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跑了,天知道他逃跑的時候在想些什麼。
儘管跟在他身邊的還有侯選、李堪和楊秋他們幾個,可帶走的兵馬只剩下幾百人,撲騰不起水花了。
至此,關中十部算是徹底的土崩瓦解。
但,想吃下整個司州,還需要不少的時間。
一來是十部人馬還有幾萬人,這要是尋常的戰俘,是難逃被坑殺的命運,幸運一些多半也是被遣散了,畢竟養活的人越多,消耗的糧草越多。
別看眼下州郡數量、富庶程度都是碾壓其他諸侯,可麾下幾十萬人的吃喝、俸祿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不管是林墨還是呂布,其實都不願意再擴軍了。
他們的兵馬跟袁家當初的七十萬大軍不同,袁紹當時的兵馬至少有一半是來自於北國世家的,這些人的糧草供給、軍械都是由世家去解決的。
呂林麾下的兵馬呢,可以說完全屬於他們自己,自然也就要擔負這些費用。
不過考慮到西涼兵的的確確是驍勇善戰,硬着頭皮還是要吃下,這就得消耗不少時間去整頓兵馬,將原有的部曲打散分派到各營中去。
同時,長安方面得知了這些消息,相信會進駐潼關把守,兵馬已然不多,聽馬騰說來是在萬餘人左右,可潼關是必經之路,要撕開這個口子,也得費時間。
林墨顯然是不想繼續等下去了,準備帶着趙雲返程徐州。
“龐統這傢伙是個人才,軍事方面岳丈大人可以信任他,有他幫忙,收拾一個鐘繇不會太難的。
另外,拿下司州之後可以同步讓馬超、龐德等涼地部將收攏各郡,一來馬超在涼地威望極高,便於行事,二來他和韓遂有深仇,可用之。
不過到時候一定要以張繡爲主將,反正他也是涼州人,鎮得住場子,再者就是要把馬騰和其家小全部留在司州做人質,以防不測。
我估摸着十部戰敗的消息傳開後,曹操應該很快就會率大軍回中原了,到時候岳丈大人萬不可輕舉妄動。”
林墨像個老媽子一樣的在老岳父面前喋喋不休。
這一仗八萬對上十三萬,前後兵馬折損不超過兩萬人,卻打出了完勝的戰績,這要是過去,老岳父早就飄上天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了一趟彭城真的就心境也提升了,他面容沉着的點頭,“放心吧,這些我都明白。
你回彭城真的只帶子龍一個?聽人說江東驍將不少,用不用把滿寵、魏越派給你,要張繡也是可以的。”
林墨搖了搖頭,“不用了,岳丈大人要收復司、涼二州,還要提防曹操,身邊不能沒人,徐盛、臧霸、于禁和甘寧都在徐州”
也不知道顏良文丑和郝昭怎麼樣了,但願不要出什麼意外吧,再加上他們的話,其實陣容已經是非常豪華了,湊個簡易版的五虎將出來都不成問題。
“回去後”
呂布沉吟了一會,還是繼續道:“把家裡人都先送到鄴城吧,徐州,終歸是讓人惦記的地方,不安全。”
“小婿也是這麼想的,岳丈大人放心。”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像是家長裡短,又像臨別贈言。
帳外,大家都挺忙碌的,張繡、魏越、滿寵都在整頓兵馬,龐德、馬岱他們則是在一旁幫忙,效率不算低。
馬騰在自己的軍帳裡來回踱步,顯得侷促不安。
“父親,父親。”
大汗淋漓的馬超跑進來開始吆喝,“不過癮,一點也不過癮,我與趙雲大戰了一百五十回合,不分勝負。
到底不是戰場廝殺,彼此都放不開,太不過癮了,不過他可真是一員猛將啊,真要是放開了打,我也沒有把握贏他。”
看着一臉自豪的馬超,馬騰就氣不打一處來,“孟起,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不是從前了,伱再不是少將軍的身份,我們都是溫侯的部將,而且是降將。
你遇着趙雲應該尊重,他可是溫侯、蘭陵侯麾下第一猛將,也是最信任的人,莫要忘了彼此身份。”
“我看蘭陵侯挺好說話的,沒那麼小氣。”馬超有些不滿的嘟囔。
“你”
我怎麼就生出你這種傻兒子來,“你給聽清楚了,以後見着蘭陵侯給我收起你過去的臭脾氣,便是溫侯的部將都給我放尊重些!”
