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空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正以手枕着頭看天上的白雲,草地軟綿綿的,像是厚厚的被褥,她窩在裡面,舒服極了。
這時來了一隻小狗。
這個小狗十分十分十分熱情。
它來到她身邊,湊到她臉旁,一邊湊得極近的嗅她,一邊舔舔她的臉,再舔她的眼睛,舔她的鼻子,末了還咬了她的嘴脣,還好,它的力氣不大,基本上是含着的.....
小狗熱熱的呼吸噴到她的臉上,微微的癢,她便拿手推了小狗幾下,誰料小狗反而拿爪子按住她的手,還舔舔她的手心。
最後,小狗鬧夠了,心滿意足地在她身邊躺了下去,老老實實睡着了。嘿,別說,它挨在她身邊,還挺暖和的。
這個夢境好生奇怪,哪裡來的小狗呢?睡夢中的星空迷迷糊糊地想着,再次陷入了周公的世界。
天光大亮的時候,陽光照進窗戶,投到牀上女子的臉上。
光線有些刺眼,牀上的女子挪了挪睡姿,避開那束光。
咦,怎麼挪不動?往日寬敞的牀爲何這麼擠?
莫非是咕嚕跑到牀上來了?不對,咕嚕怎麼會這麼佔面積!
懶得睜眼,那就伸手摸摸....摸摸.....在被窩裡摸摸.....咦,那是什麼?有些堅實,又有些彈性,指尖在那玩意的輪廓上探了探,個頭上像兩個很大很大的饅頭.....
饅頭?啊!她想她一定是餓了,纔會蹦出這種比喻。
不對!下一刻,她霍地睜眼!她摸到了什麼!!
一個男人!
一個背對着她睡的正熟的男人!
爲什麼那個背影很有些熟,彷彿似乎好像多半約摸八成是是是.....言汐!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手正放在那個男人的臀部——也就是屁股上!
她差點叫出聲!就在尖叫即將出口的霎那,她反應迅敏的捂住了嘴,將那聲驚呼咽在喉中,然後她翻個身,將臉埋在了枕頭下——裝睡。
她在心底默默稱讚——星空!你簡直太機智了!就這樣不聲不響的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嗯,就這樣吧.....然後自我催眠,我還在睡覺,我睡的很沉,我什麼也沒幹.....
然而,她的催眠還沒持續一會,臉上蓋着的枕頭突然一空,光線刷刷的投了過來,眼前一片亮堂,一個含笑的聲音響起:“你在幹什麼?”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星空睜開眼,訕訕打了個招呼:“嗨,早。”聲音因爲心虛有些飄。
“早。”那人也回了句,旋即重複剛纔的話:“你剛纔在幹什麼?”說着還慢條斯理指了指自己的臀部,表情相當之無恥。
“我.....”星空內心無比糾結,須臾她一擡頭,視死如歸地、豪邁地、大吼:“這還要問,大爺我在摸你的屁股!”
然而......這只是臆想.....事實上,她是這個樣子的。
她無辜地眨眨眼,殷勤地扯了扯言汐腰處的被子,用極關心的口吻道:“你的被子沒蓋好,我這不是怕你着涼嗎?”
“哦.....”言汐拖長了口音,很有些恍然大悟,他又反問道:“蓋個被子,需要在這裡摸上這麼久?”然後,繼續指臀部。
你大爺的!你太爺的!你姥爺的!這個尷尬的話題有必要死纏爛打刨根問底緊追不放嗎!星空再也忍耐不得,豁出去了,一手叉腰,高聲大吼:“摸了就摸了!大爺我敢下手,就不怕你來問!怎麼地,要逼大爺我對你負責嗎?!”
好吧,這其實是她虛幻出來的又一次臆想.....實際上的情況是這樣的。
她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緊捂着臉,啜喏道:“我我.....我以爲旁邊是隻小狗.....”
怕他不信,她極誠摯的解釋:“真的,我昨晚做夢,夢見一隻小狗,它親熱地舔我的臉,舔我的手,最後還趴在我旁邊睡着了.....”
言汐:“.....”
須臾他咬牙切齒地道:“敢指桑罵槐說本少是小狗!”瞬間撲了上去,手伸到星空腋下,呵星空的癢。
“哈哈,癢.....好癢.....快停手....”星空左閃右扭,拜託不了襲擊。最後她靈機一動,乾脆將腦袋塞進言汐懷裡,手環住他的腰,順便夾住他的雙臂,像樹懶一般,整個人貼着他一動不動。
歪打正着擁抱的那霎那,空氣倏然凝住了一般,兩個原本嬉鬧的人都安靜下來,彼此靜靜地,聽着對方的呼吸與心跳。
“噝.....”難得的靜謐中,言汐忽地倒吸了一口氣。
星空恨恨地咬着言汐的手指,“你說六七天就回的!結果快十天了纔回!你這大騙子!”
言汐任她咬着手指,無可奈何地道:“還說我是小狗,這麼喜歡咬人,不知道誰纔是小狗。”
“我就是小狗又怎樣!咬死你這言而無信的傢伙!”星空抓着他的手,狠狠再咬了一口,見言汐的手指都被咬出一彎淺淺的牙印,這才痛快了些。
“路上突發一些事情耽擱了,我一解決完就趕着回來,生怕你久等。”言汐摸着手上的牙印,有些委屈。
“真的是這樣嗎?”星空仰頭望望,果見他的眼裡佈滿血絲,想來是不分日夜的趕路才導致。她的一腔憤怒霎時轉化成了愧疚與心疼,垂着頭,重新握起了言汐的手,在方纔她咬過的牙印上,輕輕吹了吹,以示安撫,彷彿這樣還不足以表示自己的悔意,她又狗腿地給言汐捏捏肩膀,揉揉胳膊。
言汐微眯着眼,倒是很享受,時不時的指揮着:“這裡有些酸.....還有那裡那裡,有些痛......”
