傅的密語,她的心又是一驚,眼下有點亂,也沒功夫去理會那個白雙兒,於是她說道:“師傅,我下了,你打吧。”
說完便瞬間消失了。
孤壑舒彧看着那排下線提示,久久不再說話。
墨筱苒看着已經關閉的電腦發呆,還沒從剛纔的認識中回過神來。這是何時發生的?她是何時喜歡上他的?她喜歡的人不一直是逍遙公子嗎?當初意識到自己喜歡逍遙公子的時候,她並不如此心慌意亂。可是如今面對的人是孤壑舒彧,是她的師傅,她由不得六神無主。
和逍遙不同,孤壑舒彧心裡一直有深愛的人,而且他是她師傅,他怎麼會喜歡上自己這個小丫頭?她又怎麼和他心裡那人相提並論?她從來都知道,離去的人才是心裡最牽掛的人,沒有之一。因爲不曾擁有,所以無法取代,便這麼在心裡紮了根,無法抹去,即便重新遇上了什麼人,但這個人也會一直在心裡,一直這麼在着。
她何嘗不知,初初他對她好,是因爲她和陌血薇像極了。可是走到今日,她不認爲他如此待她,僅僅因爲那份相似,畢竟她並不是陌血薇,所以她就這麼放鬆警惕地全然交了心,而不自知,沉溺於那份寵愛,那份呵護之中?
從今往後她該如何面對他?有了這層認識,她怎麼也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樣隨心所欲了,而恐怕如今日一般的不高興還會發生,畢竟他並不如她一般的動了感情,不是嗎?
她癱坐在椅子上,耷拉着雙手,無神地盯着屋頂:“完了,我完蛋了,我該怎麼辦?”
要不要暫A一段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否則真的就這麼淪陷了可如何是好?而且眼下的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
對!暫時不上線了!一個星期,就一個星期,她給自己的期限,一個星期後她一定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於是收拾好自己,約了粟悅出門逛街去。自從開始玩遊戲後,她都已經好久沒逛過街了,她都快宅出黴菌了。
半小時後,給自己畫了一個美美的淡妝,穿上了一條連衣羊毛裙,外面套了件棕色修身大衣,一頭烏黑的秀髮柔順地披在肩上,配上一個精美的髮夾,看着鏡子裡難得見的淑女樣兒,她滿意地笑了。
走出屋子,父母回頭一見她也是一愣,母親癡癡地說:“你要幹嘛去?”
“玩啊,和粟悅。”很滿意父母見到她時驚豔的表情,雖然她不是什麼國色天香,不過鄰家小妹的氣質,她還是有的。偶爾捯飭捯飭,也能出得了廳堂的。
“你打扮得這麼漂亮,我以爲你要去相親呢。”父親突然說道。
“爸!”她瞪了一眼父親:“哪有你這麼說你女兒的。”
“你這麼大了,都工作了,交個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母親一邊幫她捋了捋頭髮,一邊說道。
說到男友,不經意地她的眼裡出現了一個白髮身影,忍不住一愣,隨即甩了甩頭,真是腦子撞豬上了,怎麼會想到他?他和她是絕對不可能的,絕對!她心裡這般想着。
“不過……”父親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雖然你到了交男友的年齡,可是別亂交。昨天我和你媽去參加了老王女兒的婚禮,哎,老王老兩口老淚縱橫!”
王叔叔?那是他父親的同事:“因爲女兒嫁了,要哭嫁?”
“胡說什麼?”母親突然敲了一下她的頭:“你王伯伯的女兒結了婚就要到蘇南去了,男方是外地人。”
“啊?蘇南,離我們這兒這麼遠,那王伯伯他們也過去?”
“當然不是,你王伯伯親戚朋友都在這邊,怎麼可能過去,再說那邊也沒房子讓他們住,總不能把這邊的房子賣了過去吧。”母親坐在了沙發上,削起了蘋果。
父親接着母親的話說道:“人老了,總是要落葉歸根,老了老了,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誰願意?”
也是,父親這一輩的人都這個想法,巴不得子女都在身邊圍着,遠嫁,對他們來說是件難以接受的事情,就一個孩子,離得這麼遠,無論是家裡老人,還是遠方的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總不在身邊,看着別人子孫在旁,而自己的子女難得見上一面,總免不了寂寞孤獨。
“王伯伯的女兒工作不要了?”
“工作還是其次,她反正也沒有正式工作,過去再找就是了,關鍵是你王伯伯他們就可憐了,哎!”母親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吃了再走,你就不喜歡吃蘋果,蘋果吃了好,不知道?”
