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狂熱

顏良出了城樓,在衆守卒的注目下篤篤悠悠地下了城牆。

由於顏良先前的話語,以及從容的態度,使得守卒心中更有底氣。

不過顏良卻並非如說的那樣回城內歇息,他下城自有別他的事情要做。

馬城卑小,人口也不算多,尤其是近些年來爲閻柔佔據,各族胡兒出入無忌擾民甚重,使得一些追求安分日子的漢族百姓遠遷他鄉。

城內本就沒多少戶口,若非是有諸多貪圖厚利的商賈來往於此,城內會更顯得冷清。

不過眼下城內卻一點兒都不冷清,在空置的民居里,在街道的兩旁,到處都有就地駐紮的士卒。

因爲要示敵以弱,所以顏良把八千多人盡數安排在城內,把本就不大的城池擠得滿滿當當。

其實,顏良如此做已經違背了此時人用兵的大忌。

一般而言守城不能死守,若有餘力,一定要在城外險要出立寨以爲犄角。

這固然是起到分攤攻城方兵力的做法,也是因爲若是太多人擠在城池內,會給城池帶來很大的負擔。

就比如現在,光是這多出來的八千多人吃飯喝水,都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城內雖也有水井,可怎麼經得住這許多突然冒出來的士卒,更何況還有上萬頭牲口,更是喝水大戶。

在這六月天裡,若是不能及時補充水分,人和馬都吃不消,哪裡還有力氣搏殺。

若是被敵人給圍住了城,沒有辦法從外部補充飲水柴火,時間一長必然生亂。

然而顏良仍舊十分果決地把所有士卒和馬匹安排在城內,因爲他根本就沒把閻柔和那些鮮卑人放在眼裡。

如果說曹操帶領的部隊戰鬥力是九十五,張燕的黑山軍戰鬥力是七十五,那閻柔與鮮卑人的戰鬥力充其量也就與黑山軍相當,且還要放在寬敞的平地之上,若是陷入攻城這種劣勢戰鬥情景,戰鬥力起碼還要減少十點左右。

顏良自認爲自己的直系兵馬戰鬥力就算沒一百也有九十八、九樣子,教訓這些戰鬥力六七十的渣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

所以一開始,顏良就沒打算久守,只消通過城防戰消弱了敵人的體力和士氣,他便會轉守爲攻,佔據主動。

當然,必要的準備還是得做好,前兩天裡,顏良發動了諸多騾馬,從馬城北邊的歠仇水裡裝運飲水,儲備在馬城之中,確保這戰事即便要進行幾天也能足夠應付。

眼下,顏良來到城內便是巡視一城內的騎兵,看看士卒們的精神狀態,有否做好了戰鬥準備。

在討逆營中,對於顏良的個人崇拜已經根深蒂固。

即便是顏良從來沒有刻意去引導,但將士們都十分自覺地把他們的將軍整日裡唸叨在嘴邊,尤其是那些跟隨顏良多年的老卒,每每會繪聲繪色地對新兵們描繪過往那些精彩激烈的戰役。

各級軍官和宣導們對這種現象也樂見其成,他們本身自己就是顏良的瘋狂擁躉,更認爲這有利於形成將軍所言的“向心力”。

長此以往下來,很多腦袋簡單一些的士卒都以爲他們的將軍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當顏良走過每一條街道,每一所屋舍時,在街道旁,屋舍內休歇的士卒都會自覺站立兩旁,用討逆營中新施行的軍禮——當胸禮來對顏良表示敬意。

且說古時人對禮尤爲看重,揖禮,拜禮,抱拳禮,但在軍中都不合適。

軍中也有着甲者不跪不拜的慣例,但總是沒形成一個固定的標準。

顏良本想按照後世光榮傳統來一個舉手齊眉的敬禮,不過發現卻並不太適合。

在陣型密集的戰場中,支起大胳膊肘很容易影響到旁邊的袍澤,且肩甲臂甲厚重,把手擡如此高也累得慌。

在稍作改良後,最終選用了右手握拳緊貼心口的姿勢,稱爲當胸禮。

這樣的姿勢較爲簡單明瞭,且士卒們可以用左手持握着刀槍,不影響戰時行禮。

面對將士們的禮敬,顏良騎在馬上緩緩而行,身體挺得筆直,足以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的將軍,左手虛握着繮繩,右手輕輕朝兩旁的將士揮招。