“哦,哦.....”局勢瞬間反了過來,星空手忙腳亂地伺候不停。
半晌,她突然記起一個極重要的問題:“咦,不對呀!你爲什麼睡在我的牀上?”疑惑歸疑惑,但兩個人俱是和衣睡的,並沒有什麼,只是她有些訝異罷了。
“可不是我自己想睡的。”言汐笑的很有幾分揶揄:“誰讓昨兒夜裡有人喊着本少的名字,死命拉着本少的衣袖,本少想走都走不成。”他舉着衣袖在星空面前晃了晃:“吶,不信你瞧,本少的衣袖都快被扯破了。”
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星某人再次默默地拿枕頭捂住了臉。
無恥的言公子卻不打算放過她,他掀開了枕頭,單手撐起,身子一轉,原本並排臥着的兩人,姿勢登時變成了男上女下。星空正以一個直挺挺的姿勢平躺在牀上,而言汐翻過身,背朝牀幔,臉朝下,手肘一左一右抵在星空肩膀兩側,以居高臨下的姿勢束縛住了她。
“你幹嘛呀!”他的動作箍住了她,星空有些不適,扭來扭去:“快點放開。”
言家公子的神色一派泰然,可講出的話卻是打算將無賴進行到底了:“不放。”
他清俊的臉慢慢俯下來,兩人以極近的距離四目相對。星空掙又掙不脫,打也打不過,只得扭過頭去,低低啐了一聲,“混蛋。”
言汐不緊不慢地開口:“可是有人想這個混蛋。”
“你!”星空臉都紅了,反駁道:“我纔不想,一點都不.....”
她還未說完,後半截話便被人含進了口中,言汐不輕不重地啃咬着她的嘴脣,潮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微微的癢,好半天后他放開她,臉貼着她的臉頰,沉沉的嗓音挨着她的耳側問:“口是心非!到底想不想?”
她的嘴脣被齧咬得有些麻,仍是嘴硬道:“不想!不....”可憐的嘴脣又被堵住了。
言汐一改平日的溫文,摟緊了她的腰,一面用力親她,一面逼問:“想不想?”
“唔.....”她被他吻得快呼不過來氣,只能繳械投降,含糊不清地道:“想,想.....”
“想誰?”
“想.....想你.....”
她的答案讓他很受用。言汐放緩了速度,溫柔下來。彼此脣舌依戀追逐,他聞到她的香氣,淡淡的蓮花香,絲絲縷縷充盈着他的鼻翼。他忽地聯想起那十來天的車馬行程,他每天都很想她,卻又同以前不一樣。
從前的她,心中有另一個人。無論她對他再怎樣好,再怎樣親,終究是隔着另一個人的。而他對她的喜歡與愛戀,更像是一幕獨角戲,自稚氣的幼年開始,經歷懵懂的少年,再貫穿到如今,從始自終皆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如捧着一樽珍貴而脆弱的水晶盞。那一個人自編自導自演的過程中,說來道去,皆是可觸而不可得的情懷。連對她的想念,都似蒙了一層薄薄的霧白的紗,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朦朦朧朧於夢境裡,幻出她的身影與容顏,思念起伏,更多的卻是惆悵和遺憾,是大多少年都會歷經的一種,於發黃蒙塵的陳年往事中,染着一抹冷色調的,引起心波微微悸動的早戀情懷。
那是單戀,遙遠而青澀。而如今期待許久的情意化爲真切,當她同往昔的夢境一樣,真真實實的喜歡他,心裡眼裡只有他,純粹的同他一樣,這才真正的是愛戀,成熟而噴薄的愛戀。這世上最明豔熱烈的色彩。
是了,這叫熱戀,是熾熱飽滿的將要溢出來的愛戀,是衝動而不可抑止的愛戀,是時時刻刻都在思念中輾轉的愛戀,是分別中的十天裡,無數次想起她的微笑顰眉,想起她身上的蓮花氣息,想起她薄而微微上翹的脣角,想起七夕之夜她偎依在他的懷裡,那個悠長而清甜的吻......
言汐心中漫起甜蜜,將這個美好清晨的吻繼續下去。
愛無止境,千言萬語,以吻訴情。
窗外日光正盛,斑駁光影攜着悠悠花香。咕嚕蹲在窗臺,歪着腦袋,目不轉睛盯着樹梢上的鳥,那青雀撲棱棱振翅飛遠,咕嚕亦跟着追去,不小心踢下了窗臺上擺放的花。
“砰——”花盆摔在地上,砸出突兀的一聲響。星空被這聲音驚了驚,睜眼欲看,卻被言汐重新按回去。
“不專心,該罰。”低低的一聲笑,迴盪在纏綿的空氣中,他懲罰性地咬了咬她的鼻尖,換來她“噝”地痛呼,還未來得及抗議,他的吻又落到她脣上。
半晌,聽得她喘着氣道,“好了,停.....”
他意猶未盡,商賈斤斤計較的本性展露無遺,“還沒夠本,本少得把十天落下的都補回來。”
她掙扎着道:“可我還沒漱口......”
“無妨。”他的親暱沒完沒了:“反正我也沒有......”
歲月太長,命運無常,前路茫茫,幸福有限,不如這樣更深地擁吻彼此,一遍遍用耳鬢廝磨的溫柔,來丈量幸福的真實可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