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開啓,是爲了求生,而這一次,是爲了印證。雲翎站在蹺蹺板機關上,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再也開啓不了那個機關。那機關此刻就像被鎖住一樣,任人怎樣施壓都毫無反應。
雲翎眉頭跳了跳,一個糟糕的疑問出現在她腦海。她來不及多想,快步衝出大廳,踏上最初的長廊。她不會忘記,走出那長廊,再經過一個轉彎,便是地陵的出口。
長廊裡的光線比來的時候要暗的多,她涌起不好的預感,難道……不,她很快搖搖頭,對自己道,不會的,不會的,或許現在是晚上,所以光線很暗。
後面小皇帝聽見了她的自言自語,雖然沒明白她的話,但仍是實事求是的道:“現在不是晚上,而是上午。方纔那石室裡,有個漏壺,漏壺裡顯示的是剛過辰時。”
雲翎扭頭飛快地看他一眼,像是聽到了一個不能接受噩耗一般,立刻反駁道:“那漏壺肯定壞了!現在一定是晚上!”
話落她加快了腳步,轉折點的那邊的大門已經隱約看到一個邊角,她迫不及待的連踏幾步,終於踏上長廊轉折地帶,然而,她的目光在那剎那定住!
長廊那端,地宮大門緊緊合上!
原來這一路光線問題,不是因爲外面世界的白晝或者黑夜,而是因爲大門全部合上,再濃烈的光線也傳不進來!而她還居然心存僥倖,安慰自己說是夜晚來臨所以陰暗!
雲翎死死盯着大門,震驚地道:“不可能,這還沒過三天時間呢!門怎麼關了?!不可能啊!”她放下雲舒,抱着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態度將那門推了又推,然而巨大的石門紋絲不動。
她趕緊拿出雲舒衣襟裡的令牌,在石門附近搜索着一切有可能適宜的開門機關,然而,什麼都沒有。
她靜默了良久,突然起身,在那門上連連狠踢狠踹,用暴力發泄自己心中的鬱悶。發泄完後,她焦灼的表情歸於平靜,向着身後瞧她瞧得莫名其妙的小皇帝道:“皇上,大門鎖死了。”
小皇帝還沒有領悟她的話意,道:“怎麼,你沒有鑰匙可以開門嗎?”
雲翎道:“有的話,我還要那麼用力踹它幹嘛?難道我的腳不痛嗎?”
小皇帝眨眨眼,將雲翎的話咀嚼了半天后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出不去了?”
“是,在沒有想到其他的辦法之前,我們會被困在這裡。”雲翎思索了片刻,又道:“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墓穴的機關,全部鎖住了。”
“什麼?全部鎖住啦?”小皇帝嚷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雲翎重新背起雲舒,道:“還能怎麼辦?這門不通,我便去找其它能夠出去的門。總之坐以待斃的蠢事,我是決計不會做的。”
她話落,背起雲舒又往回走,小皇帝只好跟上。
她身子本就纖瘦,又揹着一個高出她一個頭的成年男子,頓時襯托得更加羸弱,她一路負重走來,一邊照顧背上的雲舒,一邊還要顧及身後的小皇帝,地陵裡的一天一夜裡,她幾乎時時遇險處處受難,神經緊繃得片刻也不敢鬆弛下來,她身上受了多處傷,鮮血斑斑卻沒有得到積極的治療,也不曾好好休息,更沒有吃過任何食物。她深受心理及肉體上的雙重摺騰,明明應該體力不支,而眼下卻連大氣都沒喘一個,那些有關怠倦、疲憊、退縮、沉重等等之類的消極狀態,似乎在她身上從來都看不到,她薄脣緊抿,神色一如既往的堅定,腳步很快,快的小皇帝都快跟不上。
在某個剎那,年少的皇帝看着眼前的那個清瘦少女,恍惚的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彷彿這少女已不再是個普通人,而是一株盛開在漫天風雪裡的奇特花朵,任再呼號的狂風,再凌冽的暴雪,再酷寒的氣溫,都不能將她壓垮摧折。
他仰起頭,忽然覺得那削瘦少女的背影有些耀眼,她的周身像暈上了一輪柔柔的光暈似的,美好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是怎樣的的一個女子啊,他帶着尚顯稚嫩的口氣,在心裡感嘆。
三人又在地陵裡兜兜轉轉尋找了近兩個時辰,一無所獲。
這期間,雲舒的傷勢一直在惡化,昏迷中的他,不斷的咳嗽,吐出大口的血。鮮血染過跌撞走過的石階,留下大片胭脂般的殘紅,雲翎強自鎮定的心愈發焦躁起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兩人重新兜轉到回了石室,那黃衫男子居然還在那裡,他一見雲翎,奇道:“你們怎麼還沒出去?”
