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明和陳逸軒兩人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一個是灑脫的道宮之人,不拘小節,全身心都沉浸在書畫之中。另外一個則是規規矩矩,儒家之氣縈繞殿堂,縱然是莊太白也不禁悄然變色。
“陳兄叫我所爲何事?難道方纔之事,我未曾說清楚嗎?”方天明聲音中帶着一種強大的威嚴之感。
陳逸軒淡笑一聲,目光依然是注視在自己的筆墨上,緩緩道:“方纔的事你說的很清楚。現在教你過來是給你看一人,看這人可否有資格入你應天書院的學宮。此人乃是一方君主,應該和你胃口。”
“是他?”方天明只是對着衆人掃視了一眼,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易無道身上。
“正是此人。”陳逸軒毛筆微微一停,筆鋒在宣紙上勾勒出一妙齡女子,女子手持長劍,正在這寒冬之際練劍。
方天明目光灼灼,緊緊看在易無道身上。後者只感自己都要被看穿了一般,渾身上下都是透明。
“你是何方君主?”沉重的聲音從方天明口中問出。
“蠻荒獸王城。”
“原來是蠻荒之地。難怪你周身無靈脈,體內另外有一股強大的氣力。”方天明眼光亮了亮,問道:“你即爲蠻荒中人,想來也未曾對過四書五經了?”
“未曾。”前世易無道只是看過這幾本書的封面,至於內中確實一點也不知道。
“我應天書院收徒同樣需要一定資格。”方天明瞥了一眼陳逸軒道:“但也不向他這白鹿書院玄乎,一切都靠機緣。你未曾讀過四書五經,我也不難爲你,這有有三道題,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寫上去。”
說着就是一張宣紙飄飛過來。上面筆走龍蛇,赫然有三道題目。易無道只是掃了一下,就發現這三道題目全是治世題目,就像科舉一樣靠的是文試。
易無道比劍法他是不怕,可若說比朝政治理,他當真是要頭大。獸王城中最能治世的應該是唐伯清,最能統兵的是陸阿紫,而他這獸王則很少去處理政事。
旁邊兩道目光注視過來,一道是蘇嫣然的炙熱目光,另外一道則是沐千雪的冰冷目光。同樣的,在他背後還有數道陰冷目光緊緊看在他身上,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莊太白。
自己此番惹怒劍閣,若非沐千雪拼死相救,只恐自己和蘇嫣然就要被受辱而死。自己不論如何也要定下心神,暫時拜入書院,等日後實力強了再回蠻荒。
屏氣凝神,易無道看向第一道題目。這第一道題目字數最少,說的是自己如果身爲貧民,有人欺辱了自己妻女,該如如何應對。
看到這第一題,易無道心中就是一突,他記得儒家有句名言“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這話易無道是聽過的,這第一題的答案顯然應該是“以直報怨”。易無道擡起雙眼看向方天明,方天明端坐在椅子上,一副浩然正氣的樣子,雙目看向遠處。
微微猶豫了一下,易無道從盤拿起一隻狼毫筆,沾了些墨水,在桌面上大手一揮,寫了一行字:“犯我至親者,罪不容誅,屠之滿門!”
寫完之後,目光也不做停留,繼續看向下一題。這一次身份換成了君臣,說是自己供奉的君王
昏庸不已,不理朝政,夜夜笙歌。周圍人對此怨憤不平,而自己這君臣恰恰手掌大權,又滿腹才華,擁有治國之心,羣臣都欲讓自己推翻君王,治理朝政。問爲臣者,該當如何。
看完之後,易無道不禁再度搖頭,這儒家講究仁義不假,可偏要搞什麼君臣有別,尊卑有別。這第二題儒家的答案應該是保持君臣之禮,用道德和禮數去感化君主,讓其走上正軌。
只是易無道卻只覺儒家之法太過迂腐,提起狼毫筆就寫了上去。
“兵變弒君,取而代之!”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卻是殺氣衝騰,縈繞在宣紙之上。
第三題,身份又換,換成身爲君王,所屬之地有人叛亂被擒,問該如何處理。
易無道嘴角現出一絲不屑之色,按照儒家來說,自然是要以道德約束衆人,不該大興殺伐之道。但易無道卻是拿起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短短一句話便寫在了上面。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殺!”
