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太陽正毒,曬得人汗珠止不地往下直滾,不到晌午,太陽就掛在長空,道路兩旁,成熟的穀物被壓得彎下腰桿,蚱蜢多如草葉,在麥田裡,在岸邊的蘆葦叢中,發出微弱而嘈雜的鳴聲。
高順扶額,看了一眼空中那輪烈日,感覺時機已經成熟,旋即下令大軍開拔,高順坐鎮中軍,周泰護左翼,張繡護右翼,五千大軍浩浩蕩蕩殺向陳家莊。
陳家莊塢堡裡有望樓,有碉樓,特別是碉樓,有六層那麼高,站在最頂上一層可以遠望數裡之遠。
在碉樓的頂層,兩名負責放哨的私兵正坐在地上打屁嘮嗑,他們將弓弩隨意的放在一旁,把褲管捲到膝蓋,露出了滿是泥土和黑毛的大腿,無論怎麼看,他們都像是從地裡剛剛乾完活的農民。
其中一名私兵滿嘴跑火車,吐沫橫飛地講述着他的光榮事蹟,這西縣城哪家酒肆的酒好喝,哪家歌舞坊的倡妓最水靈,說到激動的地方,他還會起身模仿動作,當真是繪聲繪色。
此時他正在表演歌坊裡的娼妓跳舞,粗壯的腰軀,黑毛的大腿,滿臉的虯髯,怎麼看都覺得彆扭,不過看的那個人非但沒有覺得彆扭,反而還看得津津有味。而那名跳舞的大漢還時不時的逗弄一下觀看的那名哨兵,兩人的行爲真可謂堪稱千古絕佳。
正當兩人正談到興致處時,忽然瞧見陳莊外的平原上煙塵滾滾,旌旗招颺,嚇得兩人急忙敲響了碉樓上的刁斗,一時之間,莊中的守卒亂作一團,鼓聲不絕,披甲帶劍的莊丁和門客接二連三地登上城垣,垣上的守卒端起長矛備戰,碉樓上的弓弩手利箭上弦,總之一個個的都高度緊張。
今天對於高順來說是一個好天氣,此時已經到了晌午,陽光炙烤着大地,照在敵我雙方兵卒的衣甲、器械上,熠熠生輝。
高順率部開到陳莊外,繞開莊園的正面,開進入田野中,向西邊斜行了一段距離,到了距莊東門外深溝大約兩裡處的地方,高順傳下將令,各部依次駐紮。
陳莊雖然建得很大,但那是相對於尋常的世家莊園而言,比起西縣來還是小得很多,五千兵卒擺開架勢,不需要特意拉長陣型就足能圍住陳莊一半,很快,在各營將校的指揮、喝令下,莊子的東面和南、北兩面的各一部分就處在了幷州軍的包圍之中。
立在圍牆、碉樓之上,遠望幷州軍有條不紊的佈陣,對莊園形成半包圍之態勢,莊中的守卒越發的緊張了,鼓聲擂動不斷,一股股的兵卒從莊裡的屋舍中慌亂的跑出來,在莊中空地上集合,然後有陳氏族人的帶領下登上圍牆,以加強防禦的力量。
高順勒馬出陣,帶着張繡、周泰前行了半里,遙望莊中,首先入眼的自是那座峭聳的碉樓,見碉樓各層站滿了持弓弩的私兵,一羣甲士簇擁着一個衣着華貴,滿是奢靡之氣的中年人沿着樓梯,匆匆地登上了碉樓的樓頂。
高順揚鞭一指:“那便是陳家的家主陳闞”
以此同時,陳闞也在向莊外俯瞰,一眼就看到了騎着馬立在陣前的高順,因爲高順是在莊東,從陳闞的這個方向望去,正對着烈日,陽光耀眼,不能久視,他眯着眼望去,望見了高順,旋即指着高順說道:“那披黑甲、提刀、騎大宛馬的賊將,就是呂布帳下大將高順!”
左右順着他的手指看去,見他所指之人是個中年人,個子不高,但是滿臉黑霜,被其餘的漢將簇擁在陣前,當即一個陳氏族人應聲說道:“不錯,我曾經在西縣的府衙見過他,此賊定是高順無疑!”
陳闞用拳頭不停的敲打着城垣:“高順乃是呂布帳下最爲善戰者的大將,虎牢關一戰打得十八路諸侯不能前進一步;封亭一戰打得袁術成了喪家之犬;漢陽保之戰,他獨自率領大軍一路攻城拔寨,連克漢陽諸縣,最終幫助呂布奪得漢陽郡;他還在射虎谷一戰中直接打得楊阜、韋康、姜敘投降,還有前段時間率領一萬兵馬與樑雙在朱圉山決戰,打得樑雙潰軍如決提,死傷數千人。不僅如此,他旗下還有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陷陣營,哎,這陳莊是守不住的!”
