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路與濃正欲下車,卻忽然看見一輛車從出租車旁邊擦過,停在了前方不遠處。
路與濃認出來,那是齊靖州的車。
本來要開門的手,又??地收了回來。
路與濃望着前方那輛車,輕聲說:“師傅,麻煩等一等,我現在不想下車。”她一邊說,一邊從錢包裡抽出幾張紙幣,遞給了司機。
那已經是車費的好幾倍了。
司機接過,笑了笑,很大方地說:“沒問題,什麼時候下車都可以!”他目光順着路與濃實現看過去,正好看到那車上下來一個男人,身形挺拔,面容英俊,氣度不凡。再看看人家那豪車,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人身份不簡單。司機好奇心冒了出來,想問問路與濃那是誰,一回頭,卻看見了路與濃眼中刻骨的恨意,剛張開的嘴又合上了。眼神中帶上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路與濃目光死死地鎖在齊靖州身上,抓着刀柄的手已經緊得不能再緊,恨不得拉開車門衝下去,將刀子刺入那個男人的身體!她強忍着涌上來的憤怒和怨恨,身體隱隱顫抖着,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忍住沒有被暴虐情緒支配。
齊靖州前方就是他安置林菁菁的公寓,他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沒有讓司機將車子開進去,而是在大門口就下了車。路與濃看着他從車上下來,然後吩咐了保鏢幾句,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期間他實現在周圍隨意地掃了一圈。從她待的出租車上掠過,沒有一刻停頓,她卻緊張地手心冒汗,怕他發現她的存在。
司機發現路與濃情緒劇烈得實在是不對勁,因爲路與濃臉色不好,又長得好看。先前還主動向他求助,讓他幫忙甩掉了跟蹤的人,他便對路與濃生出了幾分親近的心思,忍了忍,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個……他是你什麼人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齊靖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裡,路與濃回神,收回視線,對司機虛虛地笑了笑,道:“你能跟我一起在這裡等着,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她婉轉地拒絕,頓了頓,又開口,輕聲說:“那是我的丈夫。”
可是本該和她最親密的那個男人,害死了她的母親和兒子,還將她害到這個境地!
司機驚愕地張大了嘴,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麼,沒再說什麼,看着路與濃的目光卻變得憐憫。
在車子裡呆呆地等了將近兩個小時,齊靖州還沒有出來,司機頻頻回頭看路與濃,路與濃視線仍舊落在公寓門口,沒有收回來。她看也不看地將錢包裡剩下的紙幣都抽出來,給了司機。用帶着乞求的語氣,說:“能再等等嗎?”
司機自然沒有拒絕,路與濃給他的錢,夠他賺好幾天的了。
又等了兩個小時,齊靖州仍舊沒有出來,路與濃脣角輕輕扯了扯。收回目光,對司機說:“走吧。”她忍不住去想,齊靖州在裡面做什麼?可是這還需要去想嗎?裡面就只有一個林菁菁,齊靖州除了陪她,還能做什麼?
她一直小瞧了林菁菁。
之前一直以爲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孩子,齊靖州是因爲林阿漫的關係,纔會對林菁菁親近,可是現在看來,她實在錯得離譜。跟林菁菁比起來,林阿漫算什麼?他說那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他說讓她放過她,他說林菁菁沒有任何過錯。
齊靖州對林菁菁的維護,是最讓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路與濃忍不住捂着眼睛,擋回了突如其來的淚意。
這都是憑什麼啊?路雲羅是他親生的兒子,他從來沒對路雲羅付出一分真心,甚至在關乎路雲羅生死的關鍵時刻,他那樣堅決地否認了路雲羅的存在!以那樣悠然的姿態放任他去死!而林菁菁,不過是林阿漫的孩子,和他沒有一點血緣關係,只是因爲被他看着長大,就來得比誰都重要!