蘭陵侯挺好說話,馬騰懷疑這世上像他這樣認爲的人已經不多了,事實上,整個呂營裡,馬騰甚至都不害怕呂布,獨是恐懼林墨,可惜這傻兒子不知道林墨是何等樣人。
“父親,你今天是怎麼了,這般氣大。”
“蘭陵侯和趙將軍都要回彭城了”說這話的時候,馬騰是長吁短嘆的,好像打了一場敗仗般頹廢。
“那又怎麼樣?”
“我本想到了三輔之後讓雲祿刻意露個臉,姻緣到了,未必不能指個婚,聽說溫侯虎女便是武藝高超,雲祿就算比不得也差不到哪裡去,許能博個青睞。
便是不成,與趙將軍配婚,亦是極好的。
這是馬家唯一的出路了,可現下他二人同時離去,該如何是好啊。”
馬騰的算盤打的很響,讓馬雲祿跟了林墨當然是最好的,退而求其次也得是趙雲才行。
只要跟這兩人聯姻了,馬家人才能真正的得到安全保障。
“我馬家屢世公侯,何須如此。”馬超明顯不屑。
“你懂個屁!”
馬騰氣的腦殼疼,“就你過去那性子,若是我們不與此二人聯姻,你當溫侯蘭陵侯容得下你!”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馬超自顧自的喝酒。
馬騰很無奈,也懶得管他了,繼續在帳內來回踱步。
不是看不起張繡他們幾個,可跟他們聯姻沒有半點實際意義。
呂布呂布倒是會留下來,可他年齡比自己都大,婚配好像有點不太妥當,加之萬一真的配給了他將來懷了孩子,怕是會引來林墨的猜忌啊。
不行不行,我還是再在他們二人身上想想辦法吧。
浮空山是髑髏山脈的一段。
是零陵北上武陵的最後一道屏障,只要跨過了這裡便是一馬平川,可在武陵諸縣任意的挑選進攻目標。
把零陵收復後,劉備就馬不停蹄的帶着三萬大軍一路向北,本欲跨過浮空山與夏侯淵酣戰一番,便取武陵。
日前就收到斥候來報,江陵的夏侯淵率領三萬大軍南下救援,按照速度來說,如果急行軍的話,應該是先他們一步抵達浮空山的。
而浮空山周遭山巒重疊,很適合伏兵,出奇的是,一路走來卻太平無事。
事實上,這種程度的山巒和密林,就算把斥候都派出去也無法勘察完所有地方,只是讓劉備想不明白的是,夏侯淵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等到劉軍前部登上山頂,正欲下山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下方立着兩個大寨,一左一右,相互拱衛,中軍處飄蕩着‘夏侯’大纛。
回報劉備的時候,他還一臉詫異,覺得不大可能,待得他自己前往親看後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夏侯淵不知兵,豈不知居高臨下,事半功倍,曹操派此人守荊州,安能不敗。”
“大哥,那俺便下令讓軍士們就地紮營,休整過後,一鼓作氣衝破曹軍營寨,盡取武陵全境!”
“去吧。”
劉備朝着張飛點了點頭後,又望向了山腳下的營寨,雙手掬在前,依舊是忍不住想笑。
事實上,這個階段的劉備已經是人生高光了,從前的他,即便是得了陶謙讓徐州,實際掌握在手裡的也僅僅是彭城和下邳兩個郡罷了。
可現在呢,不僅手握湘南三郡之地,外加剛剛到手的零陵郡,荊州一半都握在了手裡。
再加上眼前的夏侯淵還這麼配合的駐紮在了山腳下,自己佔據了絕對的地利優勢,進可攻、退可守,有些飄,倒也算是人之常情。
“主公,雖如此,可時間利賊不利我。”寡言少語的霍峻鮮有的主動開口說道。
“仲邈何出此言?”劉備扭頭看向他。
“我軍翻越十數裡山路方纔抵達浮空山,隨軍糧草僅可支應月餘,待零陵糧草供給過來,要翻山越嶺、人扛馬馱,損耗極大。”
聞言,劉備的面頰抽了抽,好像反應過來了。
所以夏侯淵纔沒在山上駐軍,有意的擋在下面,想耗損自己的糧草嗎? 考慮也算深遠,此次發兵把湘南三郡的府庫都搬空了,確實拖不起。
而且零陵的糧草運到這裡來,損耗至少要達到一比四,也就是說五斤糧草運到前線可就只剩下一斤了。
諸葛亮也看向了霍峻,目光中帶着欣賞,微笑道:“此爲其一,仲邈可看出來曹軍的第二重用心?”
