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憂愁,我真的很憂愁,我在憂愁地反省着自己的教育孩子的方式。
“何必垂頭喪氣悶悶不樂?”師尊坐在一旁看着一本陣法書。
我怒:“你倒是說得風輕雲淡!”
師尊悠閒地翻了一頁書:“啊,窈窈,我也是當事人之一啊。我都不介意了,你卻介意什麼?多少人羨慕你呢。”
“師尊,您這是覺得自己吃虧了麼?”
師尊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轉到他面前,仔細打量了我一回,然後沉痛而認真地說:“確實吃虧。”
又說我醜!我登時撲上去,嗷嗚一聲咬住師尊的肩膀。師尊抱住我免得我掉下,伸手按住我的後腦勺,悶笑道:“同我睡而已,這麼難爲情做什麼?”
“哼!誰、誰難爲情了?”我故作鎮定,想想又怒了:“還不是怪你!”
白天師尊說完他的身世後,我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師尊竟然就隨遇而安地抱着我在錦榻上睡了。自一睡不要緊,給宮女們看到了也不過抿嘴一笑,畢竟我跟師尊已經向仙界宣佈了戀人的關係。體貼善良的宮女,甚至會輕手輕腳地給我們放下簾子,往香爐裡撒一把安寧香,給外頭傳一回深情繾綣的佳話。
但是,看到我同師尊相擁而眠的不是別人,是阿南!
自從狐離憂走了以後,師尊便有在雲隱宮長住的架勢,藉機好好的完善一回阿南的教育。於是乎每天,阿南早上起來先跟師尊上一回課。中午吃過午飯,阿南便睡個午覺,下午起牀歇一歇,又上一回課,才能休息吃晚飯。白天我同師尊睡去時正是下午,阿南睡醒了午覺,迦蘭給他洗漱好,他便在書房裡等着。哪知左等右等不見師尊來,他便拉了迦蘭要找人。等他看到我被師尊抱着睡在一起,小小的孩兒便怒了,迦蘭都抓不住他。
“孃親!”阿南氣呼呼地爬上錦榻,七手八腳地鑽進我懷裡。“孃親爲什麼撇下阿南給爹爹抱着睡?”
我被吵得迷迷糊糊的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阿南已經捏緊了小拳頭拋下了要求:“阿南也要同你們睡!”
“噢。”我笑着將阿南抱進懷裡,揉揉他的小腦袋。“阿南不是一直跟孃親睡的麼?”
“不是、不是!”阿南使勁搖頭,“阿南要跟孃親還有爹爹一起睡!”
我登時醒了:“跟師尊?”我想也不想拒絕:“不行!”
“爲什麼!”阿南一下子坐了起來,“話本子裡說,小孩兒的爹爹跟孃親總是睡在一處的,爲什麼阿南的爹爹跟孃親不在一起睡?”
“話本子?”我一下子頭疼起來,“阿南,你從哪看來的話本子?再說,你看得懂?”
“迦蘭姑姑平日裡看的,我好奇,就偷偷地看了一本,那裡頭的人都是睡在一張牀上的。話本子裡頭的主角,還相互叫對方‘心肝肉兒’、‘死冤家’。孃親。”阿南天真地問道,“心肝不是人體內的器官麼?爹爹教阿南認穴道的時候說過的,爲什麼要用器官稱呼別人?能叫心肝,那能叫腎臟脾臟麼?還有還用,我瞧那話本子裡頭的男女挺喜歡對方的。噢,迦蘭姑姑說
那是海誓山盟、兩情不渝。孃親,阿南不明白,既然如此喜歡,爲何要稱對方冤家?冤家難道不是仇家的意思麼?”
我只聽得咬牙切齒,好你個迦蘭,你自己看話本子也就算了,帶壞我家阿南幹什麼?看我回頭不把你的臉蛋揉成一團熟面。
“孃親?孃親!”阿南搖晃着我的手。
“呃……阿南……”我清咳一聲正準備跟他說我同師尊沒有成親,是萬萬不能睡在同一張牀上的。但我話還沒出口,阿南便嗚咽了說:“孃親,你……你不願同阿南還有爹爹睡麼?”
這奶聲奶氣的嗚咽,只聽得我心中一陣發軟,心疼無比。我還沒說話,師尊已經抱住了阿南,對我訓道:“兒子就這麼一個普通的願望,你怎麼也不願滿足?有你這麼做孃親的麼?”
我被訓得啞口無言,滿心悲憤,師尊吶!我纔是阿南的親孃哎!
師尊理也不理一臉悲憤地我,摸摸阿南的頭道:“你孃親不說話,那便是答應了。”
“真的?”阿南歡呼,“那就說定了,阿南去找迦蘭姑姑把阿南的小枕頭搬過來!”然後彷彿怕我反悔一般,手腳並用地爬下錦榻,小胳膊小腿地跑了。
剩下滿心惱羞成怒的我,撲到師尊身上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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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師尊說的是那時我跟阿南剛回來,師尊帶我們去暫相逢城找人算賬。沒命莫來館、梅三弄,想起來似乎過了好久好久。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師尊,師尊更沒有說要同我在一起。那時的相擁而眠,只是單純的師徒之情,哪像現在?
