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大獲豐收

堂外遠遠地傳來一陣歡呼,衆人傾聽,聽見是很多人在叫:“前有許縣太丘,今有潁陰乳虎!”

宣康說道:“這是裡外的百姓在叫吧?……,是了,他們定是從大小高君處知道了沈馴被荀君手刃的事兒。……,‘許縣太丘’?這是把荀君和太丘公相提並論了啊!”

陳寔年輕時也當過北部督郵。宣康很高興。陳寔年高德劭,是名士裡的泰山北斗,能和他相提並論是一種榮耀。——如果陳家向荀貞提親這事兒再讓他知道的話,他估計會更高興。

荀貞瞧了一眼戲志才。

戲志才搖了搖頭,表示這句謠言不是他“創作”的,而是百姓們自發編造的了。想來也是,相比“荀家乳虎,惠下討奸,爲民除害,席不暇暖”云云,這兩句就通俗淺顯得多了。

……

縣人們的歌頌歡呼讓荀貞頗覺慚愧,他不認爲自己能與陳寔相比,也不認爲自己當得起他們如此的稱頌。雖然慚愧,但聽着這從遠處傳來的歡呼,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喜悅,覺得冒險殺沈馴這件事沒有做錯。喜悅之外,他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情緒在他的身上萌芽、滋長。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種情緒,只覺得這種情緒讓他坐立不安,熱血慷慨,讓他覺得他現在做的事似乎很有意義,讓他覺得他自己活得很有價值。就像在來沈家的路上時,他對戲志才說的那句話,這種情緒激發着他,刺激着他,讓他覺得“便是死在這裡,也值了。”

甚至,相比那時,於此時此刻,這種情帶給他的衝動更加強烈。因爲那時百姓們唱的歌謠是戲志才編的,而這會兒百姓們唱的歌謠卻是自發的。

他意識到了這種情緒的可怕,居然能夠讓他放棄他一直以來“只求保命”的想法。他握緊了拳頭,輕微的戰慄,非因害怕,而是激動。他不打算反抗這種情緒,反而很樂於受其推動,哪怕最終會被推向未知。因爲他很清楚,這種情緒是對的。

可是他卻搞不明白,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該怎麼稱呼“它”?它又是從哪兒來的?爲什麼以前沒有,在聽到百姓們的歡呼聲後卻一下子就冒出來了?他感到很奇怪。

其實這也不奇怪,只是他在目前的狀態下無法做深入地思考而已。

如果能靜下心,深入地想一下,他很快就會發現:這種情緒的名字叫“使命感”,換而言之,也可稱之爲“以天下爲己任”,來自他穿越以來,十餘年間的所學、所見、所聞。

他穿越以來,在荀衢門下讀書十餘年,讀的都是“聖人之書”,學的都是“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樣的正道。荀氏族人又多大賢名儒,不乏捨生取義、慷慨赴死的烈士,比如荀衢的從父,“八俊”之一的荀昱不就是因謀誅宦官而與李膺同死的麼?又常聽聞各地名士守道不移、視死如歸的事蹟。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縱使他本來就是一個“成年人”了,又怎會不或多或少地受到一點影響?

就像戲志才說的:“立德立功立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本就是當世有節操的士大夫們的人生觀。“以天下爲己任”、“爲民請命”本也就是士大夫們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之所以他以前沒有清晰地感覺到這種情緒的存在,是因爲他以前大多數的時間都在高陽裡讀書習劍,與外界的接觸不太多;在自請爲亭長後,先在繁陽亭,又在西鄉,如今又在郡北,兩年多裡,他廣泛地接觸民間底層,看到了太多的民生疾苦,這種情緒已在積蓄力量,而最終到今天,在接連兩次聽到百姓們的歡呼歌聲後,使命感終於被激發了出來。

此前,他滿門心思都是保命,現在,在聽到縣民們的歡呼聲後,他卻似乎在突然之間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保命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價值和意義。——當這種情緒平息後,當因這種情緒而帶來的衝動和激情退卻後,若再把活着卻庸庸碌碌和死了卻轟轟烈烈擺在他眼前,讓他選擇,他或許不敢保證還會有此時的衝動和慷慨,但至少現在,他傾向於後者。