顏良不由暗暗在想,若是配上那兩句經典的對答臺詞,豈不是和某不知名廣場閱兵有的一比。

街道旁與屋舍中的士卒,雖然是處在就地休息的狀態,不過每個人都披着甲,鐵胄與武器就擱在身旁,馬匹也在身旁不遠處的馬槽裡就食,一副隨時可以出戰的架勢。

他們的隊形也並不散亂,各以伍、什、隊、伯、屯、曲的編制排列,確保各級將官一個招呼就能拉起一整支完整的隊伍。

當然,馬城之內如今也不全是常山兵馬,中山國的一千多騎兵也被安排在城內休歇待命,且分配給他們的多是狀態較佳的屋舍。

不過顏良一眼望去便能分辨出哪些是他的直轄兵馬,哪些是友軍。

常山兵馬們的隊形更整齊,行禮的動作簡單有力。

相比之下,中山兵馬的隊形稍顯鬆垮,行禮的動作也五花八門,有的抱拳,有的揖禮,有的更現學現賣如附近的討逆營將士一般行當胸禮。

顏良對此倒並不苛求,反而對這些常山友軍更多擠出幾分笑容,說着一些幫助他們放鬆的話語。

“二三子,城外有一大批軍功首級到貨了。”

“且讓他們先在城頭撞得一頭血,爾等就可以隨我出去收割了。”

“爾等可要休息好,殺敵時方纔有精神勁兒。”

對於顏良把城外兩萬多兵馬形容成送上門的軍功,衆人聽了也是不由莞爾,紛紛熱切迴應,彷彿真就唾手可得一般。

顏良沿着一條條街坊巡視過去,幾乎把城內每一個角落都巡視到位,沒有漏過任何一個方向。

一圈逛下來,顏良對戰士們的表現十分滿意,精挑細選的本部兵馬自不消提,就連中山友軍也戰意昂揚士氣可嘉。

隨同顏良一起巡視的諸幕僚們也頗爲振奮,連連說着一些將士軍心可用,克敵可期的吉利話。

如龐統、徐庶、吳質等幕僚在加入顏良幕下後還是頭一遭從軍出征,見識了將士們的軍容後俱都暗暗讚歎。

徐庶道:“士元,你觀將軍麾下兵馬與劉鎮南的荊州兵馬相比如何?”

龐統道:“將軍麾下的兵馬與劉鎮南麾下兵馬有一點差相彷彿。”

徐庶驚訝道:“哦?是哪點?”

龐統道:“甲冑刀兵都算得上精良也!”

徐庶道:“原來士元說的是這一點,的確如此,楚地與幽冀都產好鐵,兩地俱都富庶,這甲兵的確精良。除此之外呢?”

龐統笑道:“除此之外,則無一相類也!”

徐庶也跟着笑道:“士元此處何其誇張,哪會無一相類。”

龐統道:“別他且揭過不提,你只看那些士卒的眼神,荊州兵太遠,你就拿常山兵與中山兵作比較吧!”

正巧他們經過的這一處左邊是一片中山兵休息的屋舍,右邊道旁則有一批常山兵休歇,徐庶睜大了眼睛狠狠比較了一番,然後喃喃道:“好似是不相同,中山兵看向將軍的眼神,仰慕者有之,敬畏者有之,豔羨者有之,淡然者有之,不過常山兵看向將軍的眼神俱都一個樣,那眼神很是複雜,難以形容。”

龐統道:“或許,稱得上是狂熱吧!”

徐庶一拍大腿道:“對!狂熱,是這麼個意思。”

一旁的沮輝也附和道:“倒也貼切,試問誰人在將軍身邊待久了,不是這麼個眼神?”

吳質也笑道:“將軍天縱之才,當世英傑,莫說軍中將士,便是常山百姓,哪個不敬之重之?”

