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只是他們心中的幻覺。心中有所想,便有其境。”
太清寒宮之外,只見一位白袍道人,凜然站立在這青竹峰山巔之上,看着面前的兩位年輕的白衣道人,如此說道。
這位道人,收住了他的那柄赤紅仙劍——正是“赤木”劍,此人便是上官誠。
二位站在上官誠面前的年輕道人,一個俊武非凡、闊目濃眉,一個面相和善、頗爲儒雅,正是何羈與明覺二人。
這時,明覺看着眼前的師父上官誠,問道:“師父是說,我們剛剛在那個幽深的寒冰之洞裡,並不是真有這樣的一個環境,而是我們內心想法的幻覺?”
“正是。這太清寒宮,跟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你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境由心生。”上官誠道人捋捋鬍鬚,笑着說道。
原來,自從明覺等四人在太清寒宮內修習煉道,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氣之陣衝散之後,明覺與何羈被衝到了一起,而唐飛雁與秦天,被衝到了另外一邊。
至此,四人昏厥過去,進入幻境,一切發生的事情,皆是幻境。
明覺與何羈二人,也來到了與唐飛雁與秦天所經歷的寒冰洞一般的地方,二人受盡寒氣侵襲,只是他們兩人都還有御劍的力氣,二人同心協力,各自御劍抵抗極寒,竟是慢慢恢復了過來,到了最後,突然出現在了太清寒宮之外,見到了天日,也見到了師父上官誠。等到二人醒悟過來,師父上官誠便告知了這一切的考驗。
“你們二人,其道法修爲的合力,可以讓你們脫離這幻境,可是,秦天他們二人,就難測了!”上官誠嘆息道。
“那,他們兩人,會有危險麼?”明覺急急地問道。
上官誠臉上的神情頗爲神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不便直說,等着看吧。”
見到師父上官誠有些玄虛莫測的表情,明覺略感無奈,可是,他的心裡,卻是無比擔心此時還在幻境之中的秦天二人。
他們都知道,秦天與唐飛雁二人身處絕境,必須依靠兩人合力,團結起來,才能突破幻境。可是,秦天這小子,道法何其之低下!
看來,這二人想要突破師父上官誠的考驗,必然極難。
“但願二人可以順利出得這太清寒宮,安然無事就好!”何羈心中默然念道。
世上萬般考驗,不是來自外界環境,卻是來自自己的心中。人是一種很脆弱的物種,心中想法越多,對人的折磨就越大,一切念想如喜怒哀樂、恐懼、傷心、壓抑、思念……
萬般想法,都會侵襲修道之人的內心,想要在修道之路上走的順利,只有內心毫無掛念,萬念俱灰,了卻塵世之念,達到萬籟皆空的境界,纔可有大成!
這些說法,在《三清真言》之中,也有提及,作爲三清門修道弟子,對於這些道理,都是知道的,只是,極少有人,可以做到。
寒冰洞的深處,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在微微光線之下,如兩個大地的棄兒一般,無依無靠,等待着未知的未來。
唐飛雁手中握着的仙劍——“綾羅”,所發出的五彩光澤,早已經大大的減弱了,這時候,那光澤,僅僅可以微微照見二人的周圍之境。
不知什麼時候,這“綾羅”仙劍,就會在其主人——唐飛雁精元耗盡之時,頓時就失去了御主之力,如廢棄之物一般,散落在這寒冰洞的雪地之上。
現在,二人已是奄奄一息。秦天早就嘗試過,運用師父與明覺教給自己的粗淺道法,來幻化出些許道氣出來抵抗寒氣,然而,他失敗了——他沒有那個能力。
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所學的道法,是多麼淺顯無用!心中充滿了深深的自責,反覆問自己,問什麼會這樣?秦天啊秦天,你在三清門這個修道豪門之中,到底做了些什麼?
身處這樣的境地之中,竟然一無用處,還需要一個柔弱女子的保護!秦天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死灰之色。
秦天看到,面前的唐飛雁,低垂的眼睛裡,沒有了一絲光澤,顯然是元氣即將耗盡的表現,於是,他掙扎着微微移動着自己的身體,慢慢向唐飛雁那裡蠕動。
忽而,唐飛雁被寒氣侵襲得顫抖不堪的身體,蜷縮了一下,滿頭的青絲早已被寒雪佈滿,她那強力撐着的眼睛,閃動了一下,發紫的脣,微微張合,說出了一句弱弱的話語:“我們,不會死在這裡吧?”
聽到唐飛雁說的話,秦天不禁全身顫動一番,忽而,他也感覺到——他與唐飛雁,真的,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吧?
秦天找不出什麼安慰飛雁的話,卻是從懷中,取出一物,四四方方,極爲圓渾,卻是——那兩隻骰子!
“這樣吧,我們來賭一賭,我贏了,那麼我們就不會死在這裡,若你贏了,那我們,就聽天由命了!”
