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怒之威

張直說道:“荀椽部已到,咱們這就開宴罷。”拍了拍手,十來個美貌的婢女託着食盒魚貫登堂,爲諸人布食。堂下的女樂彈琴吹笙,輕歌曼舞。

小夏在堂外目視荀貞。

荀貞瞭然,剛纔張直和堂外的一個大奴眉眼傳意,小夏這是在提醒他要提防注意。他想道:“張直和那大奴對打眼色,‘說’的不外乎是‘辱我’之事。他若是想以言語羞辱於我,不需要和堂外的大奴打什麼眼色,莫非,他這個‘辱我’還需得有人配合不行?……,需有人配合?難道他不只是想罵我,還想打我?在堂外埋伏的有人,想來個‘擲杯爲號’?”

這也不是不可能。荀貞這次來張直家,赴張直的宴,最壞的打算就是挨一頓打。挨一頓打和挨一頓罵比起來,肯定是前者更羞辱人。打一頓之後再丟出去,更羞辱人了。

荀貞借用汗巾擦臉的機會,不動聲色地瞟了瞟小夏。小夏的目光一直沒離開荀貞,兩人視線接觸,他看懂了荀貞的意思,偏過頭裝與小任說話,說了沒半句,忽然捂住肚子,擠眉弄眼,唉喲叫疼,急問旁邊的張家奴婢:“你家的溷廁在哪裡?突然肚痛,十分內急。”

他問得急,張家的奴婢沒多想,隨手往堂西指了指,說道:“一直走,到牆角,便是糞溷。”

小夏捂住肚子,彎着腰,快步離開了堂門口,向這奴婢手指指的方向去了。

小任、程偃奇怪地看了看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又往堂內看荀貞。

堂內亮如白晝,婢女已把酒食布好,張直正舉樽勸酒。堂上諸人共飲一樽,飲畢,皆亮出樽底,以示飲完。荀貞也同樣亮出了樽底。這個舉動,既是漢人淳樸好酒,每飲宴必痛飲的一個表現,也是一個禮節,表示對敬酒人的尊重。張直指着荀貞,說道:“椽部沒有飲盡!”

他的座位在堂內最裡邊,離荀貞隔着五六個案几,差不多得有一兩丈,哪裡看得到荀貞的酒樽裡有沒有酒?明顯是在藉機生事。荀貞也不分辨,帶笑將酒樽掉了個個兒,樽口朝下,樽底朝上,晃了兩三荒,半滴酒沒有掉出來。張直連連搖頭,說道:“沒飲盡,沒飲盡!”

先前進堂布食的婢女沒有走,留在了賓客們的案邊,伺候他們飲食。張直命伺候荀貞的那個婢女:“給督郵滿上,再喝一樽!”那婢女從命,用酒勺從甕中取酒,給荀貞滿上,繼而端起來,請他喝。在座的賓客都只喝了一杯,荀貞爲何非要喝兩杯?灌酒也是一種羞辱。

堂下的小任、程偃面色陡變。

荀貞若無其事,接過酒樽,笑道:“君家酒美,正該多飲。”一飲而盡。張直哈哈大笑,說道:“知道我家酒美,說明你還有兩分品味。貞!再飲一杯。”

“幼名,冠字”,“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對一個成年男子來說,“名”是用來自稱的,除了父母長輩和地位高過自己的人之外,被人直呼己名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今人聞呼其名,其不怒罵者幾希”。張直的從父張讓是中常侍,如果張讓直呼荀貞的名字倒也罷了,張直算是什麼?一個白身而已。荀貞出身名門,又是北部督郵,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他直呼己名,辱之甚矣。

小任、程偃勃然大怒。荀貞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注意到了他兩人的怒色,微微把手往下一壓,示意他兩人鎮定,等婢女再將酒滿上,從容飲盡,笑道:“君家美酒,名不虛傳。”

席上賓客無不竊笑。張直嘿然,心道:“田舍兒真夠能忍!”

