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猛然躍入空中,猶如一頭巨大的怪鳥般朝馬超撲下。猝不及防的馬超立時被黑衣刺客佔據了先機,只能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同時手中長槍嗡嗡作響,那彈性極佳的木杆反手被馬超扭出了一個弧度,狠狠朝着那空中的刺客擊去。
不得不說,馬超的反擊相當出其不意且凌厲,但武學高手之間的爭鬥,往往只在一念之間。雖然馬超這招反擊攻守兼備,但防守畢竟是防守。那黑衣刺客佔據制高點先機後,並未與馬超硬捍,手腕微微一抖,他那以純鐵打造的鐵矟便堪堪避過了馬超那一擊,隨即一個毒蛇探穴便向着馬超的咽喉刺去。
原來,剛纔黑衣刺客看似來勢洶洶的一擊,只是虛招。他就是在等馬超反擊之後,才一擊祭出完美的殺招。馬超不得已,只能騰騰騰大步向後又急退了三步,才避開那人致命的一擊。
落地之後,馬超那俊美的臉上已被凝重和冷厲完全覆蓋。行家一交手,就知有沒有,僅僅剛纔一個回合,馬超便知道他遇到了生命當中第一個強大的對手。並且,這個人還是飽經征戰、有着十足戰鬥經驗的老練之人。
那人也沒想到悍勇無比的馬超,竟然會在他一擊之下便接連敗退,口中不由發出了輕蔑的嗤聲。雙腿匍一落地,就如安裝了彈簧一般,極速又從地上竄起,以着如猿猴一般靈活的身姿和連綿不絕如洪水一般的攻勢,劈頭蓋臉地繼續朝馬超攻擊而去。
一時間,兩人手中的木槍鐵矟彷彿成了兩道看不見的黑影,在空氣中爆出噼裡啪啦的碰撞聲。馬超復又退後一步之後,終於穩住了身形,口中呼嘯如雷,每一招擊去,都在帶着風雲之勢,小小的木槍在他的手中,卻好似一條被惹怒的幼龍,咆哮猙獰着朝着對方衝襲而去。
那黑衣刺客這時顯然有些後悔起來,因爲兩人交戰至此,他才發現馬超竟然有着這等他難以揣量的力氣。天下武藝,雖然有唯快不破的說法,但同時還有一力降十會這一說。尤其在長兵器對捍中,馬超這等氣勢磅礴、一往無前的殺氣,彷彿卷着天山雪峰上的酷烈寒風,以無間入有間,一次次削弱着他的氣勢,令他往往要拿出比馬超多出不少的招式,才能化解馬超一次次兇猛的攻擊。
兩人寸步不讓地就在原地爭鬥着,強勁的槍風捲起地上的砂石,更增酷烈。可終於在半柱香之後,倒地受傷的黑衣刺客卻看到,馬超終於向前邁進了一步。隨後,抓住先機的馬超大吼一聲,竟然不顧那人如影如網的矟林,直接躍身飛起,長槍一舉以着極其刁鑽卻狠辣的角度,死死刺向那刺客的胸膛!
那一瞬,地上受傷的刺客什麼都沒看清,只記得馬超縱身起來之後,他背後那如流蘇一般的錦袍席捲起一道凌厲而唯美的畫卷,而畫卷的側緣,則是如玉如雪的一尊殺神在空中以着無可匹敵的氣勢,襲殺而下!
