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襄陽,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可是今年的襄陽百姓,卻是感覺到渾身一片冰冷。
城裡城外,悲涼的氣氛令的人們忘記了盛暑的酷熱。更有許多的民婦斜倚着門框,淚花兒沾溼了衣裳也猶然不覺。
更多那等悲觀的人家,早早的在門楣上掛起了白幡,間或,哪一家就是傳出陣陣撕心裂肺的嚎哭。
州牧府愁雲慘淡。
劉表癱軟在牀上,眼神呆愣愣的沒有一絲的焦距。三萬人,就這麼完了,完的徹底,完的那麼的不可置信,
一陣腳步聲輕微的傳來,蔡夫人帶着兩個丫鬟,款步走了進來。
看到劉表有些憔悴的臉,她的心中不知道爲何輕微的抽搐了起來。她並不愛這個人,可是到底,他是自己的夫君。
輕輕的嘆了口氣,腦中閃過兒子頑皮的笑容,蔡夫人的心,突然變得柔軟起來,爲了兒子,再多的付出,也是值得!
“相公,別想那麼多,勝敗乃兵家常事!”蔡夫人靜靜的坐在劉表身邊,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光嫩的臉頰上。
溫暖的臉頰,彷彿羊脂白玉一般,劉表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柔聲道:“我沒事,只是太累了。琮兒呢?”
蔡夫人笑了笑,臉上的更顯柔和,“這孩子,剛剛溫過了書,現在已經午睡,韓先生今天還誇獎了琮兒,說他聰明穎達,我看啊,他就是變着法兒哄我開心。”
劉表也笑了,劉琦被俘,現在他的身邊,也就是隻剩下這個幼子啦。只是一想到劉琦,他的臉色又是一黯,畢竟骨肉連心,雖然不喜歡他,可是劉表並不能當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我想跟劉尚談一談,看看能不能把琦兒接回來,夫人,你看呢?”
蔡夫人微微一笑,嗔怪的道:“妾身過來,也正要跟相公說這件事呢,琦兒到底是你的長子,我們總不能任由他失陷而不聞不問。我看啊,咱們還是派個人去長沙,探探劉尚的口風。”
劉表大感欣慰,起身來,輕柔的摟住蔡夫人柔軟的腰肢,美滋滋的道:“知我者,夫人也!”
“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蔡夫人微微的笑着,眼神中,卻是有着一抹冷意。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劉表的精神又是振作了起來,道:“天氣熱,夫人當心身子,我這就尋那蒯越來,若要出使,還是他可靠一些。”
蔡夫人恩了一聲,卻是斜倚在劉表的懷裡,低聲哼道:“妾身睡不着相公再多陪我一會兒,”
說着,一隻手緩緩的下移。
劉表呼吸一亂,氣息也是粗重了許多,理智瞬間淹沒了。卻不知,州牧府外,蒯良黑着臉,焦躁的等在烈日下,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還是一個相熟的僕人出於巴結的目的,偷偷的告訴道:“先生回吧,主人今日恐怕是不會見客了!”
蒯越聞言一嘆,一甩袖子,怏怏而去。
蒯家的府邸,絲毫不比州牧府的氣派要小,正對着街面的硃紅大門,此時卻是大大的敞開。
一個人影焦急在朱門外轉來轉去,蒯越在馬車上看見,頓時吃了一驚,急忙躍下馬車迎了上去。“伯寧兄,你如何出來了?”、
由不得蒯越不驚異,這個伯寧兄乃是山陽人,姓滿名寵字伯寧,也是這一次曹操派過來聯絡劉表的心腹。可是偏偏這幾日劉表的身體不好,滿寵一直沒有機會前去接見,不得已,只能走蒯家的門路,希望通過蒯越代爲引薦。
這幾日的相處,滿寵與蒯越的關係還不錯,看到蒯越迎過來,他急忙行禮,又忍不住問道:“怎麼樣,劉荊州病體可好些了,可願意見我了?”
蒯越苦笑,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伯寧寬心,主公身體還沒有大好,等明日,明日我一定帶你去見主公!”
滿寵的臉色一變,跌足道:“卻是不行了,我剛剛收到消息,劉尚攻下了長沙,又任命張羨的獨子爲巴陵縣令,此時卻是不能在待了,我當速速回去覆命!”
“張羨的家人沒死?”蒯越只是略微有些驚訝,他本來就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陰謀詭計,到底敵不過絕對的實力啊
滿寵點頭,有些恨恨的道:“大好機會,可恨被那楊齡所誤!不行了,我現在就要趕回許昌,這裡有封信,乃是司空大人吩咐我轉交給州牧大人的。”
說罷,滿寵再度施禮,已經有隨從牽來了戰馬,滿寵翻身上馬,帶着從人,朝着城外衝去。滿寵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決斷。長沙一下,這荊南的戰事已經明朗了,他在留在這裡,用處已經不大。
蒯越也沒有挽留,酷熱的天氣,他卻是莫名的打了個冷戰。擡眼看了一下四周,遠處的街市人來人往,酒樓之上,依然是士人如雲,好一派歌舞生平,幾時得休!