宴席還不算正式開始,賓客才喝了一杯酒,連着辱荀貞了兩次,荀貞都不理會,只當清風拂面。他有心再辱,面對荀貞這副“唾面自乾”的姿態,也一時無從下手了。

“諸君請再共飲一樽。”

諸人又齊飲一樽。這杯喝了,酒宴正式開始。

……

喝酒不能空喝,只敬酒、碰杯沒意思,應張直的提議,用酒令助興。當時酒令不及後世花樣繁多,但也有不少,比如投壺、比如酒令錢。投壺要有技巧,張直不擅此道,選擇了酒令錢。

酒令錢就是每人拿一個特製的錢幣,錢上刻有一個數字。選出一人爲酒監正,將與之對應的酒籌錢放入籌筒中,搖動後取出一枚,根據上邊的記數報出數字,席上如有人持此數字,便或罰酒、或歌舞、或吟唱。

酒監正選了費暢。他捧着籌筒嘩嘩搖開,探手取出一個酒籌錢,張直按住案几,撐身問道:“是何?”費暢展錢觀看,看罷,一臉的阿諛,說道:“真是好口彩,乃是‘樂無憂’。”

酒籌錢裡除了與酒令錢對應的數字外,還有許多其它的文字錢。有的是吉祥話,如“樂無憂”、“壽毋病”、“貴富壽”之類;有的是遊戲娛樂,如“起行酒”、“飲酒歌”、“自飲止”之類。“樂無憂”顯然是句吉祥話。

張直哈哈大笑,舉杯示衆,說道:“夜方至,酒剛起,長樂未央。”席上諸人隨之舉杯,皆附和笑道:“長樂未央。”衆人將酒一起飲下。

再搖動籌筒,搖出了一個“第十一”,席上諸人手裡沒有人拿這個數字。再搖,是“第十九”,南部督郵笑道:“是我了。”痛快地將酒飲盡。

如此這般,連着搖了十來次,搖出了六個數字,席上諸人多半都輪到了一回,也不知荀貞是運氣好還是怎的,卻一次都沒輪到他。費暢想道:“少主令我來當個這個酒監正,明顯是想讓我多灌荀家子幾杯酒的。荀家子運氣好,十來次都沒搖到他,這可不行。”再又搖出一個酒籌錢,拿起來看,上邊寫的是“五穀成”,又是一句吉祥話。他大聲說道:“第十三。”

荀貞手裡的酒令錢正是“第十三”。依照慣例,爲表公正,報完數字後,酒監正該把錢亮出來給大家看的。費暢這次報完,卻沒給諸人看,而是直接丟回了籌筒裡。

荀貞心知必有蹊蹺,但也不問,當作不知,含笑飲下了樽中酒。對面席上一人陰陽怪氣地說道:“荀椽部好氣度,酒籌錢也不看便把酒飲下,也不怕費丞哄玩你?”

“在下身爲費丞下吏,費丞又怎會哄騙在下?”

堂上的賓客們很多都在想:“‘荀家虎’偌大威名,今夜在張君席前卻老實得像個病貓!如此看來,他也只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不覺又小看了荀貞三分。

……

堂外,小夏回來了。荀貞偷空打眼看他,他面上顯出焦急神色,頻頻以目示意。荀貞心道:“小夏不斷地往堂門兩側看,他這是在示意什麼?是想告訴我堂外有埋伏?”

酒過三巡,堂上氣氛漸熱,好幾個酒量淺的已見半醉,把身邊的婢女摟入懷中,玩弄戲謔。有兩個過分的,將婢女的衣裙都扒掉了,露出那倆婢女白生生的嬌軀。

費暢又搖出個“起行酒”,端起酒樽,跪地膝行至張直座前,匍匐敬酒。張直沒有興趣喝他的酒,看着堂上的乳浪臀波,調笑說道:“阿奴,聞你弟婦體長,必善舞蹈,何不召來共飲?”

