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李基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在場似乎已經漸漸明白過來的衆人,繼續開口道。
“南陽郡人口冠絕大漢,高達二百餘萬,算是隱戶黑戶甚至高達三百萬之多,袁術豈會輕易放棄這個經營多年的地方?”
“再兼之此前荊州牧劉表礙於袁氏威望,對於袁術佔了荊州南陽也只能是聽之任之,既管不了,亦沒有充足的藉口收回。”
“南陽郡又是與汝陽郡相鄰,冷靜下來的袁術,又豈會沒有同時佔了這兩個人口大郡的貪念?”
頓了頓,李基手中的摺扇又在南陽郡與汝陽郡相鄰的南北區域劃了一下,道。
“可如今一來,袁術很有可能將同時遭到荊州劉表與其餘袁紹嫡系諸侯的打擊……”
“除此之外,則是與司隸相接的兗州,所分佈的又大多是實力較弱相互不和的小諸侯各佔一郡,此分別是爲了給呂布東出虎牢關所準備!”
“奉孝既已有判斷,那便說說罷。”
“陶恭祖年邁不堪,已無進取之心,獨佔徐州亦仍是守戶之犬,難成威脅,更不可能逐鹿中原。”
“如此亦正中陳公臺下懷也!”
這讓關羽下意識地看向李基……
陳宮所想的,無非便是藉此徹底瓦解關東諸侯們的聯盟,讓諸侯們因實實在在的利益而徹底撕破臉皮,繼而讓原本弱勢但掌控天子擁有一定大義的呂布可以“火中取栗”。
“假以時日,或奉孝遠超於我也。”
“袁術若被逼向絕路,說不準便會選擇屈服袁紹,且如今一來主公便會成爲了袁氏眼中最大的敵人,很可能會傾盡袁氏之力抵擋主公北上。”
須知,多少文士相輕,類似於許攸、郭圖那般爲了爭奪地位而內鬥不斷纔是常態。
“可吳郡若是想要北進中原,最爲合適的道路便是徐州!”
“青州的黃巾殘黨持續多年久久未平,據悉已有百萬之數……”
李基說着說着,眼角餘光忽然注意到了擺在劉備桌案上的好幾份不同的詔書,臉上猛然一變,直接抓起了那幾份詔書看了起來,脫口而出。
“主公,其實並非是陳宮沒有針對我等,相反……其實陳宮針對我等的手段,先生適才已經陳述了出來。”
“詔書上的用印不對。”
“將大漢十三州化作一棋盤,讓各方諸侯反目廝殺,而爲呂布爭取一個東出虎牢關橫掃天下的機會……”
劉備略微一怔,迅速回想了一遍剛剛李基所說的內容,卻是有些不明白其中何處與吳郡產生了關聯。
“這麼說來,中原之地除了兗州、豫州之外,惟有青州、徐州尚能勉強保住一方安寧?”
“並且……”
而劉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道。
郭嘉深知關羽傲慢的性格,倒也不惱,道。
“這麼說,偌大的大漢反倒僅有揚州勉強尚存些許安寧,並沒有被陳宮摻雜諸侯進來與我相鬥?”
郭嘉見狀,看了李基一眼,迴應郭嘉的則是一個鼓勵的眼神,甚至給郭嘉讓開了些許位置,道。
“徐州或已被陶恭祖經營多年,且此次封賞未曾變動陶恭祖的徐州牧一職,僅僅是爲陶恭祖賜爵加封武職,可陶恭祖年邁,其身體未必能支撐多少時日。”
“不對!”
而看着在場衆人似乎都變得凝重的神色,李基略微沉吟了一下,卻是笑了出聲,從容淡然地開口道。
這一句句結合着各個諸侯的官職封賞,再加上地圖上明顯做出來的標識,讓李基所說的話既是簡單明瞭,更是具備着異常的說服力。
‘先生有蕭何之風也……’
一旁的郭嘉開口道。
“然而,實際上陳公臺爲了鉗制主公,最大的安排便是不動陶恭祖的徐州牧之位。”
“郭嘉能有今日,全蒙先生栽培指導,何敢言超過先生?”