……

百姓們的歡呼聲漸漸地消散了,應是他們聽從了高家兄弟的勸說,各自歸家去了。

入夜已深,夜風漸涼,堂上的燭光隨風搖晃。荀貞慢慢平復了心情,收拾起衝動和慷慨。爲百姓們做事的感覺當然很好,可是要想爲百姓們做更多的好事,首先得讓自己更加強大。

要非被太守拔擢爲了北部督郵,他現在還在西鄉,治下不過一二十里地,足不出一鄉之境,又哪裡有機會驅逐一縣之長,手刃一縣豪強呢?而要想使自己更加強大,或許在太平時代會有很多種方法,而在亂世即將來臨之際,只有一條路:不斷地擴充自家的實力。而又如果想擴充實力,有一樣東西必不可缺,那就是:錢。

在守財奴眼中,錢是寶貝;在荀貞眼中,錢是工具。有了錢,就能養更多的人,就能換來兵器、就能換來鎧甲、就能換來糧食。所以,這沈家是絕對不能放過的。沈家世代冶鐵,必家訾鉅萬,就算不能全部裝入自家口袋,也要狠狠地撈上一筆。

他點了程偃、宣康、劉鄧、李博四人,命他們各帶一隊人,先去把沈家的家底查清楚,列個清單拿來。別的不管,只記金銀珠寶、兵器良馬。

用了一個多時辰,四人把沈家翻了個底朝天,在樓閣屋舍裡找到的財貨倒是不多,大頭在後院的地下庫房裡。來回報時,他們四人魂不守舍,語無倫次,只會一遍一遍地重複:“太多了,太多了。”荀貞親自前去察看,也被嚇了一跳。知道沈家有錢,沒想到這麼有錢。

偌大的庫房裡,一半堆的是銅錢,有些錢串因爲放的時間太久,繩子都腐爛斷掉了。

另一半放的是金銀珠寶、珊瑚美玉、綾羅綢緞、兵器鎧甲。

金銀珠寶、珊瑚美玉被放在架子上,用漆盤盛着。十幾排高達五層的架子被放得滿滿堂堂。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金銀晃眼,珠光寶氣。綾羅綢緞裝在箱子裡,好幾十箱。

兵器鎧甲橫放在蘭錡上。兵器多爲刀劍,少數矛戟,沒有弓弩。可能是沈家的冶坊不產弓弩。鎧甲不多,只有五件,而且都是兩當鎧。兩當鎧由胸甲和背甲兩部分組成,是一種適合騎兵穿戴的鎧甲,應是沈家備打獵所用的。火把的光芒照射下,鎧甲上光彩流轉。

荀貞試着用佩刀砍了一下,甲上毫髮無損。戲志才識貨,讚道:“此甲必是以百鍊精鋼製成。”

“煉”,即“取精鐵摺疊鍛之”。“煉”的次數越多,鋼就越好。以刀劍論,卅煉的刀劍就是良兵了。繁陽亭安定裡的里長史調買過一柄卅鍊鋼刀,當時令荀貞很是驚訝了一番。

這五領鎧甲竟都是通體用百鍊精鋼製成,實在難得。難怪沈家在不穿用時,珍而重之地將之藏於庫房。荀貞暗呼僥倖,這鎧甲若被圍攻他們的那些沈家人穿上,只一人就足以突破許仲和劉鄧的防線了。

兵器百餘件。

和劍比起來,荀貞更喜歡環首刀。環首刀和劍的形狀差不多,直刃,與劍不同的是隻有一面開刃,背脊厚實,適合戰場劈殺。他隨手抽出一柄環刀,伸直在眼前,側眼看刀的背脊,很直,拿在手裡舞了兩下,輕重合適,沒有失調之感。他令劉鄧:“抽你的劍出來!”待劉鄧將劍拔出,提刀劈下。刀劍相撞,刺耳聲響,劉鄧的短劍被劈出了一個深深的口子。圍觀諸人齊齊驚歎。

荀貞回刀觀看,刀刃上毫無發傷。

刀背上刻了一句銘文,寫着:“永初六年造百鍊清鋼上應星宿下闢不詳”。永初六年是安帝的年號,至今已有七十年了。他不禁讚道:“難怪如此鋒銳,竟是百鍊寶刀,真寶刀也!”還刀入鞘,遞給劉鄧,笑道:“寶刀贈英雄。你的劍被我砍斷了,這刀,就送給你罷!”

