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失守,李典隕命,淮南屯田區爲洪水所淹,如果這樣的打擊放在孫權或者是劉封的身上,必然是傷筋動骨的大傷,但對於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曹艹來說,卻必非那麼致命。
至於襄陽失守,曹仁被俘,雖然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實際上,曹艹親自掌握的數十萬中軍,並未受到實質姓的損失。
曹艹的軍事力量,依然是無可撼動的天下最強。
至於東吳,儘管攻陷了合肥,但耗時近一年的對曹作戰,已使其國內經濟承受着沉重的壓力。
合肥之戰結束後,孫權已無力再向北擴大勝利果實,故而周瑜的建議下,暫時停止北進,從江南往合肥一線大量的遷民,仿效曹艹實施屯田,爲以後的進取壽春作準備。
曹艹方面,在未能恢復芍陂的屯田經濟前,也不敢貿然南進,曹孫雙方,在壽春與合肥之間,形成了一種休戰的默契。
而對於劉封,曹艹可以說是“又愛又恨”。
當他抄了劉備的老窩時,曹艹是“愛”。
當他擒了曹仁,襲取襄陽時,“愛”變爲恨。
而當劉封攻入蜀中,再次壞了劉備的取蜀好事時,曹艹對他的恨,又變爲了“愛”。
原以爲益州那三個姓劉的,會殺得難解難分,兩敗俱傷,然後再等着自己抽出身來去收拾殘局。
但令曹艹感到驚異的時,益州的戰爭結束的如此之快,以至於自己還沒來得及從淮南抽身時,那個令自己“愛恨交加”的劉封,竟然已奇蹟般的成了雄踞荊益兩州的霸主。
至於那彷彿擁有不死之身的劉備,卻又死裡逃生,死灰復燃般的奪取了漢中,而且還和馬超那個令人噁心的西涼屠夫勾結在了一起。
劉備奪取漢中,這是曹艹萬萬不能忍受的。
哪怕當初劉備奪取荊州時,曹艹都不認爲他能對自己形成威脅,但是,當劉備只得到區區漢中一郡時,曹艹卻感到了不寒而慄的威脅。
漢中這地方太特殊了,一旦劉備在此站穩腳跟,藉着馬超在西涼的聲威,北出秦嶺,奪取關隴之地,那對他曹艹所造成的打擊,簡直比十場赤壁之敗還要嚴重。
曹艹之所以縱橫天下,不把江南的孫劉放在眼裡,靠的就是強大的騎兵。
如果劉備奪取關隴,獲得了西涼的馬匹,建立起一支同樣強大的騎兵,再借着由西向東的俯攻之勢東進中原腹地,勝負之數,誰都將無法預料。
劉封和孫權只是皮膚之疾,漢中的劉備,卻是心腹之患。
曹艹決定將這心腹之患扼殺在搖籃之中,所以,在合肥之敗結束後不到五個月,他便親率十五萬大軍西征漢中。
襄陽城,州府。
劉封手捧着這道情報,神色間涌動着興奮。
先前之時,他自己、劉備、曹艹以及孫權,雖然彼此間廝殺成一團,但大戰之後,卻又形成了新的平衡。
眼下曹艹對漢中用兵,意味着平衡的打破。
劉封永遠不會忘記龐統說過的那句話:平衡打破之曰,就是機會降臨之時。
現在的劉封,正是看到了機會。
“先生,你看這曹……”
劉封正想向龐統徵詢意見時,侍從來報,言是朝廷的使者,攜着漢帝的聖旨到了。
“曹艹又要玩花樣了。”、劉封冷笑一聲,當下便率荊襄一衆文武前去迎接聖旨。
儘管眼下劉封與曹艹曾經一度殺得你死我活,但名義上仍奉漢天子的劉封,對於這明知是曹艹授意的聖旨,場面上的應付還是要過的去的。
而曹艹的這道聖旨,卻稍稍讓劉封有點意外。
這位北方梟雄,不但藉着漢帝的名義,正式承認了劉封自表的前將軍之職,而且還加封他爲江陵縣侯。
除此之外,聖旨還詔命劉封,以前將軍的身份,統率荊益兩州之兵,從益州向漢中郡劉備發起攻擊,以配合朝廷從關中對劉備的征討。
“這個曹艹,他以爲給我這點甜頭,就想讓我從背後牽制劉備,好讓他趁機漁人得利,他這算盤也打得太好了。”
打發走天使,議事堂中,劉封手拎着那道不值錢的聖旨,一臉的不屑一顧。
“既是如此,那我們就將計就計,將兵馬盡數調往西川,做出一備攻打劉備的樣子,待曹艹興兵南入秦嶺,我們再坐山觀虎鬥,待二虎相爭,殺得兩敗俱傷時,咱們再趁機從中漁利,或許可以趁勢一舉奪取漢中。”
識破了曹艹的用意之後,蒯良立刻給出了一條應對之策。
“士元先生,你以爲如何?”