寫完這三道題後,易無道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將狼毫筆放在桌子上,道:“蘇嫣然,白先生,咱們走吧。”
衆人都是一愕,莊太白眼中隨後冒出一絲喜色,定然是易無道答不出題目,所以主動放棄了入應天書院。
身子一閃來到易無道身前,冷然道:“走也可以,但留下聖女,我劍閣會留你多活一年時間。”
面對莊太白這一身氣息,易無道毫不畏懼,目蘊神芒跟他對峙在一起。
“還請莊閣主入座。”陳逸軒淡雅的聲音傳出來,在這道聲音之中,莊太白身上所凝聚的氣勢竟然全然潰散。
瞳孔微顫了一下,旋即就坐在一旁,靜靜看着易無道。
“這位兄弟要走我等自然是不會攔着你。可你既然答完了題目,何不給方儒生看上一眼。”
“不必了。只怕我答得並非如方先生所願。”
方天明眼光在易無道身上看了一眼,伸手虛空一招,那宣紙就輕飄飄落到他手中。
“這三道題目是應天書院國子監的考題,主要考的是爲民、爲臣、爲君該當如何,所爲在其位謀其政,國子監的這三道題要求考生每道都要寫千字,念你沒有讀過四書五經,也不限你字數,主要核心思想一樣便是可以。”
方天明一邊說一邊開始看向第一道題目,題目他都是知道的,所以目光一掃就略過去,看向易無道的答案。
“犯我至親者,罪不容誅,屠之滿門!”
這十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刃一樣狠狠插入方天明眼中,眼神晃動不已,眉頭也是緊緊皺起來。
當真是荒唐之言!
方天明瞄了易無道一眼,看到後者一副坦言樣子,不禁淡哼一聲,繼續朝向第二題看過去。
看到“兵變弒君,取而代之!”這八個字時,方天明握住試卷的手指不禁顫抖了一下。
放肆,真是放肆!
此子當真是好大的殺氣!若非這人身上沒有邪派之氣,只怕自己就要將他視爲邪教中人了。
方天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
眼光繼續向下瞄,按照前兩道題的樣子,只怕這最後一道題也免不了一
個殺!
果然,這第三題的答案,赫然映入方天明眼中。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殺!”
尤其是這最後一個“殺”字,宛若真有濃濃殺氣朝向方天明撲面而去一般。
三道試題,三個答案,總共不過三十字,可謂是惜墨如金。可方天明看的卻是一陣一陣,從最開始的“屠”,到第二道題的“弒”,再到最後的“殺”字,這三個字所蘊含的殺氣一道高過一道,到了最後三個字,氣勢融合,殺氣滾滾而出,若是方天明爲應天書院的大儒,只怕在這殺氣下就要震懾一番。
方天明緩緩合上試卷,臉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那道目光看在易無道身上同樣也沒有任何感情。
看到這一幕,衆人心中都是好奇,試卷上的答案究竟是什麼?這方天明讓不讓易無道入應天書院啊?
良久,方天明都未曾說話。最先打破沉寂的是陳逸軒,他那一副女子舞劍圖已是完成,笑道:“聖女,這副畫就送給你了。”
沐千雪怔怔接過來,花捲上話的是一女子雪下練劍,長劍周圍盡是雪花和梅花,赫然便是她們寒霄峰劍法中的落英繽紛!越看越之這幅畫對她劍法贈與甚多,慎重的收入懷中。
“方兄,你看了這麼長時間覺得這位小兄弟入你應天書院如何?”陳逸軒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房中的沉悶氣氛,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樣子。
方天明嘴角輕啓,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荒唐!”
當這兩個字說出來後,衆人感到一股滔天氣焰從方天明身上涌動出來,易無道更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我應天書院那是以仁義著稱,講究以理服人,禮數教人。理,爲仁義之理,那是要以直報怨。禮,是君臣之力,那是要尊卑有別!爲君者更是要仁義天下,和善爲民。而你,統統一個殺字瞭解,當真是胡鬧,荒唐!”
方天明言語有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向易無道,他每說一句易無道就後退一步,等說道最後時,易無道身上氣勢宛若被抽乾一般,又是一口鮮血噴涌出來。
蘇嫣然急忙上前攙扶住易無道,淚眼朦朧,噗通一聲對着方天明跪下,哀求道:“方先生,你最是仁義,還請你救救我家君上。他若是不能拜入應天書院,只怕一年之後……就要被這些人給殺死了!”
蘇嫣然一邊說一邊給方天明磕頭,額頭碰一次地面,眼眶中的淚水就散落下來一次。
看到蘇嫣然這般誠懇,方天明眼中晃動了一下,撤去身上氣息,緩緩道:“你先起來。”
“不,方先生若是不答應,我便一直跪在此地。”
方天明臉色一怔,憐憫目光看向易無道:“此子,沒有靈氣也罷了。但這周身盡是殺氣,與我儒道大爲不符。但看在這姑娘如此懇求之下……”
“蘇嫣然,起來!”易無道咳咳道。
蘇嫣然心中一驚,連連搖頭。
看到這一幕,方天明眼中那可憐之情更是濃郁,目光就如同看向世上最可憐之人一樣。
“我易無道何需他們儒家來可憐?你起來,我早知他不回收我,咱們走便是!這般哀求有何用處?”易無道雖然身上許多,但聲音卻是堅毅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