蒯越搖了搖頭,揹着手,默默的走進了自家的大門。只是他快要進去的時候,他又忽然回頭,擡眼望着滿寵的方向,若有所思。
滿寵走的很急,急到沿途根本不願意停下來休息,緊趕慢趕,過宛城,到許昌,他那整潔的衣服已經是灰塵撲撲,身邊的隨從更是不堪,許多人都能夠馬背上睡着了。
可是滿寵來不及關心這些,他策馬直入都城,闖進了司空府中。
“滿從事且慢!你此時來,可有主公手令!”一個雄壯的身影大步走出,攔在了滿寵面前,雖然一個站着,一個騎馬,可是那壯漢的身高卻是並不比坐着的滿寵要矮多少。
滿寵認得此人,乃是曹操新近收服的武將,換作牛金的,他急忙下馬,拱手道:“還請牛校尉通報主公,就說滿寵求見,又要事相告!”
牛金趕忙回禮,幾步轉入內宅。
此時的曹操,正與郭嘉在一起下棋,聽到滿寵求見,正要落下的棋子一頓,霎時偏了一個方位,落在了別處。
“伯寧不是去了襄陽啊,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郭嘉嘴角微笑,輕輕的捻起一粒黑子,看似隨意的落在了棋盤上。“恐怕是荊南那邊出了狀況吧。可惜,荊南歸了劉家小子!”
曹操眉頭一皺,還是有些不相信,他拿起白子,正要落下去,卻是猛然發現,這棋盤之上,已經無路可走!
苦笑一聲,曹操丟下手中的白子,看向牛金道:“你過去,讓伯寧進來吧!”
牛金躬身告退。
不一會兒,滿寵風塵僕僕的走進來,先是行禮,方纔肅然道:“主公,長沙被破了,劉尚任命那張羨的獨子做了巴陵縣令!”說着,就把長沙的經過說了一遍。就連劉尚在長沙的舉動也是大致的描述了一番。
曹操輕微點頭,目光不由的轉向了郭嘉,沉吟道:“還是奉孝料事如神,這荊南的一步,我卻是走差了!”
郭嘉微微一笑,道:“主公無須如此,雖然這一步沒用成功,我們還有下一步,總有讓他難受的辦法。”
“哦,還請奉孝細說!”
郭嘉仔細的收拾着棋子,沉聲道:“雖然沒能阻止劉尚攻佔荊南是個遺憾,可是這並不是說不能阻攔他在荊州站穩腳跟。觀劉尚所爲,此人與那孫策一樣,缺陷明顯,都還在成長的路上,只是周瑜精明,劉曄老辣,以至於兩人的缺陷被掩蓋住了,不如我們來個離間計,就算不能阻止那劉尚佔據荊南,也當令的南方相互顧忌,不在那麼和睦!”
曹操皺着眉頭,仔細的凝聽。“還請奉孝直說!”
郭嘉分析完了,也就不再饒彎子了,直接說道:“如今我有升降一策獻於主公,其一,劉表無過失,劉尚卻是妄動刀兵,此乃重罪,當撤去他交州牧的職位,第二,張繡素有野心,恐怕不會甘願仰人鼻息,主公可拜其爲江夏太守,其三,除豫章外,揚州之地盡入孫策之手,主公何不乾脆拜他爲揚州牧,這樣一來,南方這三人就算表面和睦恐怕內心也會相互提防一下,劉尚沒了官位,其部下未必就會忠心耿耿!”
曹操一楞,他還真沒有想到,郭嘉會出這個計策,不過似乎也是可行的。畢竟他與劉尚隔着一個劉表,就是真想直接收拾劉尚,也沒有這個能力。
“好,就這麼辦!”
曹操沉吟了一番,最終下定了決心。
正在議論,一個侍衛已經跑了進來,高聲道:“主公,尚書令荀彧求見!”
“快傳!”曹操郭嘉都是一驚,這個時候求見,恐怕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吧!
荀彧容貌甚偉,雖然是個文士,可是雄赳赳的更像個武將,看到曹操,荀彧急忙行禮,雙手遞上一個表文,沉聲道:“主公,徐州呂布上表,求封劉備爲黑山校尉,前往黑山剿滅黑山賊!”
“什麼?”曹操吃了一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郭嘉,郭嘉也是滿臉詫異,顯然,呂布這一手,明顯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