從呂布回援襄武的那一刻起,陳闞就知道陳氏的滅亡只在朝夕,樑雙退出漢陽,根本沒有通知陳闞,陳闞也只是在後來才知道呂布已經率大軍回到了漢陽,當他去尋找樑雙尋求庇護的時候,那知道樑雙早就拍拍屁股走了,不僅如此,樑雙還將大軍駐紮在西漢河一帶,徹底的決斷了陳家的退路,無奈之下,陳闞只能花重金聘請了數百名遊俠以及一些犯了死罪的亡命之徒與他的門客私兵一起拱衛陳莊。
陳闞話音剛落,周圍立即響起一片哀嘆之聲,在場的所有陳氏族人都想不明白陳闞爲什麼要反叛呂布,以至於將陳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甚至走向毀滅,當下紛紛開始低聲責怪陳闞起來。
面對族人的低聲責罵,陳闞充耳不聞,他也知道一步走錯滿盤皆輸的道理,但是他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初樑雙找到他的時候,許下了許多利益,當時陳闞也是心血來潮,一來他不願看到呂布坐擁漢陽,二來他也想要幹出一番事業,重現祖上的輝煌,只是萬萬沒想到樑雙如此不濟,而且還是個背信棄義的狡詐之徒。
日頭東昇,幷州軍在莊外的三面列好陣勢,陳闞見高順打馬回入陣中,很快,幷州軍陣裡傳來了擊鼓之聲。
陳闞等人心中一緊,他扶着城垣邊緣,傾身向着幷州軍陣遠眺,心中暗自思忖:“莫不是高順要攻城了?”當下立即喝令左右:“傳我令下去,命外圍的守卒各部備戰,令碉樓上的弓弩手開弩拉弓,賊人若是攻莊,就萬箭齊發!”左右應聲領命,分出數人前去傳令。
幷州軍鼓聲陣陣,須臾,陳闞望見幷州軍陣中各將校涌向中軍,這更加的堅定了陳闞心中的想法,高順要開戰了。
初夏已經較熱,碉樓的頂部沒有遮擋的棚子,升高的日頭毫無阻攔地曬下來,陳闞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緊張地遠觀着高順的一舉一動,只見各部將校到達中軍後,齊齊聚集在高順的旌旗下,高順提綹勒馬,大刀指着莊中不停的說着什麼,似乎在醞釀着陰謀。
陳闞越看越心驚,日頭既然,他有緊張,不覺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見高順展開進攻,陳闞不敢大意,仍然死死的盯着高順,以防他搞個突然襲擊。
日頭越來越高,碉樓上也越來越熱,陳闞滿頭大汗,左右勸他不如先下樓涼快涼快,他拒絕了,留在碉樓上繼續觀望幷州軍,只見此時的幷州軍個個都從懷裡掏出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東西在那裡啃,啃完一個接着一個,一連啃了好幾個才罷休,然後他們有從行囊裡取出水一樣的東西在哪裡狂飲,飲完之後有澆撒在馬頭上,或者直接塞在馬嘴裡。
陳闞不看還好,一看就感覺口乾舌燥,他咂巴咂巴嘴巴:“他們吃的那是梨”
陳闞說了半響,見到沒有人應聲,旋即扭頭望去,只見他左右的族人還有門客個個都滿頭大漢,嘴脣乾裂,不停的吞着口水,顯然是渴得不能自拔了。
“傳我命令下去,這可能是高順的懈敵之計,命外圍的守卒和弓弩手不可放鬆,繼續監視敵軍,以防他們突然進攻!”陳闞望了望天色,又說道:“快到午時三刻了,高順現在不攻我,也許只是爲了讓兵卒們解渴充飢!”
左右得了命令,又及其不情願地下去傳遞命令去了。
陳闞就這樣一直和高順僵持着,這好像是一段及其漫長的時間,又好像很快就過去了,守在城垣上的莊丁又渴有餓,眼前全是一片五顏六色的日光,蟬不住地在枝頭上發着令人煩躁地叫聲,就像是在替烈日吶喊助威,吵得守城的莊丁腦袋嗡嗡直叫。
終於,有的莊丁再也堅持不住,他們只感覺眼前一黑,身體便直直的跌倒在地,有的莊丁則丟棄手中的刀槍,跑下城垣下去飲水。
高順勒馬矗立在中軍,目光注視着城垣上的人越來越少,忽然咧嘴一笑:“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