“聞你弟婦體長”,他這是在說遲婢了。荀貞眼皮微微一跳,拿袖子掩着酒樽,借舉頭飲酒的機會,覷看費暢、費通的表情。費暢毫無不虞之色,立刻轉首呼令費通,說道:“少主亦知汝妻體長,真我費家幸也。你快去把汝妻喚來,爲少主起舞祝酒。”

費通在堂上的地位最低,一直表現得很拘謹,聞言,他呆了呆。這是一個非常不合理,也極其不合禮,帶有很強羞辱性質的要求,荀貞看出,他恐怕是很不願答應的,奈何生性懦弱,在張直面前壓根提不起拒絕的勇氣,呆了一下後,囁嚅地應了聲是,不情不願地離席去了。

荀貞暗自搖頭,心道:“可憐遲婢,嫁得這般一個丈夫!”雖爲遲婢感到不值,眼下卻沒空去爲她抱不平,很快,他的心思又轉回到小夏的“目光示意”上,想道,“酒喝得不少了,我觀張直亦有醉意了。不管他是否在堂外埋伏了人,也不管他打算如何辱我,這發動的時間怕也就在這一時半刻了。我不能坐等他發動,應要先發制人。”

他也把席上觀察地差不多了,來的這些賓客大多是權貴、豪門子弟,平素養尊處優,料來沒甚應變的急才,觀其身量,也沒有勇武之輩。“先發制人”不難。問題是:該怎麼掌握這個時機和這個火候?他正尋思間,費通回來了,一個女子隨在他的身後,可不就是遲婢?

他頗是驚奇,心道:“怎麼這麼快?”隨即猜出,“是了,費暢、費通都在,想必遲婢今夜本也早就來了,只是剛在不便登堂,故可能與張直家的賓客女眷在一塊兒。”要非遲婢早來,張直也不可能會從別人那裡聽說她“體長”。

遲婢今夜打扮得很漂亮,頭梳高髻,口若含朱,耳垂明珠,身穿墨綠色的單薄襦裙,腰間束着一條青絲帶,青翠奪目。饒是以荀貞的心不在焉,視線也不由自主地先落在了她的細腰上,往下看,裙長曳地,往上看,胸衣高聳,十分得豐滿修長。更有一股幽香,撲鼻繚繞。

張直家中也有個高的婢女,但像遲婢這樣個子高、又熟麗的卻是一個也無,張大了嘴,直勾勾地盯着遲婢看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嚥了口唾沫,說道:“阿奴,阿奴!你弟家中竟藏有此等嬌娃,好豔福。來,來,來,我與你共飲一杯。”急不可耐地召手,叫遲婢近前。

……

荀貞的座位挨着堂門,遲婢一進來就看見了他,原本因不滿被費通喚來陪酒而產生的薄怒頓時變成了驚奇,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扭臉往堂外看了下,旋即轉回頭,看也不看費暢和剛落座的費通,跪拜在地,向張直等人行禮,說道:“聞堂上諸君召,賤妾惶恐,願先給諸君敬酒。”

張直樂不可支,連聲說道:“好,好,快來,快來,給我敬酒!”

婢女拿來酒樽,盛滿酒,奉給遲婢。遲婢至張直席前,將酒樽高舉過頭,說道:“爲君壽!”

張直推開身邊的婢女,起來去拿酒樽。荀貞看到,他先在遲婢的手上摸了一把,隨後才接過酒樽,仰面飲下,不顧酒水順着鬍子下趟,把手伸到鼻下,深深地嗅了一口,喜道:“好香,好香!……,再敬一杯,再敬一杯。”

荀貞收回目光,心道:“這遲婢來得倒是好時候,一下就把張直的心神全吸引過去了。趁他心神不在我處,此正我‘先發制人’的良機。”

遲婢身爲人婦,大庭廣衆之下,被張直佔便宜,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她很好得把不快藏起,淺笑說道:“‘再’則滿,滿招損。張君,一杯足夠了。君若想飲,待賤妾敬過堂上諸位貴人後,再敬君不遲。”

“好,好!說得好。快去,快去,快去敬他們,敬完了過來,我要與你好好飲上幾杯。”

敬過張直,遲婢從他下手開始,把堂上賓客都敬了一遍,最後到了荀貞案前。

她提起襦裙,隔着案几和荀貞相對跪坐,衣香撲鼻。

她的個子本就高,又髮髻高盤,此時相對跪坐下來,倒似與荀貞身高相等。她眨動美目,深深地看了眼荀貞,說道:“美酒醉人,不可多飲。爲君壽。”

荀貞心道:“‘不可多飲’什麼意思?”