“不好!”地上受傷的刺客這一瞬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他雖然根本看不清兩人爭鬥的具體情況,但卻清晰看到了那黑衣刺客後退的一步,根本沒有落實,而是微微屈弓着,顯然在爲下次一決生死的拼鬥蓄勢。
馬超縱然武力無雙、氣勢也無敵,可他實在太過年輕氣盛了。十七歲的他,在先機微現的一瞬,便立即爆出了最強的一擊,正中了那黑衣刺客的下懷。
果然,下一瞬,疾如狂風暴雨一般的爭鬥突然出現了靜止,就好像黑白影像猛然被卡住了一般。受傷的刺客顧不得傷痛,趕緊死死揉了揉眼睛,想看清場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結果,令他詫異的是,場中並未出現一死一傷的結局。反而是兩人都安然無恙,只見馬超那一槍被黑衣刺客夾在了腋下,可黑衣刺客原本該迎險而上的一矟,也被馬超夾在了腋下。受傷的刺客想不通爲何是這個結局,但微一閉眼,回想起馬超剛纔那不要命的迅雷一擊,突然有些醒悟了。
高手交戰,有時候拼的不僅僅只是武力和招式,兩人之間的氣勢往往更在這之上。馬超剛纔那一招看似冒險,卻也將他的氣勢攀升到了極致。那黑衣刺客經驗老道、招式嫺熟,可算計千番之後,恐怕還是敵不過馬超那磅礴無匹的一擊,固守的心智被擊碎了一角,也只能在恍然之間,被馬超一舉擒下了鐵矟。
正待這受傷刺客想通此節、心潮澎湃無比的時候,場中卻又起了變故。兩人同時一聲大喝,臉色紛紛漲紅,猛然用力想抽出彼此的兵器結果了對方。這纔是最後一次決生死的一招,兩人再不藏私,紛紛爆出最彪悍的蠻力和最老道的技藝,想快人一步。
受傷的刺客眼睛眨都不在眨一下,感覺心好像已經懸在了嗓子眼兒。場中兩人你橫移一步,我便彆着勁反轉一步,一番搶奪看起來就如一隻笨拙的螃蟹走路,可其中的兇險卻不爲人知。最後,還是馬超年輕氣壯,猛然又一聲大吼,舌燦春雷猛然將那敵將的鐵矟託了起來!
那敵將顯然沒有料到馬超的力氣竟然大如斯,一時驚怖非常。幸好他應變之技也十分恰當,猛然鬆開了右手的鐵矟,專心致志同馬超爭奪起那柄木槍來。馬超又一次猝不及防,身形一個不穩,踉蹌着向後退去。隨即反應過來拋下那鐵矟,夾緊那木槍想借力反擊。
可那木槍哪裡經得住這兩人全力的爭搶,彈性十足的木杆直接彎曲到了四十五度,最後咔擦一聲從中斷裂起來。馬超手中只有槍桿,卻更增瘋狂,猛然突步向前,舉着那木杆便砸到了那黑衣刺客的頭上!
那黑衣刺客受此重擊,當即頭上鮮血迸流,然而這一擊,也完全讓他拋下了武學的桎楛,只憑着最本能的求生意志,也不看位置,狠狠將手中的槍頭往前一戳!
馬超突進的身形猛然停止,那鐵槍頭刺破了他的脖頸,鮮血頓時將馬超純白的戰袍染上了血跡。這一瞬,馬超似乎想起了什麼,竟然沒有趁如此良機結果了這名敵將,反而怔怔站在原地,任由那名敵將落荒而逃。
目睹了這一驚心動魄大戰的刺客,這個時候終於想起來,自己不該待在原地的。他看馬超似乎仍舊處在木怔的狀態,便極其小心地挪動了一下身子,想一步步慢慢地隱入黑暗當中。
可就在身體和地面發出那輕微的摩擦聲後,刺客突然又猛然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因爲他發現,想在馬超手下逃走實在太異想天開了,馬超的耳朵堪比最狡黠的野獸,那麼一丁點動靜,都能讓他反應過來。
刺客臉色一黯,知道這次自己絕對跑不掉了,更鬱悶的是,他現在左手持刀,劃開喉管定然不順手。說不定,還會被馬超再將左手的手腕也給捏碎。不過,他畢竟是一位心智極爲堅韌冷漠的刺客,至死都做好了奮勇一搏的準備。
然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發現馬超並沒有太猛烈的動作,就連轉過頭時,那動作也十分緩慢。最後,待他看清馬超的臉後,突然感覺很是不可思議。
因爲,此時馬超的臉上沒有太多死裡逃生後的劇烈表情,相反平靜地就如一灘死水……不,那是一灘充滿着活力的水汪,因爲這刺客清晰看到了馬超那冷如劍氣的眉峰下,竟然掩藏着一股說不出的笑意。
“你走吧,我用不着抓你訊問了。”馬超擺擺手,轉身竟真的擡起了腳。
“爲什麼?!”話一出口,這刺客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可內心底,他就算失了這條命,也想知道眼前這驕傲的戰神,爲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因爲,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主子是誰。”馬超頭也不回,語氣當中似乎還帶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味道:“金城閻行啊,武力的確不差。只可惜,今夜一戰,他已被我懾破了心防。日後戰場相見,他再不可能是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