現在……我猶豫地站在牀前,身上只有一件單衣。
“猶豫什麼?”師尊躺在外側,拍了拍裡頭的牀。“上來。”
“對呀,孃親上來嘛!”阿南一身短衣褂子,洗過澡了香噴噴地坐在師尊旁邊,對我伸着手。
再猶豫下去,又要被師尊笑了。我帶着點壯烈的心情與氣勢,動作迅速地爬上牀。我拉過被子蓋到脖子下,阿南就鑽進被子裡將我的手拉出來攤在他的小枕頭下邊,然後往枕頭上一躺。
“孃親,抱。”
天下真沒幾個母親能抵擋得住小小一團的兒子的撒嬌,我一下子什麼都拋開了,手臂一合就把阿南抱在懷裡了。捏捏阿南的小臉蛋,我學着阿南軟軟的聲音問道:“阿南今天有沒有很乖啊?”
“有啊。”阿南趴在我懷裡抱着我的脖子說,“阿南今天學了好多東西,阿南會法術了哦,明天變光亮給孃親看。”
我抓着阿南的小手親了親,又咬了咬,逗得阿南格格笑,在被子裡扭成一團,動來動去。
“好了!”被我們排斥在外的師尊長臂一撈就將我們母子全都抱在懷裡,“夜深了,阿南,睡覺!”
“噢。”阿南乖乖地不動了,仰躺着安靜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來。
“幹什麼?”我捏捏他的臉,“傻孩子。”
“阿南不傻,阿南好聰明的,阿南現在好開心。”阿南軟乎乎地說,“阿南第一次跟孃親還有爹爹一起睡覺,真開心。孃親……以後,
阿南能不能一直這樣?爹爹……是不是……阿南想要師公做阿南的親爹爹……”
阿南的聲音越來越小,呼吸慢慢均勻,已經睡着了。我卻在旁邊聽得發愣,師尊的手輕輕地擦過,我才知道自己已經落淚了。
“傻窈窈。”師尊低聲說。
我只是嗚咽,抓着師尊的手不放,不知在哪裡來的勇氣,我用氣聲說:“師尊,阿南……阿南不是矩飛光的兒子,我,我不知道阿南的父親是誰……”
“師尊,我……我知道這樣不好,那時……雖然阿南只是小小的一團肉在我的肚子裡,我也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懷上的。但,但他是我的孩子,我捨不得將他弄掉……師尊,即便知道今日能跟你……跟你如此,我也不會將他打掉。他……他是我的心肝肉兒……師尊,對不起……”
之前我說過,我對師尊有隱瞞的事裡,除了我曾經死過一次之外,就是阿南的身世了。因爲與矩飛光那段孽緣,我總讓人誤會阿南是我跟矩飛光的兒子。我知道,在世人的眼中,哪怕是同一個魔人有了孩子,也比父不詳好。是矩飛光的兒子,那只是說明我從前眼瞎了遇人不淑,但若是父不詳,那卻是說我**。實則我並沒有同男人如何糾結不清,但世人不會這麼想。所以,棄婦的名聲總比蕩婦要好聽多了,阿南也不會被我的名聲影響。
但這一刻,我也不知道是腦子犯了什麼糊塗,竟然就跟師尊說出來了。或許,是白天師尊終於跟我說了他的身世,我覺得自己也該回報一個秘密。
可是師尊聽了會怎麼看我呢?我不知道。我怕師尊聽了之後會看我不起,但事實就是事實,我不可能永遠瞞着他。與其等我習慣了師尊對我好,習慣了沉浸在幸福裡,再突然因爲事實暴露而遭到拋棄,不如現在就說出來,趁着一切未深,當斷則斷。
“哭什麼?”師尊輕柔地幫我抹去眼淚,“阿南身上沒有魔氣,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
“無論阿南是誰的骨肉,他以後是我啓子慕的孩子。”師尊撐起手臂,越過阿南在我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放心,誰也搶不走他,窈窈,你放心。”
我的眼淚更止不住了。原來師尊都知道啊,我心裡害怕的事,他都妥帖地安排着。
我們在仙界大比上一場表白,蓮華上仙是何等人物,很快六界都會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我曾待過魔界的事也會被挖出來。矩飛光一族人丁單薄,魔族長老不會允許魔界的骨肉流落在外。若阿南真是矩飛光的骨肉,便是難得的仙魔體,雖然不能繼承魔君之位,卻絕對戰鬥力驚人,是難得的戰神人選。
我很害怕。如果魔界來討人,我要怎麼辦?說出阿南不是矩飛光的骨肉嗎?那衆人必定會追問阿南的生父是誰。屆時我答不出,師尊將怎麼看我?
所以我選擇在獨處時說出,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可以在魔界找上門之前把情緒跟事態調整好。
只是沒想到,師尊早就知道,卻一點也沒變,沒有看不起我,依舊願意吻我。
師尊,你怎麼這麼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