他兩人認識很久了,也說過好幾次話,不過這麼近距離地相對言談這還是第一次。荀貞只覺得她口吐蘭麝,胭脂芳香,與衣香、酒香混在一處,使人心猿意馬。說罷祝酒詞,她俯身舉杯,又一縷髮香襲人而來,細直的脖頸並也落入荀貞眼中。荀貞視線下落,透過中衣,隱見她精緻的鎖骨和黑色的內衣,忙收回目光,端莊地去接酒杯。

遲婢沒立刻鬆手,手指碰了他一下。

這是不尋常的動作。荀貞微愕。遲婢略擡起頭,眼往堂外瞟了下。

荀貞心道:“她這是在提醒我快走麼?她從外邊來,來即提醒我走,小夏也不斷地以目示意堂外兩側,看來我猜對了,堂外必有埋伏。”不動聲色地舉杯緩飲,尋思定計。提前離席,張直怕會不讓。強走,他既然埋伏了人,一樣也會動武。己方只有三四人,怕會吃虧。

他想道:“以今之計,只有趁張直的心神全不在我身上之機,趁他不備,驟然發難,將他的氣勢壓制住,我才能趁機離開。”驟然發難也是需要藉口的,藉口從何而來?他把酒飲盡,將酒樽還給遲婢,有了計議,想道,“便效遲婢,從敬酒上打開局面罷。”

……

給誰敬酒?從誰那裡打開局面?直接從張直下手不合適,萬一弄巧成拙,反激得他性起,得不償失。他的目光往席上掃了一遍,選定了目標:“費暢最合適不過,且看我敲山震虎。”起身笑道,“今夜承蒙張君邀請,認識了在座諸君,幸甚至哉。貞便借花獻佛,也給諸位敬一敬酒吧。”不等張直等人反應過來答話,自顧自跨步出席,徑直費暢座前。

費暢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荀貞端起他案上的酒樽,敬道:“費丞是本郡郡丞。在下忝爲下吏,祝君長壽多福。”他一臉笑容,費暢不好推辭,勉強接住飲下。

荀貞親手把酒添滿,又舉起敬道:“費丞不但是本郡大吏,還是下吏的前任,再敬費丞一杯。”費暢蹙眉不樂,但無話拒絕,勉強又飲下了。

荀貞再又將酒添滿,復再敬道:“下吏前番行郡北諸縣,縣人都說費丞爲北部督郵時清廉公正,實爲‘文無害’督郵。再爲百姓敬費丞一杯,祝君早日高升。”

費暢不幹了。他爲何會哭訴請求張直給他報仇?還不就是因爲荀貞在郡北驅逐濁吏、整治豪強,掃了他的面子?荀貞卻說百姓們稱他是“文無害”督郵,誰都能聽得出來,這不是誇讚,分明是羞辱!他怒視荀貞,質問道:“督郵欲何爲?”

堂上諸人注意到了他兩人。張直也把視線從跪坐在堂下的遲婢身上移開,看向他倆。荀貞晏然鎮定,笑道:“下吏欲給費丞敬酒。”

“有你這麼敬的麼?”

“君不飲,我自飲之。”荀貞把樽中酒飲下。

席上諸人以爲他服了軟,好多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想道:“話都不會說還給費暢敬酒,他怎肯會飲?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是自討沒趣!”

荀貞底下的舉動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只見他把酒飲完後,不是退回本席,而是將酒樽重又添滿,再次舉將起來,衆目睽睽下,接着敬費暢。

費暢勃然大怒。他是張家賓客,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況且,今夜本欲爲辱荀貞,哪裡能被其反辱?登時壓不住火氣,借酒意拂袖起身,他大罵荀貞:“奴兒欲辱我乎?”

堂上安靜下來。席上諸人、席下歌舞女樂,滿堂數十人紛紛目注。今夜來的賓客大都知道張直“宴請”荀貞是爲了什麼,不少人幸災樂禍,想道:“張直正愁找不着藉口辱你,你這荀家子反倒主動送上把柄給他。哈哈,這下好了,等了小半夜,好戲總算開場。”

可惜,未等張直藉機發怒,荀貞先借機翻臉了。

他把酒樽裡的酒潑到費暢的臉上,將酒樽扔下,“嘡啷”一聲,反手將腰上的佩劍拔出鞘,嗔喝道:“我家海內名族,我乃北部督郵!‘奴兒’二字,費丞稱何人?”