“……去哪裡啊?”司機頻頻從後視鏡裡看路與濃,見她這模樣,有些擔憂。
路與濃緩緩地出了一口長氣,稍稍平復下心情。對司機說:“去三相橋。”
她聲音帶着鼻音,讓司機更擔憂了,聽到這地址,就笑着道:“三相橋啊?你去那裡做什麼啊?聽說前幾天那地方出了事,有人在那裡跳橋了,到現在都沒找到屍體。前兩天我聽廣播,死的好像還是哪家岳母來着?”他想了半會兒,沒想起來,不太好意思地道:“聽說是裡城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我們這種小人物,也接觸不到,我就沒怎麼關注。記不起來是誰了……”
這是這兩天鬧得裡城滿城風雨的事情,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司機越說越起勁。
“……江水那麼大,屍體肯定早就被沖走了,上哪兒找啊?這些年來,從那地方掉下去的人也不是沒有,可是就沒見着有幾個還能救上來,找回來的屍體也沒幾具,都是被沖走了。這兩天還有人在找呢,不過肯定是白費工夫就是了。那個大人物這回多半是要栽,聽說他們那種圈子,水深得很。他這回逼死了他岳母,被對家抓着了把柄,肯定是不死也得脫層比……”
司機佯裝深沉地嘆了口氣。
他本意是說些八卦,轉移路與濃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再那麼難過,誰知道說着說着,他往後視鏡裡一看,卻發現路與濃臉色更差了。
司機當即悻悻地閉了嘴。
到了三相橋,路與濃下了車,司機不放心地說:“你啥時候走啊?要不我等等你?反正你車費都給我了。”
路與濃搖頭,“不用了,多謝。你先走吧。”
司機離開,路與濃就慢慢地往橋上走。走到了那天站的地方,她就站在那裡不動了。
忍不住又拿出,向之前無數次一樣,心懷渺茫的希望,撥打嶽盈書的號碼。
無一例外都是關機。
她隨意地往四周掃了幾眼。發現被甩掉的人又跟上來了。因爲她待的地方太過特殊,那幾個人似乎有些不放心,稍稍拉近了和她之間的距離。
路與濃沒有管那些人,就站在原地,望着下面滔滔江水,一邊發呆,一邊??流淚。
監視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道:“不會出什麼事吧?要不要告訴三少?”
“站了這麼久都沒動一下,不會出事的吧……”
“我們靠近一點,要是發現不對,還能及時衝過去。可千萬不能讓她出事,否則沒法向三少交代。”
一開始說話的那個還是有些不安。“還是跟三少說一聲吧,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我們也擔待不起。”
……
“……爸爸,你又不搭理我!”林菁菁坐在輪椅上,拿着一枝花把玩,她扯了一片花瓣。覺得好看,想讓齊靖州也看看,誰知舉着花瓣,喊了兩聲,都不見齊靖州有反應。她不滿地撅着嘴,望着沙發上疊着腿、撐着額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男人。“爸爸!”
“嗯?”齊靖州回過神來,揉了揉眉心,眼去其中疲憊,“怎麼了,菁菁?”
林菁菁將本來要給他看的花瓣放在手心裡,一下一下地揉。沒一會兒就給揉成了碎末,手心裡都是花汁。她聲音低落地說:“爸爸,媽媽什麼時候來看我啊?她的事情還沒忙完嗎?”
齊靖州望着低着腦袋,渾身瀰漫着失落氣息的小孩,沉?了幾秒,忽然說道:“菁菁,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嗎?”
林菁菁揉花的動作慢了下來,她低着頭不說話。
齊靖州說:“你讓你路阿姨很難過,我帶你去見她,你親自跟她道歉,讓她原諒你,好嗎?”
林菁菁忽然就哭了出來,“我纔不要!不要跟她道歉!她把我推了下去!我受傷了,好疼好疼的!她都不跟我道歉!”
“菁菁!”齊靖州陡然沉下聲音,“是你先想要將弟弟推下去的,對嗎?”
林菁菁目光躲閃,眼中閃過害怕和心虛,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齊靖州閉了閉眼睛,語氣堅決地道:“你必須向你路阿姨道歉!否則我就不要你了!”
林菁菁眼淚簌簌地掉,抿緊了脣不開口。
齊靖州站起身,說:“爸爸有事,要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有錯就要改,不然不是乖小孩。”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慢慢哄她,齊靖州跟保姆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公寓。
剛上車,他就接到專門跟着路與濃的下屬的電話,聽人彙報了路與濃如今的情況,他張口就想對司機說去三相橋,卻在還沒出聲的時候,稍稍掙回了一絲理智。他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開口說:“看好她,別讓她出事,我待會兒再派幾個人去幫你們。”身側握緊的手已經爆出了青筋。
下屬有些意外,遲疑着問道:“三少,您……不過來嗎?”
齊靖州沉?了許久,說:“別讓她出事。”而後掛了電話。
副駕駛上的楊秘書察覺到齊靖州情緒不太對,欲言又止,卻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只問道:“齊總,現在去哪裡?”
齊靖州說:“回去。”又說:“再安排幾個人過去。”
楊秘書剛纔也聽見了幾句,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一點不敢怠慢,連忙摸出了。
司機剛將車子開出去,齊靖州忽然接到了齊夫人的電話,她小心翼翼地道:“靖州,有時間嗎?我想給你介紹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