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伏壽,不管之前外面傳言如何,但只要李易沒說話,伏壽就是李易的正妻,有這個身份在,就無人敢對她怠慢。
衆人齊齊向伏壽行禮,禮數周到,伏壽也不倨傲,福了一福作爲還禮。
伏壽平素雖然不經常在人前露面,但荊州的這些主要官員還是全都認識的。
此時,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着伏壽,因爲前段時間的傳言,伏壽是否已經亂了陣腳。
當然,也有少數人是純粹的對伏壽報以擔心的情緒,比如伏德。
不過,當衆人的視線望去,只見伏壽臉上雖然沒有明顯笑意,但也沒有分毫的緊張情緒,依舊淡定從容,對於衆人的視線也不在意,只是緩緩轉頭一一回望,然後,許多人在與伏壽的目光接觸之後,便紛紛忍不住低下頭去,不敢與伏壽對視。
那些與伏壽相對熟悉一些的,比如黃承彥、蒯越、蒯良等人,更是忍不住心生驚詫。
過去的伏壽身上雖然有着憑藉世家底蘊以及她那位公主母親養出來的堂皇大氣,每次出現在人前,從未有過任何失禮失當之處,但是,今日的伏壽相比以往,更加多了一份仿若叫做威嚴的東西,讓他們這些高官也不得不再度低頭已示恭敬。
這還只是那些官員們的感覺,作爲伏壽兄長的伏德更是覺得自己的這個妹子彷彿換了個人一般,身上那股氣勢,比家中母親還要強烈一些,讓他這個做兄長的都感到緊張。
伏壽看到衆人畏懼,柔和一笑,心中卻是不禁回想起這些天來李易與她說過的那些話,
伏壽雖然出身不凡,甚至可以說是高貴,奈何她與李易的結合不同於正常聯姻,家族中並沒有給她太多的依仗,即便現在她的那位父親也是兩頭下注的意思,對李易並無多少親近,而李易同樣也不待見他那位岳父大人。
所以,伏壽在荊州雖然地位尊貴,但心裡總是少了一些底氣。
但現在不一樣了,李易徹底讓伏壽吃下了定心丸,即便子嗣方面存在問題,伏壽也無需顧慮,如此一來,伏壽的自信心提了上來,儼然不再僅僅將自己當做李易的正妻,而是未來的皇后娘娘,身上的氣勢自然非以往可比。
蒯良蒯越兩兄弟無聲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意思只有一個,他日李易登上大寶,適合坐鎮後宮之人非伏壽莫屬,至於其他人,比如蔡瑁的妹子,蔡邕的閨女等等,相比之下的確是差了一些。
禮數過後,伏壽從袖中取出一張薄紙,對衆人說道:“諸位近些天在此操勞,襄侯得知,心中甚是欣慰,只是大事將成,不能離開,所以,只能託妾身向諸位致謝。”
說罷,伏壽又是盈盈一禮,衆人趕忙再度還禮,連稱不敢,但是,還禮過後,許多人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了明顯的變化。
他們注意到伏壽話中可是提到了“大事將成”,雖然只有四個字,但其中信息卻是不小。
在場許多都是精於算計的,比如荀攸,蒯越等等,他們此時就很想問問伏壽,她說的大事將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他們略微猶豫之後,卻是沒敢開口。
這事要是真的,干係太大,他們不敢妄言,若是假的,那就更不能問了,萬一給李易拆臺了可如何是好?
不過,世上有精明人,自然也就有稍微糊塗一點的,武陵太守韓玄就沒能忍住,下意識的脫口道:“大事將成?”
