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於異連嘆三聲,抱起桌子上一罈酒,轉身離開,邊走邊喝,自個兒下山,自然也沒人會來管他。
許一諾衝下福貴山,其實沒跑多遠,收了五龍神符,見沒人來追,就在原地等着,不過等半天,於異始終沒來,眼見天光大亮了,他知道於異不會來了,心下想:“他先說走了,卻又回來,但見了我,卻又不躲,這是明明白白告訴我,還信不過我,還在考察我,這時候自然是不會來見我了。”
想得明白,眼見天光將亮,便往十三姨躲藏處飛來,十三姨問得明白,也嘆息了一聲,道:“福文武當年心術不正,這也是他該遭的報應。”卻又擔心許一諾:“只不過要提防他瘋狂報復。”
許一諾搖搖頭:“他便不死,也差不多廢了,真要報復,我也不怕。”
“那於大人呢?”十三姨又問:“你說他去了山上,後來卻沒來見你,是不是他不想見你了。”
許一諾明白她的意思,道:“於大人不見我,不是討厭了我,或者說怕我與福貴門的私仇扯進公事中,拖累於他,他不見我,反表明他不把福貴門放在眼裡,即便最終因福貴門的事把他扯進來,他也不在乎。”
“也是啊。”十三姨點頭:“我到是沒想到這一點,於大人真要在乎,那就會索性跟你說清楚,不要你幫他做事了,不跟你說,正表明他不放在心上。”
“嗯。”許一諾一握拳頭:“能讓於大人害怕的,估計這世間還沒有,現在最關健的,是要摸清楚張家在搞什麼鬼,只要立下大功,天塌下來,我相信於大人也會保我。”
信心已定,安置了十三姨,自去幹事。
於異確實不想見許一諾,不過心裡可沒許一諾想的那麼複雜,他是懶得囉嗦,戲看完了,那就散場,還跟你嘮嘮叼叼的扯一通,沒勁,所以別選了個方向。
其實不是選的方向,打的鞋卦是要去見張妙妙,而落馬湖就在那個方向。
浣花城離着落馬湖本就不遠,幾百裡而已,於異風翅還是慢慢扇,天光時分,也就到了,其實要快還可以快,但黑天半夜的去見張妙妙,卻是不好。
先前的張家大宅給於異一通火拍碎了,這會兒原地又建了起來,卻大了一倍還不止,張重義熄了擴張勢力的心思,專一隻經營落馬湖了,可於異做了神官啊,那了不得,張家宅子自然是要大大的建起來。
於異不知他這般心思,遠遠看到,到是呀了一聲:“又起新房子啊,也好,嫂子住得也舒爽。”
到門前落下,剛好大門打開,那門子先還嚇一跳,一眼看清是於異,忙就恭恭敬敬上來見禮,一面引於異進去,一面另遣小廝進去報信,不多會張重義便大踏步迎了出來,怪事,見面卻一臉哀傷之色,拉了於異的手,道:“世事無常,節哀順變。”
“什麼?”於異莫名其妙,腦中一想,眼晴猛一下就瞪大了:“怎麼了,是我嫂嫂有事嗎?”
