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心意......”顏惜靜靜的看着她,半晌,似是鼓足了勇氣一般,輕輕問:“你.....你可接受?”
雲翎極乾脆痛快地道:“接受啊。”
顏惜緊盯着他,似是不敢置信般,語音竟稍稍有些急促:“你,你說你接受?!!”
雲翎瞅了顏惜一眼,好生納悶,實在想不通爲何一貫優雅從容的顏惜爲何突然這麼激動,她心底暗暗嘀咕着——奇怪,您老人家要娶郡主娘娘,要娶第二十個老婆,以後享盡齊人之福,作爲你的鐵桿發小,你既然尋到幸福,來跟我要個祝福,委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我爲什麼不答應?你這樣鄭重其事的再三強調,難道是怕我到時候不封紅包做賀禮嗎?這念頭稍一轉,她立馬反應敏捷的重重點頭,正欲斬鐵截釘的告訴他自己一定會準備厚禮相賀,忽地又覺得送禮封紅包這事委實過於世俗,思量了一番,還是委婉含蓄表達的好,於是放慢了語速,平緩地道:“顏惜,這事其實.....其實我心裡有數的,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感情也挺好,這種事是再自然不過的......如今你既然都向我明說了,我當然會答應。”
顏惜眼中驟然爆出驚喜的火花,似有千萬顆熠熠流星墜入他深邃的雙眸,幽暗月色下,他的眸子亮到極致,他猛地上前一步,握住了雲翎的肩膀,再次問了一遍,道:“你說的是真的,你沒有開玩笑?”
雲翎道:“好端端的,我開玩笑做什麼?我既然允了你,必然不會反悔,食言的是.......”
她的後半句話沒說完,身子陡然凌空騰起,竟被顏惜一把抱起,在院子猛地裡轉了好幾個圈。待他鬆開懷抱,她早已被轉的暈頭轉向,搖搖晃晃的扶着牆站穩後,聽得顏惜在她耳畔說:“翎兒,我好快活,真的,我這二十幾年中,從未這麼快活過!您信我,我一定會履行我的諾言,你絕不會後悔你今日的選擇!”
暈暈乎乎的雲翎,哪聽清楚那麼多,只含含糊糊的想着,至於嘛,一個紅包而已,興奮成這樣......噢,我都要被轉吐了.....顏少主你表達感激的方式真是奇怪......
爲了緩和顏惜莫名其妙的高亢情緒,雲翎決定換個話題,於是她道:“咦,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在東遼嗎?聽你爹說你最近忙的厲害,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空閒跑來這?”
顏惜笑笑,道:“沒有時間,可以擠出時間啊。”
雲翎道:“那你這次什麼時候走?”
顏惜道:“馬上就走。”
雲翎道:“這麼快啊,每次來去都急匆匆,這上山下山的,茶都顧不得喝上一口,應該很累吧。”
顏惜臉上笑意盪漾宛如春水,他凝視着她,道:“還喝什麼茶,你今兒的話比我吃了幾顆千年老參都要補,我哪還會覺得累!”
雲翎被顏惜專注的目光瞧的頗不好意思,忍不住後退了兩步,拉開了雙方的距離,心裡竊竊覺得今日的顏惜同往常不大一樣,實在熱情的有些過了頭,特別是那雙春水般的眼睛,注視她的時候都似有一把灼灼的火焰在燃燒,炙熱的她又忍不住將臉偏了一偏,避開了那目光。
然而她這個表情在顏惜看來卻是另一番美好,朦朧月色下,她稍稍偏着頭,側臉在月華照映下顯現剪影般的優美,幾縷鬢髮柔軟的散在頰邊,澄澈烏亮的瞳眸半掩在長而翹的睫毛下,輕輕淺淺的瞧着他,又若有若無的含了一絲笑意,怎麼看都是微微羞赧的模樣。他心下不由一動,伸出手想去牽她的柔荑,結果她快步走到了前面去,他當她是羞澀,也不好再勉強。
她既然接受了他的心意,那以後兩人相處的機會有的是,他不急於這一時。
兩人又呆了一會,顏惜道:“我要走了,顏葵他們還在山下等我呢!”