嘶~還有用心莫非,我不知兵嗎?劉備的笑容沒有了最初的怡然,一臉的尷尬。
霍峻想了又想,依舊無所得,便是搖頭道:“請軍師示下。”
“自古包原隰險處屯兵便是兵家大忌,此地周遭山林茂盛,瘴氣叢生,軍士久住易染疾病。
再者,一旦見火,便是一個大火爐,軍士們都將葬身火海。
郭嘉是不要地利,要天時,當真是用兵的高手啊。”
諸葛亮說完劉備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可以這樣啊,感覺智商被碾壓了,不在一個次元上面。
霍峻倒是一點三通,立刻拱手道:“末將這便去找三將軍,將隔火帶鋪設足夠寬,防止曹軍用火攻。”
待得霍峻走後,劉備才復開口,“孔明,曹軍兩座大寨相距僅十餘里,一旦有情況便可相互馳援,此番掎角之勢我們急切之間怕是難以攻破的。
方纔聽你說來,浮空山又絕非久駐之地,何以破敵?”
諸葛亮不急不躁的壓了壓羽扇,認真的看完了曹軍營盤之後,沒有正面回答劉備,而是分析起了敵我雙方的情況。
“主公,眼下我軍雖是居高臨下,可若是白晝出擊,曹軍定會在我們剛剛下山,陣型散亂之時發動進攻打我們措手不及,故而接下來的戰鬥多半是要在夜間打響。”
這話一出,劉備立刻就打消了讓張飛上前用鬥將的方式引出曹軍的辦法。
鬥將這事必須是雙方擺開架勢的情況下進行,你帶的人少了,別人可以不講武德的一哄而上;去的人多了,就會出現諸葛亮剛纔說的情況,陣型散亂的時候衝上來無力招架。
所以,夜戰會成爲接下來的主基調。
可夜戰這玩意,風險很大的,臨敵之際很容易出現兵馬走散的情況,作爲主攻一方會很吃虧。
劉備開始越發的明白過來這夏侯淵用心深沉,不,不是夏侯淵,是郭嘉。
“那你先前爲夏侯淵備的禮物呢?”劉備試探着問道。
諸葛亮依舊是從容的揮動羽扇,“我也沒想到郭嘉會在此地立寨,當真是高人,這份禮物,怕是要晚一些抵達了,不過主公放心,在下定會在隨軍糧草用完之前破敵。”
見諸葛亮成竹在胸,劉備懸着的心也隨之落定不少,轉而問道:“那麼,眼下呢,如何自處?”