蒯良的計策,暗中與劉封心思相合,不過他還是要徵詢龐統的意見。
龐統並未迴應,而是接過那道聖旨,反反覆覆的仔細觀讀起來。
那黝黑的臉龐上,狐疑之色愈發的濃重。
似乎,龐統看出了什麼異樣。
劉封的精神立刻警覺了起來,疑道:“先生,莫非你覺得曹艹另有殲計不成?”
沉吟片刻,龐統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他舉起那道聖旨,反問道:“主公,你們難道不覺得,曹艹這道聖旨的暗中用意,實在是太過明顯了嗎?”
此言一出,劉封猛然間有所點悟,隱隱約約已從中猜測到了幾分。
“先生的意思是……”
龐統嘿嘿一聲笑,不緊不慢道:“以曹艹之殲險,其左右謀士之高明,當然應該會推算得到,僅憑這一道聖旨,並不足以矇騙得了我們。對於我們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假意迎奉,暗中坐收漁利。可是,明知如此,曹艹爲何還要多此一舉的發這一道聖旨呢?”
劉封猛然省悟,尚未及言時,一旁的蒯良驚道:“士元,你的意思,莫非是曹艹明着是想攻打劉備,暗中卻是想借機將我大軍引向益州,然後趁機圖謀襄樊不成?”
龐統未答,劉封卻已斬釘截鐵道:“不用多想,曹艹的殲計必是如此了。襄陽就像一根插入許洛心臟附近的根釘子,不拔除這根釘子,曹艹焉能放心的對劉備用兵。”
“主公英明。”
龐統淡淡一笑,捋須道:“關隴之地雖重,但劉備畢竟只是新得漢中,倉促之間,難以對關隴大舉興兵,且去歲夏侯淵虎步關右,威風猶存,劉備不會沒有忌憚。在這個時候,曹艹不顧壽春、宛洛方面的威脅,卻急急的去攻打劉備,他這分明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經得龐統這般一說,形勢頓時便一片的明朗。
蒯良嘆道:“看來荊襄之地,又要經受戰火的荼毒了。”
劉封卻冷笑道:“曹公既然對我們荊襄這麼有興趣,那我們豈能不盡一些地主之禮,咱們就將計就計,讓曹公好好見識一見我劉封的待客之道!”
當下商議已定,劉封便假意回覆那天使,承諾向漢中用兵。
爲了掩人耳目,劉封特意向益州發去命令,命益州諸軍大造聲勢,擺出準備向北進兵的態勢。
荊州方面,劉封也大張旗鼓走水路向益州運兵,其實開往益州的,卻都是僞裝成滿載士兵的一艘艘空船。
…………………………漢中,南鄭。
高門大殿外,那一個健碩的身形在來回踱步,端正的臉龐上,落寞與焦慮時隱時現。
他不時的展開攥在手心的那封帛書反覆閱讀,每一次看到那一封讓他牽腸掛肚的書信時,臉上的不安與糾心就變得愈加濃重。
他幾次衝到大門,想要進去時,幾次卻又止步於檻外。
也不知猶豫徘徊了多久,他狠狠一咬牙,強迫着自己,萬般不情願的走入堂中。
“見過徐先生。”內中侍婢們忙是行禮。
徐庶暫時收起了盡顯於色的焦慮不安,輕聲道:“去向主公通傳一聲,就說徐庶求見。”
侍婢們進去不出片刻便即出來,言是劉備請他進去。
徐庶深吸了一口氣,邁着灌了鉛似的腳步,慢慢的轉入了內室。
在那間曾經屬於張魯,充滿了道教建築風格的大室中,劉備正負手而立,凝眉端詳着那張高懸的關隴地圖。
此刻,劉備的心思正在關隴廣闊的大地上馳騁。
“元直,你來得正好,近聞曹艹打算興兵攻打漢中,我正在琢磨着如何應對,你正好與我參詳參詳。”
劉備將徐庶拉到地圖前,指指點點着圖上諸般要害,濤濤不絕的說着自己的戰略。
徐庶卻只是站在那裡,一言不發,默默的聽着。
他的神情恍惚,似有心事,根本沒有把劉備的話聽進去一句。
“元直,你覺得我排兵之策是否可行?”劉備說完之後,轉頭問向徐庶。
“嗯?”
徐庶從恍惚中驚醒,一臉的茫然,顯然根本沒聽進去劉備說些什麼。
以劉備的洞察力,豈能看不出其中端倪。
原本興奮的神色,很快變得沉靜下來,劉備正視着徐庶,問道:“元直,你似乎有什麼心事,你我君臣以誠相待,不妨直言。”
徐庶的表情,再一次變得焦慮起來,那般神情,彷彿內心中正在承受着何等的煎熬與折磨,逼迫着他不得不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許久之後,徐庶長嘆了一口氣。
他低下頭,不敢正視劉備的目光,只深深一躬,拱手道:“主公,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其實是來向主公告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