將餘下的兵器大致看過,都是“卅煉”以上的寶刀寶劍,矛戟也都是用精鋼打造而成的。

清點下來,刨去珠寶、綢緞諸物,只算金銀餅,共三千餘,再去掉銀餅,只算金餅,仍有兩千多。一塊金餅是一斤,官價摺合一萬錢,市價摺合兩萬左右。只這兩千多金餅就值錢三四千萬。饒是以荀貞的“見多識廣”,亦爲之咋舌眼熱,嘆道:“前漢董仲舒雲:‘富者連田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沈氏世代豪強,既爲冶家,又廣佔良田,富溢州郡。我前在解裡,聞鄉民呼他爲‘富比千乘沈伯春’,以今觀之,真千乘也。”

他很想把這些金餅全都搬走,卻也知這是不可能的,猶豫再三,決定搬走一半。一半就是一千斤金餅,折錢兩千萬。市價,普通的刀劍一柄五六百錢,普通的弓與刀劍價格相似,若全用來買刀劍弓矢,足能武裝兩萬多人了。就算加上鎧甲、口糧,也夠養一支幾千人的部隊,且綽綽有餘。錢不能拿完,兵器、鎧甲可以全部拿走。連金餅帶武器鎧甲,足足裝了三輛輜車。沒用他的車,用的全是沈家的車。

裝好後,點了一半輕俠出來,只等明天一早,便由程偃、小任帶隊先把這幾輛輜車護送回西鄉去。金餅、武器就先放在西鄉的別院裡。沈家還養了十幾匹良馬,也不能放過,挑了五匹最爲神駿的,一併由程偃等人先帶回去。

……

這邊剛把車裝好,那邊許仲回來了,趕着三輛車,車裡裝的是國叕留下的財貨。

荀貞看了一看,一如沈家的例子,也只要金餅,搬了一半,約有三百餘個,也值錢四五百萬。剩下的就暫留在沈家,等郡府處置。

隨許仲齊來的還有五六個女子。

許仲說道:“這是國叕在陽城幾年買的女樂,他走時沒有帶走。”問荀貞,“該怎麼安排她們?”

荀貞看這幾個女子,皆貌美體盈,無一不是一等一的美色。他非魯男子,美色當前,亦不免心動,只是卻知,這樣的美色絕不是他現在能夠享用的,說道:“也留在沈宅罷,一併等府君發落。”

……

長夜過後,東方發白。

小夏回來了,一回來就找荀貞報告:“去沈傢俬冶的路上,碰上了百十個沈家的鐵工。在看到沈丹的首級,知道沈馴已死後,帶隊的管事很聽話,當時就打消了進城的念頭。史巨先帶人押着他們回冶坊了,小人先回來給荀君稟告。”

“沈容呢?”

“和史巨先在一起。”

荀貞心道:“天都亮了,蘇則兄弟還沒回來,看來是沒有在半路上碰見鐵官徒。那兩處鐵官裡的管事還算曉事,沒有聽從沈馴的調令。”既然鐵官太平無事,縣裡的事情也處理完了,沒有必要繼續在沈宅待着。他叫來程偃、小任,叮囑了幾句,即命他們趕車出城,先回西鄉。

隨後,他帶着衆人去到前院,先找了一個督郵舍的小吏,把寫的奏記給他,命他立刻送去郡府。接着,瞧了瞧被關在屋中的鐵官徒和沈馴的妻兒子女,對那些聚在院中的沈家宗人、賓客、奴僕說道:“我已給太守寫了奏記,最多三天就能收到府君的命令。你們不要亂走,就在沈宅裡等着,等府君的處置命令下來。你們放心,我說了免你們的罪,必不會出爾反爾。”

沈家的這些人敬畏荀貞、許仲、劉鄧的勇武,唯唯諾諾。

荀貞交代許仲、劉鄧,說道:“我等下要去鐵官和沈家的私冶看看。鐵官離城不近,兩個鐵官跑一遍,再加上沈家的私冶,怎麼說也得一兩天。你兩個受了傷,就不要跟我去了。在這期間,這些人就交給你們看管了,我留給你們兩隊人,我院中的屬吏也全都留下協助你,你們再派人去請縣丞、尉撥些縣卒過來,要把沈宅看好,一人不得進,一人不得出。對沈家的人,不得打罵虐待。”許仲、劉鄧應諾。

一應吩咐完畢,他笑對戲志才說道:“志才兄,我得趕在府君的命令下來之前回來,這次去鐵官和沈家的私冶就不能坐車,只有騎馬了。來回一兩百里地,天又熱,你就不用陪我受這份罪了!……,子元,叔業,你兩個也都留下,好好休息兩天。如何?”