“媽!”她勉強接過,要是她敢拒絕,絕對會被媽叨叨死。看了下牆上的鐘,和粟悅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於是說道:“我走了,不回來吃午飯。”
“路上小心!”母親在身後說道。
“知道了!”一邊答應着,一邊跑了出去。
父母的閒聊並沒有太進她的心,眼下談婚嫁,對她來說真是太早了。知道父母是最不願意她離開他們身邊的,想當初她想報考另一所大學,因爲在別的城市,她父母都不同意,於是只得在本城讀了。
不過她無所謂,她本來就不想離開父母多遠,而且從來她都不會太忤逆父母,父母也尊重她的意見,他們就是在這樣的彼此尊重中生活。
這世上誰都可能傷害你,離開你,有條件對你好,唯獨父母,是真心真意無條件不求回報愛你的人,縱然他們偶爾的方式不對,但心,總是好的。她愛她的父母,如同他們也愛着她一樣。
走在大街上,看着已經落完葉子的樹枝,瑟瑟寒風,讓她感受到了深冬的寒意。好久沒約粟悅出來了,自從她跟了醉看楓煙之後,她真是比她還忙。她今天故意沒喊冉梓翎和沈琦薇,就是想單獨和粟悅聊聊。
自醉看楓煙那件事後,她一直沒來得及細問她,也許旁人覺得此時不是說這事兒的時候,但她瞭解好友,憋在心裡是最難受的。
她和粟悅的家相隔不遠,步行也就半小時,平時她都是坐車去,今日她們約在了離墨筱苒家最近的甜品屋,所以步行就好。
沒一會兒她便已經坐在了甜品店裡,點了最喜歡的仙草芋圓,也給粟悅點了最喜歡的雙皮奶。這樣的季節,她是斷不會去吃冰冷的東西,也只有粟悅不分四季,冰冷超愛。
等她的這會兒,她看了看最新的新聞,竟然發現報紙上有林濤的照片,於是瞟了幾眼。
“看什麼呢?”一個身影站定在她面前,她擡頭一看,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喲!”粟悅一把抓過她手裡的報紙,眼神瞬間變得曖昧不清:“怎麼現在還在關心他?”說着她搖了搖手裡的報紙,一臉笑意地看着她。
白了她一眼:“關心是因爲朋友,你笑得如此曖昧我也心不驚。”
“呵呵!”粟悅笑了起來:“你對他是不驚,你對你師傅纔是心驚呢。”
倏地收起了那份笑容,下意識地將頭髮挽到了耳後,吞吞吐吐地說:“胡說什麼?”
粟悅嚐了一口雙皮奶果然就是好吃:“我有胡說嗎?你敢說你不是喜歡你師傅?”
她眼神左右顧盼,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看着好友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突然覺得自己囧得可以:“有這麼明顯嗎?”
粟悅點點頭,一副肯定地模樣。
完蛋了,她癱靠在椅子上,怎麼她今日才意識到,而好友卻早就看出來了,那是不是大家都看出來了?難道師傅也看出來了?所以今日才故意丟下她?這麼想着,臉上便變了顏色!
看着墨筱苒變化不斷的臉,粟悅肯定她又再胡思亂想了,於是開口道:“你是不是怕很多人都知道了?包括你師傅?”
她嘟了嘟嘴,點頭道:“是啊,連你都看出來了,何況他們。”
“我是你閨蜜,自然比一般人瞭解你,你的一舉一動我怎麼會不知。但其他人未必看出了,你表現得也不算明顯,不過肯定是逃不出琦薇和梓翎的眼睛的。只是大家都沒說破,讓你自己發現罷了。”
“那你又說?”
“順口就說了唄。這個不是重點,關鍵是你師傅那邊,對你,你有底嗎?”
一提起孤壑舒彧,她就更加氣餒了,就是沒底她才如此鬱悶。不過就算有底又如何,他們還能真的情緣?且不說現實種種,就是遊戲裡他們也是不能成親的,誰叫他們是終師徒。
“沒底是嗎?如果沒底就別讓自己陷得太深,別像我似的……”說到最後粟悅的眼裡也暗了下去。
墨筱苒看着她,突然發現粟悅變了。經此一役,她似乎成熟了不少,眉眼間多了些愁思。粟悅的性子一向好,不愛計較,所以很少有什麼事能上了她的心,可如今看來,那醉看楓煙傷她不輕啊。
“小悅,你……”她有些遲疑不知道如何開口。
粟悅看着她,勉強笑了笑:“並不是所有的傷都能好得那麼快,只是我不說罷了。”
“你平時也是最藏不住心事的,怎麼如今……”
“哎!”粟悅嘆了口氣:“有時候說得出來的悲傷,其實不是真的悲傷……”
墨筱苒接過她未說完的話:“所有真正的悲傷都只能留在心裡?”
