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李鈺回到長子城,確認魏軍的屯糧之地果然就在磨盤堖,鄧艾大喜,馬上讓李鈺和沙摩柯叫無當飛軍整備形狀,今夜就去磨盤山燒糧,沒有了糧草,王昶便只能退兵。
鄧艾又派人向令狐宇送信,叫他今夜三更與鄧忠從壺口關趕往屯留,在屯留城外尋找要地埋伏,等魏軍敗退回城,便攔截伏擊,叫他們不敢進城。
夜幕降臨之後,長子城的氣氛忽然變得與以往不同,本來在天黑之前該吃飯的往後推遲了半個時辰,軍營中各部士兵都在整備兵器鎧甲,餵馬披鞍,一副即將出徵的態勢。
王頎混入城中已有兩日,卻不敢輕舉妄動,他本以爲入城之後找到舊部,暗中以言語勸說,只要策反四五百人,便可從中起事,但他發現事實遠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一來漢軍將降兵重新編制過之後,已經打散分入各營,他本身就是一名降兵,別說不好尋找舊部,就是找到了,旁邊也有許多漢軍相隨,着實不好下手。
而更讓王頎意外的是,招降的俘虜進城之後第一日並不是先編入軍中演練,而是有一個專門的兵長來講述大漢的政令和軍紀。
整整一天時間都在講說大漢中興勢不可擋,順應天意,才能光耀門楣,否則永遠便是反賊,而且漢軍的許多升賞政策連王頎都怦然心動。
除此之外,若非行軍時間,每日操練之前,全軍各營都要學習《大漢中興盛世錄》,任選其中某一部分來討論,如果有人能講出極好的心得,得到校尉以上的認可,也算一份功勞,這讓楊欣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最讓楊欣感觸最深的,還是漢軍對他的態度,他們根本不把魏軍當俘虜和降兵看待,只將他們當做同胞兄弟,只好誠心歸順,齊心振興漢室,便既往不咎。
用今日同營中一位老兵的話來說,王頎他們只是選錯了主人,走上歧途,他們負責將誤入歧途的兄弟們拉回來,萬衆同心讓漢室強大,將來征服外族,開天闢地,讓萬族來朝,那纔是大漢子民真正該做的事情。
看着那老兵臉上洋溢的自豪和對未來的期待,王頎感慨萬千,方知漢軍爲何士氣高漲,將士精勇,原來他們的目標更長遠,就是一名普通的兵卒,眼界也是如此不同。
正如那位老兵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你我境界不同,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以後要好好看,好好學。”
入城之後,王頎非但沒有找到策反舊部的機會,反而擔心自己帶來的那三十人會被漢軍給同化,一旦有一人動了心思,他們這三十人可都要跟着遭殃。
就在王頎提心吊膽,小心尋找機會的時候,忽然發現天黑之後城中各部整裝待發,意識到今夜漢軍必有行動,不知道是不是去劫營,心中愈發擔憂起來。
趁着士兵吃飯混亂的時候,王頎暗中打探消息,卻是一無所獲,上面的軍令到了百夫長這裡就已經模糊不清了,只知道按軍令準備行動,至於何時行動,要去往何處,卻不得而知,但士卒對將領都十分信任,軍令如山,個個服從。
一番準備之後,軍營中熄滅燭火,士兵們和衣而臥,王頎卻心事重重,無論如何也睡不着,既然無法在城中做內應,如果能早些混出城去,讓王昶有所準備,也算一件功勞。
思索再三,王頎決定連夜出城去報信,便悄悄起身,假裝如廁出了營門,在城中小心翼翼潛行,尋找出城的機會。
但一個時辰之後,王頎躲在一處角落裡無奈嘆氣,眼下正是兩軍交戰之時,城內防守森嚴,城門口各處更有重兵把守,別說是出城,剛纔在城中游走,差點就被巡邏的士兵給發現了。
正當王頎打算無奈放棄的時候,忽然一陣雜亂腳步聲從街道上傳來,探出頭去小心觀察,卻見從正街上走來一大隊人馬,正往南門而去,王頎趕忙跟在後面。
暗淡的星月之下粗略看去,這部兵馬有兩三千人,很快到了城門口,帶兵的一員武將上前與守軍交涉,檢視過令牌之後,聽到城門打開的聲音。
此時守軍的注意力大多都被城下的士兵吸引,王頎趁着此時從街邊的小道繞過去,混在在那些士兵之中,等城門打開之後,混出了城外。
走出長長的甬道,看到懸掛半空的一彎銀月,王頎終於長出一口氣,這部兵出城之後卻是向南而去,離大營越遠,王頎走了一陣,找個藉口假裝整備衣甲停在路旁,躲進了草叢之中。
直到前方的士兵走遠之後,王頎才爬起身來,繞過長子城外狂奔向魏軍大營,雖然不知道漢軍有何目的,但今夜必定有重大行動。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王頎跌跌撞撞跑回營寨,被巡邏的士兵當做奸細抓起來帶到中軍帳中。
王昶見王頎披頭散髮,衣衫破爛,渾身粘着污泥,氣喘如牛,汗如雨下,不由吃了一驚:“你們這是行跡敗露,被漢軍發現了?”
“不不不……”王頎一邊喘着氣,雙手扶着大腿,一邊斷斷續續說道,“將軍,今,今夜漢軍還有行動,正在城中——城中集結兵馬,請將軍早做準備。”
王昶急問道:“鄧艾意欲何爲?”
“不,不知道!”
王頎搖搖頭,“屬下是混在一隊人馬中才得以出城,但這支兵馬卻向南而去……”“向南去?”
王昶眉頭微皺,低聲驚呼道,“莫非他們被發現了不成?”
王頎再次提醒道:“城中兵馬枕戈待旦,今夜漢軍必會出城,請將軍務必小心。”
“本將已知,王將軍一路辛苦,先去歇息片刻,稍後還要領兵禦敵。”
王頎沒有成功作爲內應,王昶多少有些失望,但他畢竟冒死出城來報信,也不是全無用處,雖然功勞不算大,但也足以抵消先前的過失,在軍中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