費暢受他刺激,也欲拔劍。

荀貞跨上兩步,踢翻案几,近至其前,以劍相逼,怒視厲聲:“適才費丞問貞欲何爲,今貞問丞欲何爲?想要拔劍麼?想要與貞比比劍技麼?”他喝如春雷,聲音迴盪在堂內,堂下的歌舞女驚駭,琴停、歌住、舞歇。

他沉默退讓了小半個晚上,衆人本以爲他早已無膽,無不輕視於他,卻沒料到他竟會突然發難,此時見他手執利劍,咄咄逼人,嗔目厲色,殺氣外露,好像下一刻就要殺人席上似的,一個個都措手不及,或茫然,或吃驚。

荀貞又近前一步,逼到費暢的身前,劍刃離他只有一兩寸遠,嗔喝道:“費丞自以爲勇麼?沈家死士百人,沈馴爲我手刃!你是勇過沈馴,還是勇過沈家死士百人?今我殺你,如殺一犬!”遍觀荀貞這兩年多的經歷,越是在關鍵的時刻,他越是能表現出驚人的勇武,又剛手刃過沈馴不久,這一發怒,氣勢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坐上人盡皆駭然失色。

張直諸人屏息。南部督郵失色。“撲通”一聲,是費通失手打翻了酒杯。

費暢被他逼着連退數步,直到背後靠住柱子,實在退無可退了,方纔勉強站立,避開荀貞逼人的目光,倉皇顧視左右,手放在劍柄上,不敢將劍抽出。

荀貞轉對張直,挺劍說道:“貞今行縣,諸惡悉除,唯餘陽翟。我爲北部督郵,陽翟亦在吾部!所以暫不除者,非不能爲,只因陽翟是郡治,府君教諭我,不如禮讓化之。孔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敬告足下,以後要安生守法!如不從我教,君雖張常侍從子,王甫、淳于登,前車之鑑!”謙讓頓收,鋒芒畢露。

張直想要呼人進堂,聽到兵刃出鞘的聲響,乃是堂下的程偃、小夏、小任抽劍在手,目露兇光。

小任穩重,拿劍在手,向院中看,先找後路。

小夏機敏,看出了張直想要叫人,箭步上前,抓住了剛纔和張直眉眼傳話的那個大奴,橫劍架在他的脖子上,扭臉向堂上大呼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督郵一怒,血流半郡!堂上諸君想要試試吾輩的武勇麼?”堂上沒有得力的人手,埋伏都在堂外,張直失色,不敢回答。

程偃提衣着履,大步登堂,趨入席間,仗劍環顧,發怒衝冠,臉上的傷疤猙獰嚇人,喝罵道:“哪個想試我老程的七尺劍?”他不善言辭,早就怒氣難以遏制,這時發作出來,一句話頂十句話。

堂上諸人皆失色驚懼,唯有躲坐堂下的遲婢美目中異彩連連。荀貞微微向她頷首,以謝她方纔的暗示,趁機告辭,臨別持劍長揖,堂上諸人再無一個敢輕視小看於他,全都忙不迭起身回禮。有幾人起身太倉急,把案几上的酒樽、食盤帶掉地上,酒水、菜餚四濺,“嘡啷啷”響聲一片。

小夏放開那個張家奴。堂外的奴婢、從人裡有一個恰是那個曾在郡府裡以鼻孔對人的費暢手下小吏,小夏拿劍頂在他的頷下,嚇唬他,問道:“今夜知道督郵發怒的樣子了麼?”這小吏嚇得癱軟地上。小夏哈哈大笑,在堂門口接着荀貞,和程偃一前一後地護着他,由小任在前開道,四人揚長而去。

堂下的歌舞女被嚇得暈倒過去的都有,剩下的也坐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堂上,張直諸人失魂落魄,相顧無言。

南部督郵事不關己,最先回過神來,暗驚:“荀家子門下,怎有恁多勇士?”

