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城外的那些百姓成分複雜,已經不是最開始因爲袁術產生的南陽流民,陸續還有豫州,司州,甚至兗州這些地方避難來的百姓,畢竟相比較中原,還有北方,袁術離開之後,荊州絕對算是天下最安穩的地方之一。
李易對那些投奔之人,是來者不拒,可以說,來荊州避難的人,特別是普通百姓,基本全都留在了南陽,而百姓們也感謝李易的收留,對他很是敬愛,李易後來募兵什麼的,也是這些人對李易最爲支持。
然而,李易也知道,一昧的施恩,旁人的確會感激你,卻不見得會爲你賣命,就像華夏曆史上的諸多戰爭,不管背後原因是野心,私仇,利益,但在明面上,必須有個高大上的理由,也就是師出有名,不讓麾下兵馬成爲不義之師。
之前劉表雖然與李易之間有許多齷齪,最近更是成針尖麥芒之勢,但平心而論,劉表這個州牧當的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李易可以以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向劉表發難,卻實在找不到藉口將整個南陽的百姓一起拉上。
爲此李易一直很頭疼,還以爲只能這麼着了,卻不想劉表自己在關鍵時刻把小辮子送了過來。
以劉表不給南陽提供糧食爲藉口,李易縮減了百姓的救濟口糧,百姓吃不飽飯,心中自然生怨,相比遠在襄陽的劉表,李易又在第一時間聲淚俱下的告訴衆人,減少糧食,不是他所願,實在是因爲劉表這個州牧大人不想給南陽百姓糧食吃了,他這個小小的太守沒辦法,只能和大家一起吃糠喝稀,還望大家能夠擔待一二,衆志成城,共渡難關。
在李易的這番煽風點火之下,沒幾天功夫,南陽百姓,特別是宛城內外的百姓,心中對劉表的怨氣一下就被推到了頂點,毫不客氣的說,只要李易一聲招呼馬上就能有幾萬百姓跟着他去砸了劉表的老家。
不過,雖然羣雄洶洶,李易仍舊是以一副好心人的態度來安慰衆人,讓大家要忍耐,保持克制,要體諒州牧大人,要維持荊州大局……
所以,劉表這次是因小失大了,借用糧食的事情,李易與劉表還未直接交手,但在輿論方面的競爭,李易已經處在了絕對的優勢。
不過,這並不是說,李易面對劉表,就完全佔據上風,最起碼有一點,而且是很要害的一點,李易就落後了許多。
因爲不再顧忌劉表的態度,李易這邊幾乎是敞開了招兵,因爲百姓對李易有好感,募兵的效果也很不錯,根據徐晃的彙報,南陽如今有新老兵員一共三萬餘人,這還是徐晃有所收斂,年老體弱的不要,否則人數還能更多。
但與兵員的充足相對的,是南陽在武備方面的缺乏。
因爲南陽早先被袁術掃蕩過一遍,南陽武備庫中的裝備基本是被清空了,李易當初向劉表讓出南陽諸縣官員任命,其中有一個條件,就是向劉表要了不少的兵甲,再加上後來李易的購買,以及自行打造,如今李易麾下兵馬,能夠“全副武裝”的,只有不到兩萬五千人,剩下的近萬人,平時訓練只能拿木杆當做槍矛來使,說來真的有些寒酸。
糜竺知道這個情況後,倒是一咬牙,表示要想辦法從徐州給李易倒騰一批裝備過來,李易對此很是讚許,但也沒強求,還主動勸糜竺量力而行,畢竟徐州那麼遠,這些裝備不比糧食,實在太過讓人眼熱,很容易出差錯。
當然,對於裝備缺少的問題,李易也是有着應對手段的,只是目前還不到時候,只能先湊合着。
很快,時間進入三月底,南陽與襄陽之間的形勢越發緊張,而就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之下,南陽也迎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袁術使者,袁渙,袁曜卿!
