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大彷彿被雷霆擊中,擡起頭看着霍弋,目光炯亮,眼中閃過異彩,轉而又黯淡下來:“那又怎樣,我本就是青州小人物,如何能助益天下,我一主而死足矣,管他是明主還是昏主?”
“呵呵,我主劉玄德起事初不過一家道中落的宗室,關張二位將軍也籍籍無名,比之足下又如何?現如今不也名滿天下?足下勇略兼備,何不棄暗投明,做大丈夫事,何必一條道走到黑,閉眼了也只是一介鼠輩。”霍弋負手而立,淡淡道。
堂外的光有些刺眼,照在霍弋的臉上。龔大被縛在地,擡頭看着霍弋,十二歲的少年,此刻的身影竟是如此英武。
龔大的臉色早在霍弋的餘光裡,見火候已到。霍弋唰的拔出佩劍,電閃間將龔大的繩索盡皆割開。
定定的看着龔大,笑道:“你不必把那人的放在心上,從此刻起,你就叫王賀,是我麾下騎將王衝的弟弟,你二弟龔二以後就叫王鳴,我不需要知道你的過去,以後你就是我的部屬,我的弟兄!”
龔大感恩一拜到地:“謝主公不殺之恩,某不敢與少主稱兄道弟,願追隨少主,共圖大業!”
“好!王賀王鳴日後你二人歸王衝統領,暫無軍職,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屆時我會考察你二人的本事,再委以重任!”霍弋道。
“王賀不敢,願做少主馬前卒!”王賀俯首道。
霍弋點了點頭,着王衝領着二人下了去,又揮退衆將。
緩緩坐回木椅,儘管來了這個時代這麼些年,還是很不習慣跪着,早就想着前世太師椅的樣式,着本家木匠打了一個,舒適的捏了捏自己的腦袋,不禁又想着日後自己的出路。
收服龔家兄弟的確可喜,但是自己手底下到底還是自己老爹的班子爲主,軍中已然有倚老賣老的現象出現,這並不有利於自己的統領,這些個老人自己打也不是,捧也不行,難處理的很。
況且自己手底下能打的不少,但真真能夠統軍坐鎮一面的卻沒有,王衝固然是個人才,自己也有自信能夠將他培養成一代名將,畢竟王衝經歷過戰陣,武藝不錯,而且腦子活泛,對自己又忠心,欠缺的只是系統的軍事理論養成,或許日後大戰無數之下,王衝能夠出人頭第,成就名將之名,但是對自己來說,時間太短,不允許這麼做。
那麼只有兩條路了,要麼傾盡自己的心思培養他,要麼就去找還沒有出世的名將。想到這裡霍弋想起後世的一句名言:“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這名將,去哪找?突然間,兩個名字閃過霍弋的腦海,姜維、鄧艾,後世註定了要成爲宿命之敵的兩個人。此時,想必姜維還在天水,新喪父的他正與其母相依爲命,未成年的他應該寂寂無名吧;鄧士載,此刻想必已然隨着南陽百姓被曹操強行遷往了汝南?這個時候,他該是多大年紀了?應該還聲名不顯吧。
霍弋腦子裡漿糊一般,只恨自己前世沒有熟讀史書,要不然此刻也不會如此模棱兩可了。摸了摸腦門,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槍,徑直去了校場。
霍家的後院,此刻的氣氛早不似霍弋回來前那般凝重,雖然這兩日大夫人病情愈發重了,已經昏睡過去,但縞素遍身的婢女僕傭臉上卻十分輕鬆。可見這大夫人平素便不討人喜。
霍月君自是滿臉愁容,跪侍在自己母親的榻前,大夫人食水不進,偶爾少女會用食箸沾點水點在她蒼白的嘴脣上。到底是母子連心,霍月君見自己母親不省人事,早已泣不成聲。
少女嘴中喃喃道:“母親你何苦如此,招來那兩人,害苦了自己,害苦了女兒。你這一走,世上月兒再無至親,要月兒如何是好。”
少女只顧着自己訴說,卻不見大夫人的眉頭微微顫動,彷彿沉睡中的她聽見了自己女兒的召喚。
“有時候我很恨你,若不是你,父親便不會不顧家業,領兵投效那劉表,更不會落得陣亡的下場。我知道你心中苦,可是你看在女兒的份上,怎麼也該原諒了爹爹了!”
那大夫人靜靜的躺在牀榻上,手指微微顫動,似乎隨時會醒來。
“我恨我自己是霍家的女兒!偏偏愛上的人還是他,呵呵,我怎麼會喜歡自己的堂弟,明明這是不可能的事,還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心。”
“娘,你不知道,當我被那賊子逼婚,萬念俱灰只等您亡故,我便追你和爹爹而去的時候,阿弋提劍出現在後院,那一刻,他就像戰神一般。”
“昨夜,他跟女兒說,有他在,便不叫我受半點委屈。阿弋真的很是英武呢。可是,他爲什麼是我的堂弟,我恨你!我恨父親!爲什麼上天要讓我降生在霍家?”說完,少女早已是泣不成聲,眼淚似流水般滑落臉頰。
大夫人睜開了眼睛,靜靜的聽着自己女兒的哭訴,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彷彿費盡氣力,輕輕的撫在霍月君的髮髻。
霍月君擡起頭,驚訝的看着大夫人:“娘,你醒了?”
大夫人無言,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兒,輕輕道:“阿弋回來了嗎?去叫他來這裡。叫上岑師傅,也到這裡來。”
“娘,你身子虛,快些休息,等你好些了,女兒再去叫阿弋,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少女關切的問道,似乎已然忘記了自己在母親未醒來時的呢喃。
“去叫阿弋和岑師傅,我不行了,時間有限的緊,快去!”大夫人搖了搖頭。
“彩雲!去請弋少爺和岑師傅來,就說我娘醒了,要見他們,要快點!”少女走到外間,吩咐道。
“喏!”彩雲應喏而去。
少女重又回到屋裡,卻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然坐了起來,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我都聽到了,我這一輩子沒做過幾件像樣的事,臨了了,便做一件。月兒,你就那樣喜歡阿弋?”大夫人似乎精神了許多,面帶微笑道。
“娘,你……你都聽到了?”霍月君臉頰發燙。
“嗯,你說第一句,我就醒了。”大夫人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