韓玄並不是真的想要對伏壽發問,而是他感覺這事實在不可思議,畢竟修仙的事情太虛妄,不成才是真的,成了反而有古怪。
只是,韓玄這一問出口之後,便引來了許多不滿的目光,當即暗道一聲不好,他本就不是李易嫡系,當時李易用他也只是爲了安穩人心罷了,現在荊州人心已經盡在李易手中,韓玄也就沒什麼價值了,如果讓李易不高興,隨時都能把他給撤了,丁點風浪也不會有。
對於韓玄那有些不合時宜的反問,伏壽卻沒有生氣,微微笑道:“確實大事將成,我來到這裡,雖是爲了知會諸位一聲,也是不敢在最後關頭打攪到襄侯。”
衆人聞言,彼此目光交錯,臉色驚疑不定。
古之帝王諸侯,求仙問道之人不知凡幾,也不知耗去了多少人力與物力,然而,最終卻無一人成功,即便偶有傳說,也都是上古之事無從考證,真實性非常值得懷疑。
可是,李易弄的這原本就彷彿是鬧劇般的一場戲,現在卻好像要成真了,這對衆人的衝擊自然不小,哪怕是荀攸,蒯越這樣的智囊,心中也是沒底。
伏壽看着衆人的模樣,笑了笑,然後看向蔡瑁,喚道:“蔡太守。”
蔡瑁心裡莫名一緊,趕忙抱拳道:“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伏壽將手中紙張遞出,道:“襄侯神遊天地,有所悟,于飛仙崖上得詩一首,還請太守誦讀,與諸君共勉。”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伏壽的手中,他們對這張紙中所記內容無比好奇,甚至還有個別人的眼中透着灼熱,想知道李易究竟感悟到了什麼,能不能讓他們也悟上一悟。
蔡瑁更是驚喜交加,相對於紙張中的內容,他更在意的是伏壽這個舉動的本身。
按說這種事情是輪不到他來誦讀的,可偏偏就選中了他,這除了是李易的信任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喏!”
重重的應了一聲,蔡瑁躬身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接下伏壽遞來的紙張,拿到面前粗略掃了一眼,眉毛便是忍不住一擡,一臉震驚,衆人見狀,心中期待更甚,若非有伏壽在場,怕是已經要有人催促蔡瑁趕快唸誦了。
蔡瑁畢竟是個帶過兵的人,雖然心臟跳的有些快,但還是強行定下了心神,深吸一口氣,朗聲誦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衆人神色莫名,這兩句話並沒有太多內涵,衆人都聽得明白,只是不知道那白玉京是什麼地方。
對於衆人眼中疑惑,伏壽只做沒看到,示意蔡瑁,讓他繼續讀下去。
於是,蔡瑁深深提氣,提高聲音又道:“仙人……撫我頂。”
這一次,衆人神色變化,蔡瑁也是聲音有些顫抖,略作停頓,這才唸誦道:“結髮……受長生!”
說罷,蔡瑁就對着伏壽行了一禮,然後趕忙將這頁紙張交還回去,彷彿那是什麼要命的東西一般。
其實,若是細看的話,就能發現蔡瑁脖子後面都開始冒汗了。
而其他荊州官員,已經沒人琢磨白玉京了,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放在了最後兩句上。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這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幾乎就是直白的告訴衆人,李易已經得遇仙緣,被授予了長生之法。
這可就不得了了。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時再瞅瞅伏壽,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最後,還是比較持重的蒯良走出一步,對着伏壽微微躬身,道:“敢問夫人,主公當真已經,已經得到仙緣?”
伏壽先是微微頷首,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又緩緩搖頭,然後說道:“襄侯運勢非常人能比,確實遇到仙緣,不過,距離長生,卻還差了一道考驗。”
蒯良的心裡鬆了口氣,但同時又有些遺憾,
作爲臣屬,若是李易得了仙緣,他自然是高興的,但是,他又不太希望此事成真,因爲跟着一個長生不老的主公,那壓力實在太大了。
伏壽繼續說道:“襄侯于飛仙崖入定,神遊太虛,至九天之上,見有玉京仙山,以白玉爲基,仙山之上又有玉京仙宮,爲金石鑄就。”
之前伏壽說還差一道考驗,衆人的心神便鬆了下來,覺得李易應該是要給他自己準備臺階了,可伏壽緊跟着就開始對白玉京解釋,而且還說的有板有眼,讓衆人不禁再度狐疑起來。
“襄侯行至玉京仙宮,欲求見仙人,卻不得其門,於是,襄侯便在仙宮之前訴說平生心願,於是仙人動容,仙宮大開,襄侯得太元聖母召見,問,爲何而來?”
伏壽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在這一停頓的功夫,所有人心裡幾乎都冒出了兩個字——長生!