對於袁術會派遣使者過來,李易並不意外,特別是眼看就要到四月份了,袁術在動手之前,肯定會聯絡四方,約定時間,所以,派人來見李易是很正常的。
只是考慮到影響問題,李易並沒有擺出什麼大場面接待袁渙,袁渙似乎也理解李易想法,進入太守府的過程很是低調,整個南陽除了李易以及心腹幾人之外,幾乎沒人知道袁渙來到。
但在私下裡,李易還是將面子給足了,這天中午,李易,以及賈詡、郭嘉、張遼,一同在太守府內擺小宴爲袁渙接風,原本徐晃也是要來的,只是最近徐晃都在城外練兵,李易也就不喊他了。
李易先爲幾人介紹認識,一番寒暄,酒過三巡,袁渙笑着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送到李易面前,說道:“襄侯離開揚州雖然未久,使君卻對襄侯極爲掛念,平日與我等談話,時常會提起襄侯,每每都是思念之情,唉,這般榮寵,袁某是當真羨慕啊。”
李易接過信,一邊拆一邊唏噓道:“李某同樣如此,說來我與袁使君雖然只有兩度相見,但袁使君風采我卻早已銘記於心,不怕你笑話,我其實不善爲官,平時說話做事,其實都是以袁使君爲榜樣,縱然我不善治民,不能使南陽富足,但百姓生活倒也安穩,這全賴袁使君功德。”
之前袁渙的話明顯有拍馬屁嫌疑,因爲袁術可能會惦記李易,但李易又不是美女,袁術絕對不會天天惦記他,只是花花轎子擡人嘛,袁渙說點好聽的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李易的馬屁就實在太過分了,竟然說南陽的治理都是袁術的功勞,饒是袁渙早有心理準備,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一抽。
再看旁邊幾個陪客,賈詡郭嘉一大一小兩隻狐狸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是友善,似乎完全無視了李易那不要臉的馬屁帶來的傷害,至於張遼,這位猛將兄卻是捧碗灌酒,將整個臉都擋住了,也不知他是個什麼表情。
袁渙之前就與賈詡郭嘉有些接觸,雖然沒有具體試探,但只看這份鎮定功夫,比之袁術麾下那些人是絲毫不差,至於張遼,袁渙不善武藝,不好分辨,但看李易對張遼的重視態度,顯然也不是庸人。
就這,還沒算上沒有露面的蔡邕,黃承彥,諸葛玄等人。
暗暗佩服李易聚攏人才的本事,袁渙口中代着袁術謙虛道:“襄侯過於自謙了,要知道,說到襄侯才華,袁使君可是直言當今天下年輕人之中,當以襄侯爲最呢!”
“哎,慚愧慚愧。”
李易隨口客氣了一聲,就沒有繼續跟袁渙亂扯,而是打開信件認真看了起來。
書信是袁術親筆,李易先前後大略掃了一眼,洋洋灑灑大約上千言,不折不扣的一封長信,不管其中具體內容如何,單單看這點,可見袁術誠意滿滿。
李易一臉嚴肅的對揚州方向拱了拱手,表示了自己對袁術的尊重,這纔開始看袁術書信的具體內容。
開頭比較套路,對李易各種問候,訴說想念之情,然後表示,等他得到荊州之後,希望李易可不不要退隱,繼續留下來輔佐他,而且袁術還再次以九卿之位拉攏,說完這些,袁術才轉入重點,開始講李易最關心的事情。
袁術信中提到,他決定於四月十八,自封楚王,並通傳天下,而在此之前,袁術會任命張勳爲大將軍,率大軍潛伏江夏郡外,在袁術稱楚王的同時出其不意殺入江夏,目標治所西陵。
此外,還會有一支偏師,以紀靈爲主,匯合豫州黃巾,通過豫州殺入荊州,作爲張勳策應。
至於袁術本人,在壽春就任楚王之後,也會快馬趕赴荊州,主持戰事。
信件中提及戰事的只有聊聊數語,但給李易帶來的震動卻是不小。
袁術比李易想的要理智,或者說袁術的手下們比較理智,雖然得到了玉璽,而且還是天授玉璽,但袁術並沒有直接稱帝,而是自號楚王。
這讓李易感覺自己的記憶有些混亂,他有些分不清原本歷史上袁術到底是稱帝,還是稱王,只是記得打遊戲的時候,袁術的旗號是“仲”,也不知那算不算是國號。
李易最希望看到的是,袁術稱帝,畢竟天無二日,袁術只要稱帝,大漢朝廷就算是打掉牙往肚子裡咽,也得跟袁術死磕,而且,袁術那樣也能在最大程度上的挑動天下人的野心。
可現在袁術自號楚王,雖然依然是僭越,而且跟漢室別苗頭的意思明顯,但效果到底是比李易的預計差了一些。
李易心裡默默嘆息,接受了這個結果,畢竟他已經盡力了,稱王就稱王吧,畢竟他總不能再去建議袁術稱帝吧?