他不知道,只要選對了人,推心置腹,以恩義結之,便是懦夫也能奮勇護主。就比如程偃,絕對不算是一個勇士,昔日在被高素欺凌時,也從來沒想到過要反抗。可和小任、小夏等一樣,他卻是一個知道報恩的人,所以在受了荀貞的大恩後,能夠在今夜這樣的時刻挺身而出,拼死相報。

——

1,今人聞呼其名,其不怒罵者幾希。

這話是宋人說的,出自費袞的《樑溪漫志》。

2,聞你弟婦體長,必善舞蹈,何不召來共飲。

夏侯惇幹過類似的事兒:“夏侯惇爲陳留太守,舉臻計吏,命婦出宴,臻以爲‘末世之俗,非禮之正。’惇怒,執臻。既而赦之。”

相比張直,夏侯惇這件事做的更過分。好歹費暢是張直家的賓客,衛臻是“計吏”,是下屬,又是衛茲之子,曹操起兵討董卓,衛茲出了很大力。

273 夏侯淵傳捷坎谷(上)122 劉備奉使出彭城 郭嘉出謀迫薛禮(上)144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十一)57 二月習射(上)66 急擊則負緩則勝40 蹴鞠138 建功立業就在冀州(四)92 兵臨西華(中)133 聖旨一下赴冀州(三)6 尋賢不遇(下)73 衆議討董能行否 首事忠雲連薛禮76 貴顯何氏兩將軍76 江東猛虎方列陣 幷州飛將已出營294 陳國相襄軍第一(三)34 孟塗敢棄夜襲利8 勢先造成計乃行145 建功立業就在冀州(十一)2 安南借重荀與張67 鳳集西鄉(上)224 破敵潰阻驕兵計65 安之若素使人奇75 荀貞急信說孫堅 文臺二戰呂奉先206 萬金不如一文重260 浮華交會時之弊21 徐羊各獻破敵策24 鐵官見聞104 汝輩亦我漢家民198 舍泰欽名臣之望83 光陰似苒流如箭(下)33 鸞鳳擇良木而棲108 震張北進以逼兗37 無禮賠罪26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七)38 初步73 忠孝勇武224 破敵潰阻驕兵計41 效果25 備寇221 孫文臺傳請擊魯68 重施魏郡屯田計 秦鬆笑舉糜子仲29 許季46 恩威並施21 甲兵四千向神都(上)46 恩威並施73 忠孝勇武5 言而有信荀貞之119 三戰盡復東郡地(四)264 軍旗紛至聚昌邑66 尺蠖之屈,以求伸也118 三戰盡復東郡地(三)27 高素三勸43 搜山千騎入深幽(三十四)102 殊死鏖戰破敵營(上)70 孫曹通脫荀慎行145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十二)23 市中美人68 志懷霜雪曹孟德(中)293 陳國相襄軍第一(二)5 風雪夜刺(下)22 枉費心機空費時77 北邊健將固何多 南野雄士亦足衆287 彰廉禮賢下邳行(下)46 離間難離明智主 讒言每自小人來47 搜山千騎入深幽(三十八)42 鮑信燭下勸離洛42 孫郎威震定潁外123 三戰盡復東郡地(八)91 忽然聞得故人到70 今才知君是誰人132 聖旨一下赴冀州(二)228 琅琊鹽亂不足定3 陽翟侯扣使不遣68 志懷霜雪曹孟德(中)22 文高初見6 聞寇84 廢漢帝陳留登基 察雲氣程嘉附會53 佳客翩翩洛陽來(下)40 隱秘非只君可尋31 唐兒41 效果1 謀北要在泰山郡84 威震陽翟(中)78 聞聽道上辱郡丞(上)87 名出郡外州中聞(下)96 會師城下(下)9 邯鄲陌上九月秋(九)124 三戰盡復東郡地(九)267 荀貞之態漸梟雄18 未到輕身入京時125 劉備奉使出彭城 郭嘉劃策迫薛禮(四)86 了卻山中寇賊事(十)273 夏侯淵傳捷坎谷(上)25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六)14 營中點兵尚未畢 遙見數騎絕塵至61 太守行春(上)76 請爲中尉討擊此賊3 邯鄲陌上九月秋(三)24 河南諸侯荀曹雄76 江東猛虎方列陣 幷州飛將已出營106 孫堅使從豫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