前提是伏壽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伏壽緩緩呼吸,調整好了氣息,繼續道:“襄侯言道,如今天下秩序崩壞,奸佞亂世,百姓民不聊生,而且,襄侯還以占卜之術,得知數百年後,中原大地會有大災劫,於是,襄侯便請太元聖母延壽五百年,好肅清寰宇,還天下太平。”
說到這裡,伏壽再做停頓,而衆人的胃口基本已經被吊到了最高,要不是講話的人是伏壽,他們實在不敢冒犯,不然怕是已經圍上去讓她直接說結果了。
但即便如此,衆人也是目光灼灼,等着伏壽後面的話,因爲李易這一遭到底是故弄玄虛,還是真的求得仙緣,馬上就能見分曉了。
見吊足了衆人胃口,伏壽便轉身看向飛仙崖,說道:“太元聖母見襄侯心誠,也知百姓苦難,便應允可爲襄侯增壽五百年,但太元聖母又言,生老病死皆有定數,尋常之人奢求壽元乃是行逆天之事,必自取滅忙,於是,太元聖母便爲襄侯設了一道劫難,只要襄侯能安然度過此劫難,便可增壽五百年!”
伏壽說罷,又要停頓,但已經有人忍不住了,直接問道:“敢問夫人,是何劫難,若是需要末將出力,末將便是舍了性命也無妨!”
伏壽一看,說話的卻是徐晃,而且徐晃爲表誠意,已經單膝跪在了地上。
有徐晃這麼一帶頭,旁人不管是信還是不信,也不論是抱着什麼樣的想法,全都拜倒說道:“我等願助襄侯度過劫難!”
伏壽伸手虛扶,道:“徐將軍快快請起,諸位請起,襄侯這劫難,乃是自身生死劫,只能憑藉自身,旁人若是相助,只會壞了機緣。”
見伏壽這麼說,衆人便不在請願,紛紛起身,但一個個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麼緩解,反而越發緊張,因爲伏壽把事情說的這麼明白,李易基本已經沒法子找臺階了。
蒯良上前問道:“敢問夫人,主公此劫……可有危險?”
如果是平時,蒯良肯定說不出這麼矛盾的話來,但他現在是真怕李易修仙修魔怔了,不小心把自己折騰死,斷送了大好前景。
伏壽伸手往飛仙崖上一指,道:“太元聖母所將劫難便是這飛仙崖,襄侯當從飛仙崖躍下,若毫髮無損,便是度過劫難,得五百年壽元。”
伏壽說罷,衆人看着不遠處的飛仙崖,全都張大了嘴巴。
的確,飛仙崖不算高,只有十多丈罷了,跟名山大川完全沒得比,可是,這高度摔死個人卻是足夠了,而且飛仙崖下面還有不少亂石,人要跳下來,肯定要粉身碎骨。
衆人的腦袋裡都是嗡嗡的,此時即便是最爲智謀之士也不淡定了,蒯良一個激靈,便臉色發白的叫道:“不可,萬萬不可如此,還請夫人速速規勸主公,千萬不可行如此兇險之事!”
緊跟着,蒯越、荀攸、蔡瑁等人也紛紛站出來道:“還請夫人規勸主公,切莫行險!”
伏壽搖搖頭道:“夫君決心已定,非是我能動搖。”
伏壽一口回絕了蒯越的話,態度之堅決出人預料,蒯越看看伏壽,又看看其他官員,一咬牙,對着伏壽一躬身,道:“既然如此,還請夫人恕我等無禮!”
說罷,蒯良便對着身後人招呼道:“爾等還愣著作甚,速速與我前去規勸主公!”
蒯良這就撩起衣襬,開始往前衝去,緊跟着,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也紛紛追了上去。
伏壽見狀,喝道:“襄侯有令,任何人不許靠近飛仙崖!”
聞言,徐晃等武將下意識的就停下了腳步,雖然對李易的關切之情他們一點都不比那些文官們差,可是,李易軍令對他們的約束力同樣也要比那些文官們強的多。
蒯良腳下微頓,對着伏壽一拱手,道:“還請夫人見諒,今日之後,某自當向主公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