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了!”龐統猛然大怒,他聽着許攸口中的情報,臉色陰鷙晦澀:“我千般算計、百樣後招都已謀劃妥當,馬超竟然連動也沒動?!”
許攸這個時候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奇怪,他任由龐統在他面前咆哮,淡淡說道:“使者,當今之計,可用勸諫主公全力攻伐一次,看看馬超在營中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你當馬超是傻子?”龐德大怒之中,說話一點不留餘地,大聲道:“馬超不出兵,就不能去打他的營盤,夜襲也不行!我有師傳的八陣圖護營,可馬超手下也有兵法大家佈下兵陣,其手下良將猛士更是機警善戰,爾等前去廝殺,只能鎩羽而歸!”
許攸的眉角不由跳動了兩下,顯然是對龐統這番狂言大有不滿。只不過,他靜斂了一下心神之後,又平聲細語道:“如今之計,使者還有何妙策?”
“有倒是有,不過此計太傷天和,馬超恐怕也不敢動用。”龐統這個時候的語氣低了下去,想必是想到那個陰毒的計策之後,心也有所不忍。
“兩軍相戰,唯求勝負。況且,馬超一敗之後,我軍便可長驅直入,收復舊都。若是再攻陷許都,迎回天子,則漢室中興有望。以幾十萬人生死換來大漢數千萬黎庶安康、社稷鞏固,如此有何不可?”
“中興漢室?”龐統聽聞許攸如此一言,不由嗤之以鼻道:“若是你說其他理由,我或許還會考慮幾分,然而你卻說出這最無趣不可信的藉口,我更是連考慮都不用了。”
許攸見狀,不由微微一驚道:“你不是漢室繡衣使者?”
“正是如此,纔不會讓爾等狂悖之徒所欺。如今漢室日薄西山,中興漢室路程何其坎坷漫長。尤其是你家主公袁紹,對早些年便欲另立天子,對天子詔書更是歡喜便叩拜天威、不喜便當衆咆哮。陛下若是落到袁紹手上,豈不是再現當年董卓之禍?!”
龐統冷冷說出這些,最後有些懊惱地說道:“我人窮智短,無法與馬家羣英抗衡,至今也只思慮到馬超可行數事,但其中,卻獨沒有引兵不戰之法…….這馬超,空費糧秣國力,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然而,就在龐統思慮期間,他沒看到,許攸的臉色已經漸漸起了幾分變化,由之前的恭敬卑微變得平冷陰翳起來,他走向帳中一側,拉開帷幕,露出一張河內附近的大地圖,負手喃喃自語:“戰術之上乃是戰略,既然馬孟起按兵不動,自然是在戰略上下功夫。如今幷州、冀州兩地皆是空虛之所,馬超究竟先意欲圖謀何處呢?”
龐統猛然聽得許攸此言,神色不由一動,走上前來,望着許攸道:“原來你也思慮到了這一層。”
許攸沒有搭理龐統,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後,開口又道:“若我是馬孟起,自知天時地利人和之道。如今形勢對馬超來講,的確不利。當務之急,便是改換形勢,將袁公的眼界轉向他方。他方可遊刃有餘,進展拳腳。”
龐統眉頭一挑,古怪的面容變得更加難看:“如今西線僵持,東線危如累卵。可這兩處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莫過於中線!程昱手下也有三萬大軍在官渡虎視眈眈,若是中線有變,程昱大舉渡河,則可趁中線空虛之機,直搗鄴城!而鄴城乃袁紹心臟,一旦被圍,全盤被動!”
許攸聽後,捋了捋鬍鬚,垂頭沉思了一陣。可當他再擡起頭看向龐統時,龐統一瞬間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極度的危險。
“拿下!”許攸大喝道。
龐統當機立斷,雙臂一振,抽出利刃便去刺許攸的咽喉。不料許攸的動作也相當快,表現出了一般文臣所沒有的敏捷,在龐統的進逼下狼狽地閃躲,卻始終不被刺住。他爭取到的這幾息時間,足以讓帳外的十名披甲親衛衝進來。十把寒刃加身,龐統不得不停下手,束手就擒。
“許監軍,你這是做什麼?”龐統又驚又怒。他敢潛伏在許攸身邊,便是捏住了許攸的軟肋:這人極度貪財,對漢室或者袁氏毫無興趣。家人被審配拿下之後,也料不好解決,便暗中寫信給曹操,點明瞭投誠之意。龐統巧施小計,捏住他這個把柄,自然認爲許攸會對他言聽計從。
“你一個嘴邊*的黃口稚子,還想騙過老夫?未免太天真了。”許攸冷笑道,隨手正了正頭頂的佩冠,發現自己的鬍鬚在剛纔的爭鬥中掉了三莖,有些心疼。
“我秉承陛下聖意,來助忠臣。你世代皆食漢祿,對漢室就是這種態度?”龐統有些驚慌,不得不把漢室這塊招牌亮出來。同時,他還微微鬆開了一下衣襟,露出一封信箋,暗示他有把柄在自己手上。
可許攸見此,沒有絲毫動容:“我許攸閱人無數,什麼鬼沒見過?年輕人,你要記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真的以爲,學過一些兵法韜略,又仗着有天下那些手段替你撐腰,你就真的可以改換天下。告訴你,一腔熱血根本於事無補。小覷天下英豪的代價,就是英年早逝啊…….”
“你!”龐統這時已經沒有其他手段,默然不語。
“你不是說有破馬大計嗎?我來替你說吧,你所謂那有傷天和的毒計,不過是決沁水河淹沒馬家軍。此刻春汛已至高峰,冰雪消融,水量充沛。而馬超三處大營又在低窪平坦之處,一旦沁水決堤,整座懷縣便成菏澤之地。所以,你不忍心。可你卻不知,兵戰無情,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許攸!你…….”龐統這個時候,終於明白許攸一直是在利用他了,不由興起了魚死網破的決心:“你就不怕,我將你叛袁投曹之事宣揚出去?!”
“我當然怕,可是,我更怕你活着。現在你連這破馬之計都不肯說出,便說明你沒什麼利用價值了。而你若是這就死了,我那個秘密不就永遠保留下去了嗎?”許攸嘿嘿冷笑了兩聲,饒有興致地看着龐統氣急敗壞的掙扎。
“你們這些蠢貨,聽到了沒有!”龐統全力掙扎,左右大喝道:“我有證據,許攸通敵叛變,你們還不速速告之袁公!”可是,龐統越是這麼說,那幾名武士卻越加無動於衷。不僅如此,反而還將龐統制得更緊了幾分。
“你連一些心腹死士都沒有,就敢孤身潛入敵營。真不知該說你膽子大呢,還是說你太天真?……”許攸擺了擺手,似乎欣賞夠了龐統的絕望,背過身去道:“殺了他,秘*理掉。”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帳外突然傳來一人聲音:“監軍,主公有請你速去大帳!”
“何事?”許攸一揮手,那些武士當即堵住了龐統的嘴,隱藏至帷幕後。
“魏郡,陽平郡大亂,程昱三萬大軍渡河,中線危急!”
許攸聞言,心下不由慘然,想不到馬超動手這麼快,他不由忘記了龐統之事,大步走出營帳。
而之後,大帳當中便響起了幾聲低悶的哼聲,龐統看着身邊三名武士,又看看身邊那七名倒地的傢伙,眉頭不由一戾:“走,回許都,袁紹這方已不可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