若說徐庶與龐統說話時還小聲唸叨,沮輝和吳質可就沒有控制音量,尤其是吳質一番話說得字正腔圓,身邊衆人都聽入了耳去。

走在最前方的顏良也聽到了,他只是嘴角微微牽動了下,並沒有什麼別他的表示。

離顏良最近的是他的短兵近衛,其中有三個年輕的新面孔,正是教導營第三期的插班生,被破格召到顏良身邊言傳身教的太原人郭淮和義陽人魏延、傅肜。

三人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議論,而他們對此有更直觀的感受。

因爲顏良是所有討逆營將士們狂熱目光聚焦的中心,站在顏良身邊的近衛們就是中心邊上的光環,也承受了將士們那熾熱的目光。

郭淮出身大族,宗族中也有人在州郡爲官,算得上見多識廣,能夠接受顏良的徵辟或許還存了一些衝動。

但加入到這支部隊之中後,郭淮卻絲毫沒有後悔。

他在教導營裡待的時間不長,不過身邊的同學們都是各個部曲中層層選拔出來的佼佼者,是未來軍中的骨幹。

同學們雖然在學識上有些淺薄,在禮儀上有些疏忽,但在涉及軍事的知識上人人都孜孜以求如飢似渴。

與六山學院的學習生活不同,在教導營的學習生活裡,並沒有一場接一場的飲宴唱酬。

即便是在休沐日,與同學到附近的酒肆裡過一把酒癮,互相之間也是拿着軍中的事情來佐酒,談着他們曾經經歷過的每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社會便像是一個大染缸,而小團體更是浸染能力更強的染坊。

在教導營裡待了不過半個月,郭淮便改掉了過往不少陋習,變得更像是一個奮發向上的軍人。

然而,與這些出身普通的同學們的刻苦勤奮相比,郭淮仍舊覺得自己還不夠用功。

每日裡天還矇矇亮,便有同學悄悄起牀,來到校場上偷偷加練武藝。

而夜裡掌燈後,也會有同學就着燭火或看兵書,或小聲討論着白天的學習內容。

這讓素來有優越感的郭淮也不免暗暗心驚,唯恐在考校方面落在人後,那就很難看了。

好在顏良的一紙詔令暫且打消了郭淮的憂慮,他被特召爲短兵隨軍出征,很是讓不少同學豔羨。

來到軍中後,郭淮接觸到的面更廣,對這支百戰百勝的部隊也有了更深入的瞭解。

他深切地感受到,討逆營中的每一個將士們似乎都有明確的目標。

普通士卒想要成爲伍長、什長、隊率,提升自己的軍階。

基層軍吏想要往更高的位置去爬,獲得更高的軍階。

更有長遠打算的將士會爭搶加入教導營的名額,從而學習更多的知識,適應更復雜的戰事。

軍謀們隨時都在擬定策略,以備不時之需。

宣導時時刻刻都與戰士們在一起,爲大家鼓舞士氣。

軍正則一直處於冷眼旁觀的狀態,監督着大家不犯錯誤。每一次軍議,最熱鬧的便是爭搶出戰名額,爭搶誰爲先鋒誰爲主力的時刻。

似乎所有軍將都視戰鬥爲樂趣,大有秦之銳士聞戰則喜的意味。

漸漸地,郭淮也被身邊的袍澤同化,看向顏良的眼神也變得狂熱,更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顏良一樣,走在隊伍的中心,淡然接受着四面八方的注目。

他甚至想到有一句不太合時宜的話,那是某個亭長見諸秦皇曾經發出的感慨。

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

走在郭淮身邊,年歲比郭淮小了一歲,身形卻更爲粗壯的魏延心思就簡單得多。

他插班入教導營後簡直如魚得水,身邊每一個同學似乎都有不弱於李三的身手,有一些人在個人戰技上更爐火純青,讓他一次性找到了不少可堪匹敵的對手。

在兵法教習上,魏延也是大開眼界,他在家裡的時候也看過一些兵書,比如《尉繚子》、《孫子》、《吳子》等等,但對於其中的內容卻是一知半解,並不能完全領會。

當時魏延還曾譏笑道春秋時的戰爭與當下大不相同,這些書上的內容已經有些不合時宜了。

不過在軍中的教習們將就近的一些戰事與兵書上的道理結合到一起來演說時,卻聽得魏延連連點頭,原來兵書還能這麼讀。

被顏良召到身邊後,魏延更是興奮莫名,以爲離沙場建功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然而,讓魏延略感失望的是,面對他屢屢請戰的要求,顏良至今沒有答應過一次,都只是吩咐他多看多聽多學,自會有他出場的時候。

如今,聽着身後幕僚們的議論,魏延心裡想道:“能帶人打勝仗的將軍,誰不愛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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