粟悅笑了,如零落枝頭的花瓣,迎風而去。
“你,是喜歡?是愛?”墨筱苒小心地問着。
一手扶住了下頜,側頭看着玻璃窗外,眼神卻沒有任何聚集地:“是愛吧!”
雖然知道她可能已經愛上了醉看楓煙,可是親口聽她說了這話,還是忍不住心一沉:“纔多久,你就確定你愛他,你愛他什麼?”
粟悅轉過頭看着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感情從來不是時間來衡量的。我和他相遇在一個副本,初初只是覺得他風趣幽默,時日長了我發現自己對他動了心,而恰巧他對我表白,所以一切的開始就這麼順理成章了。”
“後來呢?”
回憶起曾經的幸福點滴,粟悅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笑容,那是不自覺地微笑,若非心動,那笑又如何能爬上她的臉龐:“後來我們交換了手機,他會在清晨叫我起牀,會在我生病時送上問候,我吃飯了,上班了,睡覺了,忙了,累了,都會第一時間給他說,我就這麼陷進去了,直到發現了夏瑩瑩。”
“我不懂?就一個手機上的聯繫,就如此這般?”
“筱苒,你愛過誰嗎?”
這話讓墨筱苒由不得一愣!愛?好強烈的字眼,她是個天生冷淡的人,從小到大不是沒對人有過心動,但最多也就如此了,再深的感情是沒有的。她覺得自己恐怕很難產生“愛”這麼強烈的情愫,從來感情收放自如,性子決定了。
見她不說話,粟悅繼續說道:“沒有是吧。對林濤充其量你不過是喜歡,或者喜歡都談不上,所以你理解不了我的感情,不明白我爲何會陷在這些細枝末節中,可是就是這些細微之處讓我找到了一個東西……”
“你說的不會是‘幸福’吧!”
她笑着點點頭:“就是幸福,覺得有他真好。起初我並不知道,直到後來出了小三,我們分手後,沒了短信,沒了電話,沒了問候,沒了他,什麼都沒了,我才發現自己早已習慣了這份幸福,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愛他,而不是喜歡而已。”
粟悅眼睛模糊地笑着,霧氣迷濛。
墨筱苒看着粟悅,就這麼看着,看着她的傷。第一次瞭解到好友的心痛,爲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她知道她傷心了,難過了,卻不能感同身受,因爲她沒愛過,真的沒愛過。
“痛徹心扉,我懂了,痛到無力的時候,我甚至卑微的希望,管它什麼小三,管它是不是真心對我,只要他在我身邊就好……只要他還在……”粟悅說到最後,忍不住抽噎起來。
墨筱苒覺得這還是她認識多年的好友嗎?那個從來不戀愛,瀟灑自如的好友,她衝口而出:“你傻嗎?愛得如此卑微。”
“我是傻!”粟悅突然吼了出來。
墨筱苒着實嚇了一跳,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她第一次深刻地瞭解到,快樂說出來所有人皆笑,而悲傷說出來卻無法同哭。
人們常說,愛,會讓人失去理智,愛會讓人變得癡傻,果真不假。她還能說什麼?還能勸什麼?她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口,只能看着好友傷心難過。
她緩緩伸出手,附在了粟悅的手上,想給她一種溫暖,給她一種安慰,但卻覺得自己的力量好弱小,竟然起不了絲毫作用,只能傻傻地喚了一聲:“小悅!”
“筱苒,記得幾個月前我們說過的話?”
“什麼?”
“我們說,如果有一天遇上一個自己愛的,卻不愛自己的人,會如何?”
“嗯,記得!”
粟悅笑了,梨花帶淚:“我那時說,就算遇上了也總比一輩子一個自己愛過的人也沒遇上的強!”
墨筱苒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可如今,我覺得,如果一個人沒有做好被‘愛’傷得體無完膚的準備,就不要輕嘗,因爲它會讓你明白什麼叫痛不欲生。”
墨筱苒隨着她的一字一句漸漸睜大了雙眼。
她從未從粟悅的嘴裡聽到過這樣的論調,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粟悅,她突然有種想要血洗醉玉閣的衝動。
怎樣的男人可以這樣去傷害一個愛着自己的女人,是無心?是冷血?是無情:“小悅,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不能將你的悲傷減輕分毫,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我只想你記住,無論如何,我,琦薇、梓翎都會在你身邊。”她微笑着雙手拉住她:“你,不是什麼都沒了。”
粟悅看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