雲翎放下雲舒,道:“整個地陵的機關都鎖上了,包括地陵的大門。”
林道易詫異地站起身,道:“什麼?地陵的機關全部鎖上啦?”他似是不敢相信,說完這句快步跑出去,沒多久他又回來,臉色有些慌張,道:“大事不好。”
雲翎眉一掀,道:“到底怎麼了?”
林道易道:“地陵的總機關被嗜心銀河沖垮了!”
“總機關?”雲翎一聽到“總”這個字眼,臉色霎時凝重起來:“照你的意思,豈不是這地陵裡所有的機關都……”
“不錯,總機關就像整個地宮裡的大腦樞紐,負責運轉控制這裡所有的大小機關,”林道易道:“而現在總機關被沖垮了,那麼,這就意味着地陵裡的所有機關都已經全部摧毀作廢!聽清楚,是報廢,不是鎖住!”
雲翎呆了半晌,道:“所以,這就是爲什麼,方纔我一路走回大門,所有機關都消失,地宮大門還未到三天便提前關閉的原因?”
林道易點頭,神色凝重。
小皇帝插口道:“那麼,我們出不去了?朕要被困死在這裡了?”
林道易搖搖頭,小皇帝臉上登時爆出驚喜:“難道你知道有別的路可以逃出去?”
“我搖頭,不是說我們不會困死,”林道易沉痛的道:“而是,我們不僅會被困死,還會死的很慘!”
小皇帝雙目圓睜,道:“你什麼意思,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這墓穴主人,是個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人。”林道易道:“他深知一旦總開關被摧毀,那麼這個地宮就等同於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廢墓,以後便可任人凌掠,所以他便做了最後一步設計,即總開關一旦失守,十個時辰後,地宮便自動炸燬,片瓦不留!”
“你說什麼!”小皇帝嚷嚷起來:“炸……炸燬!!”
林道易道:“對啊,炸燬,他在主墓那裡埋存了千斤火藥,只待十個時辰一到,便自動引爆,從此世上再無絕情冢,這羣山荒野中,除了十里廢墟百年蒼涼,什麼都沒有。”
小皇帝畢竟還是半大的孩子,平日裡再怎樣心思深沉,可到了生死關頭,還是忍不住惶恐起來,他不安地在屋裡轉來轉去,末了把目光落到雲翎身上,像看着最後一絲希翼:“那我們該怎麼辦?”
雲翎蹙起眉,沒有答他,只是把臉轉向黃衫男子,道:“距離十個時辰還有多久?”
“總開關應該就是昨日裡銀河衝出地面的一瞬間被沖垮的,如果按照那個時辰點來算,如今已經過了九個多時辰,還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雲翎默了默,突然扯住林道易,道:“你當初進來的那個洞呢?就是那個盜墓高手幫你挖的那個洞啊!”
林道易一拍腦袋,道:“對!對!我怎麼忘了呢!走,跟我來!”說罷轉身向外奔去,雲翎背起雲舒迅速跟上。
片刻後,幾人站在一塊地勢凸起的大石塊上面面相覷,石塊不遠處,是一片閃閃發亮的水光,似是羣星隕落,九重天銀河落下人間,璀璨的光芒讓人挪不開眼。
——嗜心銀河。
林道易瞬間面如死灰,吶吶的講不出話來。
雲翎來不及問他更多的話,一看這是嗜心之河,立馬喊道:“都轉過身去,別看那水面!”
林道易沒聽見一般,怔在那裡,絕望地道:“怎麼會……怎麼會……”
雲翎趕緊將他和小皇帝都拉下石塊,不讓他再看那河流。
“那水流好生奇怪,”小皇帝納悶地道:“你爲什麼不許朕看?”
雲翎道:“那是嗜心之河,可怕的很,常人多看兩眼,便會失去心智迷失自我,輕者走火入魔,後者發瘋自殘跳進河自盡都有可能。”
小皇帝咂咂舌,似不敢相信地道:“這麼恐怖?”
雲翎哪裡還有心思跟他磨嘰,已經將眸光落到林道易身上,語速極快的問:“怎麼了?你怎麼那個表情,莫非你當初的那個洞口,已經被那衝出來的銀河淹沒了?”
林道易用沉默無語來默認。
雲翎一怔。
小皇帝插嘴道:“那我們把那水排開不就好了?或者,我們跳下去,潛水進那個洞?”
“別異想天開了!”林道易道:“即便那河水沒有嗜心的功能,我們也是碰不得的,更別說潛進去了!”說完,他隨手摸出一塊布巾,揉成一團往河裡丟去,只見布巾沾上了水,竟詭異般的腐蝕起來,伴隨着嘶嘶的聲響,騰起焚燒的煙霧,眨眼之間,那布條便再也不見蹤跡。
“看到沒?”林道易指着那河:“這河裡也不知道加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不僅具有噬心的鬼魅力量,還具有腐蝕物體的霸道力量!想要潛進去,絕對是自尋死路!”
小皇帝嘴巴半張,被驚的說不出話來。
雲翎道:“那您的意思是,我們只能在這裡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