想不到,到了此時,秦天懷中還留着那兩隻骰子。
“都到了什麼、什麼時候了,你、你還有心思賭骰子……”唐飛雁不禁失笑,然而此時寒氣陣陣,嘴脣發紫,臉上也已經僵硬的飛雁,笑起來,已是極爲勉強。
兩隻被凍的僵硬的手,緩緩地觸動着那兩隻骰子,忽而一個旋轉翻越,骰子停了下來,一隻在秦天的手中,一隻,停留在唐飛雁那隻沒有握劍的手中。
二人顫巍巍地,攤開手,一隻在秦天手心的篩子,赫然是六點!
“不用看了,我一定輸了。”唐飛雁緊緊握着那隻骰子,也不放開,微微說道。
秦天有些高興,眼睛中有些歡悅之意,說道:“好,現在,我們不會死了。”
說完,秦天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從自己的身上,脫下那件厚厚的破舊道袍,然後,爬到唐飛雁的身邊,緊緊的披在她的身上。
“你……”唐飛雁被秦天的破爛道袍裹着,頓時覺得冷氣稍微弱了一些,透心的寒氣也慢慢變得弱了不少,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說是好。只是說道:“你、你不冷麼?臭、臭小子……”
秦天脫了這件道袍,才知道,原來這道袍穿在自己的身上的感覺,是多麼的暖和!
此時沒了這件道袍的抵禦,秦天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薄輕衫,面對如此極寒,哪裡能抵禦得住?
秦天雖然感到刺骨奪命般的寒冷,但語氣裡盡是逞強之意——“你輸了,就、就聽我的吧,我們、我們不會死的。我不怕冷的!咳咳!”
最後,秦天實在忍不住咳嗽了起來,要不然,自己還可以更加裝的強硬一些。
“呵呵,還說不怕冷!”唐飛雁見秦天此般情形,噗嗤笑道。可是,她忽然想到——
有這麼一個人,在生命垂危之際,可以不顧自己,不計後果的,保護自己,那麼,這個人在自己的生命之中,算是什麼呢?
唐飛雁看着眼前的秦天,已是寒顫連連卻強裝堅強,那慘白的臉上都已是被寒氣侵襲得有些扭曲了……
但是,秦天看着自己的眼神,卻是充滿柔光……
忽而,唐飛雁臉上一陣發熱之感,從心底之處,如觸電般涌上心頭,那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
幸而,這裡寒冷異常,唐飛雁那被寒氣侵襲的臉,沒有在這種感覺的觸動下,發生什麼異常。
若是在平常情況之下,唐飛雁的臉上,只怕早已飛紅一片……
“可是,你、你這袍子,好像很、很髒唉!”低下頭去的唐飛雁,看着秦天給她的那件道袍,卻見其不僅破爛,而且髒兮兮的,少女之心,自然是極爲愛美愛乾淨的,就是在此情況之下,唐飛雁也不禁,這樣說道。
“這個,這個,平日練功和做法,都穿着它,自然、自然不怎麼幹淨了。”秦天面有窘意,一位美麗的女子穿着自己的破衣服,原本就很奇怪,但是,他又急了,想到這瘋丫頭竟然還嫌棄起來了,臉色不再窘迫,卻是微微生氣了,說道:“那你,穿還是不穿?”
唐飛雁見秦天此般情形,不禁笑了,說道:“我還沒說完呢!這袍子雖然髒,但是——很暖和!”
說完,唐飛雁低下了頭,不再說話。秦天聽她這麼一說,這才略微安心,心想自己一番好意,總算沒被她笑話。
可是,秦天沒有想到,自己的舉動,早已被這眼前的少女,深深記在了心裡。秦天自小生活在青州,與一衆頑皮少年廝混慣了,而與女兒家卻是極少有接觸,他哪裡知道,女兒家的細密心思!
“那、我們就這樣,等着麼?”唐飛雁忽然沒了主意,這般問道。
她沒有發現,自從秦天脫了他的那件道袍,雖然極力強撐,但哪裡撐得住?不到片刻,秦天漸漸失去了知覺!
全身被寒氣侵襲的秦天,又沒了那件厚厚的袍子的抵抗,自身修爲又是極度淺顯,哪裡能在這極寒之中,捱得住呢?
唐飛雁驚叫一聲——“秦天!”
卻見這小子沒了知覺,眼睛也已經閉上了,唐飛雁一下子沒了主意,只得慌忙加緊御劍,希望能夠御動仙劍,以強大的劍氣,重新照耀這片地方,驅除嚴寒!
可是,稍一發力,唐飛雁才發現,自己,已然元精耗盡了!
“硄!”
“綾羅”劍如一片虛浮飄散的浮萍,從唐飛雁那鬆弛的手中脫落,撲向那被寒雪覆蓋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