此外,對於張勳出奇兵攻打江夏,李易不得不承認,袁術這一步安排得挺好的,原本李易還猜想袁術爲了稱王立威,很可能會親自領兵攻打江夏,現在把這個機會給了張勳,其中取捨,確實值得稱讚。
不過,張勳打江夏,跟李易實際關係真心不大,反倒是紀靈那邊,讓李易很是有些警惕。
紀靈匯合豫州黃巾,也就是何儀何曼那些人,從豫州入荊州,他們會從哪個位置殺入荊州呢?
直接進江夏也就算了,如果是先過南陽,那對李易來說,不管怎麼應對,都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情況。
李易看信的時候,袁渙正在與郭嘉閒談,好似不經意般得往李易那邊看了一眼,見李易正在沉思,當即出聲問道:“襄侯爲何蹙眉,難道襄侯覺得袁使君信中所言有何不妥當之處?”
李易這才察覺到自己走神了,不過他也不慌,搖頭道:“不是,只是有些奇怪,袁使君爲何不在信中提及,說明我在南陽應當如何策應?”
這個疑問倒不是李易胡謅,袁術只在信中說了,希望李易幫助於他,卻並沒有說讓李易具體如何幫助,所以李易有此一問也是正常。
袁渙笑道:“使君本意是想讓襄侯與紀靈將軍會師新野,然後再奔赴襄陽,對襄陽佯攻,阻斷襄陽援軍,給張勳將軍騰出方便,好一舉拿下江夏,不過,最近得知荊州變化,卻是無需如此了。”
“原來這樣。”
李易低聲點頭,如今劉表對南陽表現出的敵意是越來越明顯了,袁術知道,並且在對策上做出相應改變,也是在情理之中。
想了想,李易笑道:“如此,張勳將軍在江夏是要趁虛而入了?”
袁渙道:“正是如此,說來,這也是襄侯的功勞呢。”
李易連連搖頭,推辭道:“這也算功勞的話,卻是實在叫李某人慚愧,如今劉表對我逼迫越來越甚,我是日夜東望,只盼袁使君能早日發兵襄陽,解我如今之苦啊。”
袁渙呵呵笑了笑,忽然問道:“如今南陽兵馬幾何?”
李易嘆了口氣,語氣低沉的說道:“兵馬兩萬,然而兵刃甲冑缺少太多,若是野戰廝殺,大約有一萬兩三千可以上陣,其餘人馬,只能安排守城之事。”
袁渙聞言,對李易所說的南陽兵力並未表露出絲毫懷疑,反而很是貼心的問道:“襄侯既然有如此難處,爲何不向使君訴說,使君若是知曉,又豈會讓襄侯在此爲難?”
李易目光略顯古怪的看了袁渙一眼,李易最早也想過找袁術要點軍械,可是,且不說要了袁術的東西,將來很容易被人視作袁術同黨,縱然李易要了,袁術也不一定肯給,而且就算是給,也有很大的可能叫李易帶領南陽兵馬去做先鋒,那樣一來與李易的計劃就衝突了。
所以呢,李易是寧願自己想辦法,也不情願向袁術伸手的,沒想到,袁渙卻是主動說出了這件事。
心中隱隱感覺哪裡好像有些不太對,但李易表面上還是儘量不動聲色的說道:“我聽聞袁使君在揚州大肆招兵買馬,軍械難道還有寬裕?”
袁術看着李易,意味深長的笑道:“軍械方面,揚州也是吃緊,不過若是襄侯開口,使君必然不會讓襄侯爲難。”
李易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了,就在他琢磨的時候,袁渙卻好似完全不在意李易的答覆,繼續道:“其實使君有言,戰場之事瞬息萬變,屆時襄侯應該如何應對,自行決斷便好,當然,與張,紀兩位將軍互通消息也是應當。”
李易點點頭,又聽袁渙話鋒一轉,有點玩味的說道:“其實,襄侯在南陽當如何行事,袁某倒是有幾分看法,不知襄侯可願聽聽袁某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