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廣陵兵頂着寒風列陣防守,然而孫賁卻壓根沒有派兵出城廝殺的念頭。倒是潘璋大大咧咧的吵嚷道:“俺只帶本部人馬出城,定要殺得他們不敢小覷了咱們!若是等那什麼霹靂車架好,難道要縮在城裡當烏龜嗎?到時候亂石齊發,只怕連躲都沒處躲!”
其實潘璋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只是現在廣陵兵已列好陣勢,嚴陣以待,即便出城又有多少把握毀掉敵軍的霹靂車呢?無非是徒增傷亡罷了。
見孫賁只是不肯,潘璋冷笑道:“將軍放心便是,俺若是失利,也不會連累將軍!”說罷轉身便走,招呼部下在城門處集結,孫賁阻攔不住,只得下令部下上城頭以弓箭掩護,時刻準備接應潘璋。
厚重的城門被衆人推動,在一陣“吱吱呀呀”聲中緩緩開啓,甫一打開,寒風便猛然從外面灌進來,灰塵揚起,讓人眼睛都睜不開。
wωw★TтkΛ n★¢Ο “轟隆!”吊橋搭在了深深的壕溝之上,潘璋胯下一批花斑馬,手持馬槊一馬當先。身後兩千部曲快步跟隨,踩得吊橋“嘎吱”作響。
陳登見狀冷笑,他倒不怕江東兵出城廝殺,畢竟己方人馬衆多且已列好陣勢,怕他作甚?
見潘璋領兵出城,陣前廣陵將領立即下令放箭。誰料潘璋卻未下令收攏陣腳,反倒加速向陣前衝來,因兩家相距不遠,這輪箭雨雖然殺傷不少江東兵,但轉眼之間潘璋便殺到了廣陵兵陣前。
“殺!”潘璋本就面相兇惡,加之方纔殺了那老卒染得一聲鮮血,臉上也濺了許多,此時縱馬衝殺,如同凶神惡煞一般。一名廣陵小將首當其衝,見他這般模樣心中已怯了三分,眼見潘璋突然刺出一槊,他連忙擡刀去擋,手軟腳軟哪兒有潘璋來得快?當下被捅穿了胸口,潘璋奮力一振,將其甩向一旁,那小將尚未落地,便早已死透了。
緊隨在潘璋身後的江東兵士氣大漲,順勢衝入廣陵軍陣中,頓時攪得這處陣型大亂。
孫賁在城樓上望見,心中略寬,沉聲下令擊鼓,隨着“咚咚”鼓聲響起,城頭上的守軍也大聲叫喊,爲城外的江東軍助威。
“將軍,請允末將領兵抄其後路!”一名校尉策馬奔至陳登馬前,躬身抱拳說道。
陳登捋着短鬚,頷首道:“允汝所請,務必將這出城敵軍困於城外!”在他看來,敵軍不過兩千餘人,只要能斷其回城,早晚被己方消滅,如此一來,城內守軍人數更少,士氣大沮,攻下丹徙就在今日!
在雙方的震天戰鼓聲中,潘璋越戰越勇,然而卻始終無法穿透廣陵兵陣型,殺到正在組裝中的霹靂車前。他策馬兜個圈子,一眼看到側翼殺出一支廣陵兵,於是拍馬迎頭殺去,他雖然性子粗豪,但也知道不能讓對方截了自己的後路。
這隊廣陵兵有八百餘,其中半數是騎兵,當先的那名校尉乃是陳登的族人,名叫陳擴。見潘璋迎面而來,陳擴不甘示弱,打馬舉槍刺去,潘璋在馬上擰身避過,手中馬槊橫掃,被陳擴豎槍擋住。這一下勢大力沉,陳擴只覺虎口發麻,雙臂痠痛。好在他身後的騎兵趕過來,刀槍並舉,迫開潘璋。
江東軍中的騎兵本就所剩無幾,如今又多隨孫權去了曲阿,丹徙城內只有近百騎而已,此番出城潘璋只帶了五十餘騎兵,被對方以騎兵反衝之後,立即有些穩不住。
“都尉,事急矣!且返回城中再作計較!”一名江東騎兵見廣陵兵越來越多,急忙對潘璋大聲喊道。
潘璋怒容滿面,厲聲喝道:“誰敢回城?”手中馬槊猛地劈在敵騎脖頸處,一蓬鮮血隨之濺起,他雙腿一夾馬腹,揮着馬槊在廣陵騎兵中橫衝直撞,如同殺神一般。
然而他身後的江東騎兵,卻沒潘璋這麼勇武,被人數數倍於己的廣陵騎兵團團圍困,不時有人慘叫着跌下馬背。潘璋回頭看到,咬牙兜轉馬頭,再度殺入重圍之中。
“噗嗤”鋒利的長矛突兀刺出,刺破了潘璋後背的鎧甲,雖然入肉不深,卻也讓他鮮血迸出,潘璋吃疼之下反手掃去,馬槊正砸在那偷襲的廣陵兵面頰之上,那人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臉上便已被豁開個大口,數枚牙齒飛出,人已栽下馬背。
受傷之後潘璋頓感氣力不支,勉強在亂軍中接應出數十騎,正在與廣陵騎兵廝殺時,就聽城頭鳴金之聲“鐺鐺”響起。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啐道:“這時候還亂敲打個甚?”
眼看出城的步卒也陷入廣陵兵重圍之中,潘璋咬了咬牙,對身邊僅存的數名騎兵說道:“你等殺回城去!”
“都尉,俺們不走!”一名渾身是血的江東騎兵嘶聲喊道:“護着都尉殺出去!”
潘璋胸中一熱,振奮起精神高聲叫道:“潘璋在此,隨我殺啊!”
殘存的江東兵紛紛向潘璋這邊殺來,然而更多的廣陵兵也從兩翼圍了過來。潘璋衝殺在前,眼看就要殺出重圍,卻不料一支箭矢突然從側面飛來,潘璋情急之下連忙低頭避讓,卻終究晚了剎那,鋒利的箭矢還是射入了他的面頰。
附近的江東騎兵見狀,連忙將潘璋護在中間,然而這麼稍一停頓,立即又被廣陵兵追趕上來,團團圍住。
“退!”潘璋受創之後口齒不清,但神智還算清明,知道此時必須殺出重圍,否則帶出城的部曲就要全部喪身於此。然而經過一番廝殺之後,出城的兩千餘士卒折損近半,又被廣陵兵纏住廝殺,一時卻無法向城門突圍。
就在此時,吊橋再度放下,孫賁親自領兵出城接應,被困在城外的江東兵見狀,不用潘璋指揮,便向孫賁來處殺去,總算衝破了廣陵兵的圍困,在孫賁的接應下退回城中。
潘璋進城之後再也支撐不住,若不是身旁的騎兵眼疾手快,差點便從馬背上栽倒。孫賁見狀,也不忍再斥責於他,更何況城下的霹靂車,已經漸次組裝完畢,高高聳立。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孫賁望着城下的霹靂車,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悲涼。這個選擇是自己做出的,哪怕兵敗身死,也總能無愧於伯符了。
冬日的陰雲之下,隨着高高揚起的粗大拋杆,一枚巨大的石彈劃破天際,向城頭高速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