李基擺了擺手,道。“奉孝不必謙遜,汝之判斷準確無誤,基同樣也無甚可補充,足以獨當一面也。”
郭嘉心中頓時大喜,這可是這麼多年以來首次被李基如此誇讚,連忙向着李基拱手道。
李基搖了搖頭,道。
郭嘉應了聲,然後開口道。
“所以陳公臺無論如何直接往揚州摻沙子,都不可能會是主公的對手,所以表面上乾脆就什麼都沒做。”
對此,李基幹脆撫掌而贊,道。
郭嘉心中對於李基越發的信服敬仰之餘,其餘將領對於郭嘉也是升起了幾分重視。
“陳公臺深知董賊殘黨麾下的西涼鐵騎難纏,欲借馬騰與劉焉之手繼續對付董賊殘黨也。”
李基繼續細細地來回對比了幾分詔書上的內容,一直都顯得從容的臉色多了幾分變化,開口道。
“馬騰領涼州牧,可三輔之地有董賊殘黨盤踞,遑論是馬騰欲要東進,還是益州劉焉出川,都必先取三輔之地。”
類似於李基這般不惜主動擡高郭嘉的,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地位會受到影響的行爲,反倒是極其罕見的。
甚至就連郭嘉也同樣如此,以確認自己的判斷是否存在錯漏。
“若是取荊州,莫非要主公與同爲漢室宗親的劉表同室操戈乎?此亦損主公之名,更兼之主公亦難以師出有名。”
“然而,陶恭祖與主公卻是交好多年,此番結盟之中亦多次爲主公助威,主公又是以仁德爲本,師出無名之下如何會與陶恭祖交惡?”
“而攻豫州,袁術則是三面受敵,此或亦是陳公臺報復袁術的手段之一,讓袁術徹底走向末路。”
或許,在董卓入京徹底在腐朽的大漢身上埋上最後一捧土後,亂世就已經不可避免。
不過,在場衆人除了對郭嘉能力有了一定認可之外,更多的人擔憂的是即將變得異常嚴峻的亂世。
“陶恭祖一倒,或便是徐州大亂之時。”
“安寧?恐怕沒有安寧也。”
如今得了李基當衆的稱讚與認可,足以讓郭嘉在劉備集團直接有了一定的立足之地。
“什麼不對?”有些沒能反應過來的劉備,開口問道。
然而,陳宮所用的陽謀,無疑是給即將燃起的亂世之火直接倒了一大盆火油。
或者說,除了關羽之外,在場聽罷郭嘉分析之人此刻將目光投向李基的並不在少數。
頓了頓,李基又遙指司隸以西的區域,道。
“然而,袁術終是袁氏之人,與袁紹之鬥,爲了是爭奪袁氏正統。”
此前,郭嘉在吳郡之中明面上僅是李基的小書童,出入府衙也像個小透明那樣。
這一刻,郭嘉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感動,明白這是李基在特意擡高自己,替自己在主公以及一衆將領面前樹立威望。
“是,先生。”
此言一出,茫然之人不在少數。
同樣也是皺着眉頭的趙雲,開口道。
隨着李基的話音落下,在場衆人幾乎是一片靜寂,看着懸掛着的大漢十三州地圖,彷彿已經看到了不久後即將在各地燃起的熊熊戰火。
“因此,在陳公臺眼中,陶恭祖的存在便是對主公最大的阻礙,若是主公強取徐州,那仁德之名便是自此盡散也。”關羽此刻微微垂眸,直言道。
“主公,揚州本就是地廣人稀,其餘郡國與先生治政多年的吳郡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兵力上更不是同一層次。”
關羽聞言,微微皺眉,有心想要找出這個小書童話語之中的錯漏之處,卻是無果。
“或許,這便是陳公臺遲遲才與諸侯們談判協商的原因所在,耗費了數天時間慢慢思考出來的陽謀。”
“嗯?”
“那不是還有豫州與荊州嗎?今大哥爲揚州牧,盡領揚州之地後,還與荊州、豫州相鄰,何必一定要走經徐州?”
而李基的眼眸微微一垂,迅速地將近來那一部分頗有些疑惑之處串聯了起來,已然知道了問題何在,沉聲道。
“詔書上所用之印,絕非傳國玉璽!”
“如若吾沒有料錯的話,傳國玉璽已然失竊,不在天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