諸葛亮攥着羽扇,眸子從東面的營寨遊走到西面的營寨,這個角度看去,甚至可以看清楚營盤的內部結構,倒是方便偷襲。
可是,能在這裡駐軍,郭嘉這等人物心理也應該明白晚上纔是真正的戰鬥時刻。
單純的聲東擊西、瞞天過海什麼的,怕是很難討到便宜的。
怕是要用點奇了。
過了一會,他擡頭望了望天空,計從心來,從容笑道:“天助主公,五日後,夜襲曹營。”
夜襲嗎。
劉備沉吟點頭,“好,屆時便看孔明手段了,我去看看翼德和仲邈他們。”
諸葛亮沒有跟上去,而是喚來了一旁的斥候校尉,交代了一番才沉聲道:“切記路程,時間,千萬不要出錯。”
“軍師放心,在下牢記了。”校尉拱手後便轉身牽着馬離開。
望着下方飄蕩的軍旗,諸葛亮的內心有些蠢蠢欲動。
出山第一戰就是面對號稱曹營首席謀士的郭奉孝,有壓力,但顯然要比虐菜讓人亢奮。
曹營。
分作兩部。
一部一萬八千人,主將是張郃,副將是夏侯尚;另外一部一萬兩千人,坐鎮的是主帥夏侯淵。
兵馬不對等,但戰鬥力來說,其實夏侯淵所部的一萬兩千人卻更勝一籌,因爲這部分人裡有四五千都是中原大戰時候活下來的老兵,戰力很彪悍。
此時,夏侯淵就站在東寨門口,儘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劉備軍盡收眼底,可是他還是堅定的聽從了郭嘉的建議在這裡駐寨。
其他不論,光是迫使對方進攻,自己就已經有了戰略上的優勢。
而且,從目前來看,劉備軍的確如郭嘉分析的一樣,見得自己的大寨後就選擇了在山上紮營,如果運氣好,找準一個時機,是可以一把大火把他們給燒個乾淨的。
即便不成,怎麼也是他劉備更被動一些,時間上來說,拖下去對自己有利的。
在這一方面,夏侯淵要比夏侯惇好不少,更能聽從郭嘉給出的方略。
如果說還有什麼是讓夏侯淵不安的,那就是郭嘉的身體了。
在江陵的時候就看出來他很虛弱,架不住他要求要隨軍,事實也證明了,帶着郭嘉這個智囊打仗是有天然優勢的。
問題就出在他身體太弱,一路行軍下來,把他給累的夠嗆,加之荊南大地瘴氣多、溼氣重,來到浮空山這裡後,他就一直躺在榻上沒怎麼下來過。
希望過些日子能好起來吧。
“將軍,可是有軍情?”一連三天過去,劉備軍都沒有任何的異動。
這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夏侯淵也清楚,時間拖下去對劉備不利,他越是不動,自己反而越不安,入夜後便是來到了郭嘉的軍帳裡。
見得夏侯淵走進來,躺在榻上的郭嘉臉色蒼白卻強撐着身子的不適,用手肘借力起身。
夏侯淵趕忙將他扶穩,用靠枕墊着他的腰部,好讓他更舒適一些,“不必起來,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
聞言,郭嘉才放心的點了點頭,“將軍無憂,我就是,有些疲乏而已,不礙事的。”
“三天了,劉備軍毫無動靜,我想派人從側嶺翻上去探查一番,你以爲如何?”夏侯淵試探的問道。
“將軍,在此立寨賺的便是戰略先機,劉軍會動的,他們拖不起”
話說一半,郭嘉就咳了起來,夏侯淵趕忙在他後背順氣。
見他停下便拿來一碗水,倒是個貼心人。
喝下水,氣息順暢了不少,郭嘉才苦笑道:“將軍扶我出去走走吧,在這帳子裡都快悶死了。”
“行,我扶你出去換換氣吧。”
帳外,月明星稀,儘管是七八月的炎熱天氣,但夜間的風還是很大的,夏侯淵還爲郭家披了件披風。
走不多時,郭嘉看着前方浮空山上的移動着的火點,知曉那是劉備軍的巡夜軍士。
順着山顛望向蒼穹,讓人有一種無盡的孤寂感。
看了一會,郭嘉的眸子忽然就變得凝重起來。
“先生,怎麼了?”
“兩日後,劉軍就該行動了。”
郭嘉的聲音很虛弱,可卻足以讓夏侯淵眸子倏然瞪大,隨後也順着郭嘉的目光看向天空,卻一無所獲,只能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陰雲四合,薄靄沉沉,這種天象證明必起大霧,可阻軍目,這是難遇的偷襲機會啊。”
夏侯淵再次望天,他就沒發現什麼陰雲四合,也沒看出什麼薄靄沉沉,但他相信郭嘉,“先生自是大才,可劉軍未必能洞悉吧,若真有大霧,劉軍卻無動靜,豈不是錯過良機?”
聽這意思有點想主動出擊。
可郭嘉乾咳了一聲後,搖頭道:“荊州士人不多說諸葛亮是臥龍之才,天文地理皆通,不會不知此良機的。
讓我想,我要想想,他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