雲翎道:“好,你既然有事,我就不留你了。”想起顏惜是客人,奔波千里來給自己慶生,不送送他實在說不過去,於是道:“你要走,我送你。”
顏惜偏頭看了她一眼,覺得眼下的她對自己的態度,遠比平日裡要溫柔體貼的多,臉上的笑意不由更深更濃,道:“好啊,你送我到你們雲霄閣的大門那就可以了。”
須臾,兩人便走到了雲霄大門。
顏惜停下腳步,道:“別送了,這裡就行了。”
雲翎道:“好,那你下山當心點,這大半夜天黑路滑的,謹慎點爲好。”
“你放心,我知道。”顏惜笑了笑,寬大的袖子底下握住了一塊冰涼的玉璧,他想起了那些日子以來他準備了好久的心裡話,他一直想着,要尋一個機會,鄭重其事的跟她開口,將那腔情意跟一片真心,隨着那稀世的玉璧,盡數講給她聽。
正想着,呼嘯的夜風乍然而起,屬於初冬的蕭瑟寒意挾卷而來,身旁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旋即咳嗽起來。她的傷並未痊癒,身子弱,稍一受涼便承受不了,這下直咳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他驚了一驚,忙去幫她順氣,又解下披風披在她背上,再替她攏好衣服,免得冷風鑽入——至於白玉鳳璧一事,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好一會後,她逐漸緩和下來,他這才放下心來。再想開口,卻又躊躇了,她眼下面容蒼白,傷勢未好,加之深更半夜夜黑風高的,怎樣都算不上一個正兒八經求親的場合。他既然喜歡她,便要以堂堂正正親朋見證諸人祝福的方式求得她嫁給他。於是念頭轉了一轉,掌心裡那塊已握出了暖意的玉璧復又悄無聲息的收了回去。
“顏惜,你快下山吧。”雲翎瞧了瞧天色:“起風了,你若再不走,我怕等下要落雨。”
顏惜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道:“翎兒,等一等,再等一會就走。”
“等什麼?”雲翎道:“還有什麼事,是不是……”她的話還沒落下,對面的顏惜陡然一傾身,將她摟入了懷裡。
雲翎霎時怔住,待反應過來後正要掙脫,聽得顏惜靠在耳畔低聲道:“頭暈,借我靠靠,就一會。”
雲翎疑惑地道:“頭暈?好好的怎麼會頭暈?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身子扭了一扭,卻沒掙脫掉顏惜的懷抱。
顏惜微微顰着眉,表情頗有些委屈,卻委屈的十分真誠,道:“爲了能及時趕到雲霄閣,我一路馬不停蹄三天兩夜都沒閤眼,現在腿軟頭暈,全身無力,你借我靠靠就不行嗎?”
雲翎:“.......”
緩了緩她還是覺得不妥,伸手欲推開顏惜,手掌剛貼到他胸口,就聽他“嘶”的輕輕倒吸了一口氣。雲翎低頭一看,隔着近在咫尺的距離才發現,顏惜的碧綠長袍隱約透着一絲嫣紅的血跡,她不由一驚,忙問:“你怎麼了,受傷了?”
顏惜擁着她,不以爲意的笑着:“從東遼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羣馬賊,爲首的幾人武功不弱,想打劫本少,我便同他們過了幾招。”
雲翎怔了怔,東遼的馬賊遠近聞名,遠超尋常匪人的兇悍殘忍,他們常常如小型軍隊般出沒,數百號人同時身騎高頭大馬,手掄彎刀,爲首的還可能帶着火器,他們神出鬼沒騎術高超,搶劫越貨,殺人屠村,無惡不作,這些年,死在東遼馬賊手中的冤魂不計其數。但因着太過兇殘彪悍,連官府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只能無可奈何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他們去。
雲翎思及此處,不免有些擔心:“你的傷要不要緊,要不去找荊安瞧一瞧?你這頭暈,是不是因爲失血過多?”
顏惜道:“皮肉之傷,沒什麼大事。給我你的蓮生獨創溫暖擁抱,一會就好。”
蓮生獨創溫暖擁抱?這只是上次生辰之日隨口的說笑而已,他竟然記住了。
雲翎陷入了糾結之中,推開他,會傷到他,不推他.....好像這個姿勢有些曖昧的過頭.....她正搖擺不定着,便聽顏惜在她耳畔說:“那羣馬賊想搶本少的守情,本少哪有那麼好說話,守情除了你之外,誰都不配染指!”
這句話讓雲翎徹底豎白旗投降。她本來就心軟,不忍心推開受傷的病號,再得知顏惜是爲了守住給她的禮物才受的傷,愧疚歉意瞬間洶洶而來,立馬束手就擒,只能當這個擁抱是給傷員的溫暖愛心了。
顏惜見她不再掙扎,眉梢揚起了抹悠悠笑意,他撫着她的發,將她摟在他的心窩,胸口上那一寸多深的傷口忽地也不痛了似的,心底唯餘一陣陣的甜。她身上特有的蓮花清香混着夜風若有若無的傳來,霎時將他的心房都填滿,他驀地生出一種恍惚的滿足,彷彿自這一刻,人生從此圓滿,再無任何缺憾。
他將下巴摩挲着她光潔的額,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問:“翎兒,這幾個月,你的血咒情況怎樣?可有再犯?”
作者有話要說:
呃?就這樣誤會了?
一個以爲對方接受了自己的情意,一個以爲自己在祝福對方?
呃,烏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