戲志才心道:“頂着烈日,兩天跑兩百里地,確實受罪。可問題是,既然知道受罪,幹嘛還非要去呢?”嘿然一笑,說道,“好,恭敬不如從命。”李博、宣康也無異議。

荀貞只帶了小夏和剛從城門回來的高家兄弟,一行二十來人,問清了去鐵官的道路後,出城馳去。

——

1,卅煉、五十煉、百鍊。

“當然鋼材摺疊鍛打的次數是應以2的π次方計算的,所謂的卅煉、五十煉、百鍊,也就是摺疊鍛打四五次,百鍊也不過六次之多”。第一卷在鍛打的次數上寫錯了,已經修改。

64 裨將軍新旅建組72 凌霄鴻鵠潁陰侯90 胡徐呂內鬥兵亂 甘潘凌初戰先功2 二李陰與澤賊通25 臨水慨嘆古今事 蒞敵思量遠近兵159 趙子龍三捷擊相41 搜山千騎入深幽(三十二)77 北邊健將固何多 南野雄士亦足衆69 樂文謙領兵北上25 備寇294 陳國相襄軍第一(三)134 聖旨一下赴冀州(四)23 劫人142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九)81 了卻山中寇賊事(五)103 空有神射不得展111 朝中爭鬥起風波(下)91 陶謙坐視待成敗 董卓謀備據相國177 樂進單騎入彭城(下)299 陳國相襄軍第一(八)63 田邊斷案(上)26 鄉中四姓302 陳國相襄軍第一(十一)70 孫曹通脫荀慎行6 生子當如孫伯符115 張益德輕取定陶61 太守行春(上)116 陶恭祖荏不可輕 荀友若敢問爭徐36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七)23 甲兵四千向神都(三)140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七)36 什伍165 常山中軍真倜儻(下)23 自古興亡百姓苦 天子西遷民何辜98 董卓大敗奔逃處 荀貞勒兵宜緩迎107 克曹而後可圖荊125 三戰盡復東郡地(十)150 沙丘臺上舊時月(五)31 何機點兵趁夜襲 關羽惜刀不殺賊65 邀得念舊仁厚名6 秦項建言取濟南(中)297 陳國相襄軍第一(六)87 名出郡外州中聞(下)12 敬事64 裨將軍新旅建組79 了卻山中寇賊事(三)87 再訪郡士攬爲用 軍政雖妙徒然功34 甲兵四千向神都(十四)58 二月習射(下)62 忽聞北地羌人亂88 徐榮久觀疑雲起 荀貞靜候將欲擊74 太谷甲士逆戰敗 前頭報來呂奉先52 佳客翩翩洛陽來(中)14 荀家五虎度陳倉(五)95 徐榮單騎入太谷 膽勇兼備得雄關49 搜山千騎入深幽(四十)56 橋蕤稱權當知變 文直再入魯陽城44 許仲程偃42 三見遲婢87 風捲雷動誅鄴趙(三)14 荀家五虎度陳倉(五)109 無情未必真豪傑 爭徐需重爭臧霸72 凌霄鴻鵠潁陰侯230 兗州刺史左右難87 再訪郡士攬爲用 軍政雖妙徒然功18 西鄉薔夫24 張讓賓客56 善練兵者必練膽氣296 陳國相襄軍第一(五)70 孫曹通脫荀慎行111 爭徐未起州已亂 治徐終究用徐人94 襲陣兵退夏侯惇(十二)64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53 下邳國荀貞得子 廣陵郡笮融逞威(三)6 邯鄲陌上九月秋(六)137 建功立業就在冀州(三)145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十二)23 文聘(中)65 短歌93 驚聞曹操豫州亡 從來英雄重英雄61 五更鼓角聲悲壯(中)10 曹孟德四策禦敵111 朝中爭鬥起風波(下)4 風雪夜刺(上)14 性格37 生來無計避徵徭106 歲歲年年人不同26 鄉中四姓78 唯先順勢能造勢31 程普諫止回師救130 伯圭再敗龍湊渡112 陶謙忍怒緣忌器 曹宏獻得打劫計49 本初情誼銘記不忘12 荀家五虎度陳倉(三)10 搜山千騎入深幽(一)75 荀貞急信說孫堅 文臺二戰呂奉先29 樂進歸來38 荀攸來訪122 三戰盡復東郡地(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