這麼一叫,全身骨節啪啪作響,恰如炸了一掛鞭炮,便在爆發之際,卻見側面月洞門裡一個身影快步出來,正是張妙妙。
於異先聽岔了,以爲張重義那話裡的意思,是張妙妙出了什麼事,甚至是死了,所以要爆發,好好一個人在家裡,說沒了就沒了,別的不說,新建的這張家大宅子先拍碎了,再問情由,好便好,不好時,所有腦袋都給你拍成碎磚。
但張妙妙明明好好的啊,張重義那話什麼意思?不過於異也懶得管了,張妙妙沒事便好,迎上一步,作個揖,他心性雖沒太大變化,終究也慢慢長大了,叫了一聲:“嫂嫂。”
不想張妙妙見了他,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叔,你果然今天回來了,你哥——石硯——他,沒了。”
“什麼?”於異愣了一下:“你說我哥沒了,他死了,怎麼死的,你怎麼知道的。”
張重義站在一邊,先聽於異骨頭那一陣響,真個把他腿都嚇軟了,情不自禁就退開了兩步,但叫他奇怪的是,聽到於石硯死訊,於異反而平靜得很,他心下就暗暗點頭了:“果然如此,在他心裡,到是把妙妙看得更重了。”若是換了別人,哥哥不關心卻關心嫂嫂,他自然要狠狠的鄙視一番,但張妙妙是他女兒,那就是另一個想法了。
張妙妙哭着說了情由,原來在半年前,張重義得到一個水上行商的消息,說年前在浣花江下游,翻了一個船,於石硯剛好就在船上,那行商以前還幫牢城營運過一批物資,所以識得於石硯,也知道於石硯是張重義女婿,所以特來報訊,只不過當時風大,江水又寒,也沒能撈得於石硯屍首,但那一船人盡都沒了,卻是事實。
“可憐你哥,竟不得一個葬身之地。”張妙妙哀哀號哭,身子軟做一團,於異皺了眉,伸手扶着她,心裡卻不知是什麼感覺,好象也還有點兒傷感,又好象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反安慰張妙妙:“嫂嫂節哀,真要是這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皺眉想了想,道:“半年前,莫非哥哥是想回浣花城來,翻了船。”
“應該是的。”張妙妙抹淚:“卻不想我這般命苦啊。”
張重義在一邊,也滴了兩滴老淚:“石硯是個好人,只是命不好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又道:“我得到消息後,特地去那一帶看了的,只盼能收到他的屍骸,可惜上上下下問到了,也沒人見到,可能當時就沉江心了。”
這時高氏袁氏都出來了,袁氏懷中還抱着虎頭虎臉的奶娃娃,有半歲多的樣子,自然就是先前袁氏肚中的孩子了,這孩子看到張妙妙哭,居然嘴一扁,也哇哇哭了起來,雙手向張妙妙伸着,張妙妙只好接過來,高氏便道:“先進屋去吧,莫在這風裡哭傷了身子。”
於異跟着進屋,張妙妙在自己院裡設了神龕,供了於石硯靈位,也因於異勢大,她跟着水漲船高,纔有這個待遇,於異到靈前上了香,拜了三拜,卻還是不想哭,到是張妙妙陪着又哭了一場。
隨後袁氏備辦了酒菜,張重義陪着於異喝酒,於異又細問了一下情況,張重義也沒太多可說的,就是聽了那行商消息,然後去打探了一番,什麼也沒找到,回來給於石硯設了個衣冠冢,也是張妙妙與他夫妻一場的心意,這時袁氏插了一句:“我聽妙妙說,石硯他是成神了呢,你也該高興纔是。”
“什麼成神了?”張重義問。
“前天夜裡,我和鯉兒跟妙妙三個睡,睡到半夜妙妙突然爬起來哭,我還以爲她是想着自己命苦呢,她卻說,她夢見石硯來找她了,而且跟她說了一番話,說姻侄你三天內就會回來,我和妙妙先都不信,結果不到兩天,今兒個姻侄不就回來了,通靈報信,這不是成神了嗎?”袁氏說得眉飛色舞。
張重義聽了也喜:“那就好,那就好。”
張妙妙也在邊上陪着,他便問:“除了說姻侄三天內回來,還說什麼了沒有?”
張妙妙本來哭得臉蛋有些發白,聽到這話,看一眼於異,俏臉上起了一絲飛紅,搖搖頭,沒有吱聲,不過看她那樣子,明顯是有話沒說出來。
於異最煩這種吞吞吐吐的人,不過也要看人去,張妙妙這個樣子,他可沒法子催,也沒必要催,張妙妙不想說,那就不說了,插一句嘴,道:“我哥成了神啊,那也好,他以前是個老實人,成了神,或許能不受人欺負吧。”
“成了神誰還敢欺負他啊。”袁氏說着,試看着於異:“姻侄,你最近又高升了吧。”
“你這婆娘,看這話問的。”張重義裝做有些惱:“姻侄當然是要步步高昇的,不過姻侄還年輕,慢慢做下去,人界之官,是三年一磨,卻不知神界是怎麼樣,估計可能要慢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