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不是,別亂說!
當林墨喊出龐統名字的時候,他臉上明顯就浮現了一抹驚駭的,只不過佝僂的身子和蓬亂的頭髮擋住了那張醜臉,沒能讓林墨捕抓到。
他不知道林墨怎麼會認出自己的,可明明兩人都沒有見過面,有沒有可能是徐庶那個混蛋把我的畫像給他看過?龐統很臭美的如是想到。
是或者不是也不那麼重要,反正認是一定不能認的,他丟不起這個臉,荊州龐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侯爺認錯人了,在下龍廣,漢中南鄭認。”龐統強壯鎮定。
林墨歪着腦袋打量了一會,翻身下馬後靠了過去,低聲道:“別裝了,在彭城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啊這
是,是詩會的時候嗎?
龐統怔怔看着林墨,那個時候自己確實去了彭城,可那會鳳雛之名纔剛剛傳出還不響亮呢,他竟然也留心到了自己?
若是旁人這麼說,他是不相信的,可因爲趙雲的存在,他有一絲心虛了。
這幾年來啊,坊間關於林墨的傳聞那是越發的離譜,有說他韓信轉世的,有說他懂六丁六甲妖法,能驅役鬼神的,也有說他生的一雙慧眼能洞悉世人才學的。
對於這些無雞之談龐統並不相信,唔,可趙雲確確實實是他從阡陌之中賞拔而起,以軍侯身份一步步成爲獨當一面的統帥之職。
從這一點看,林墨可能真的懂面相,所以,他有留意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這一次的距離足夠近,他臉上的驚駭已經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得到肯定答案的林墨並沒有多興奮,而是冷嗤了一聲,“都退下吧。”
幾名軍士將龐統攙扶到一旁,依靠着木欄坐下後便拱手退去。
龐統尷尬的能摳出三房兩廳來,也不敢看林墨。
“你還知道怕丟臉啊,要不是因爲你,我軍前鋒何至於折損這麼多精銳騎兵,當初在彭城的時候給伱機會,你沒有選擇跟元直一起留下來。
現在,又大老遠的從荊州跑這來彰顯你的手腕,就你這號人還稱什麼鳳雛?頂天就是個待價而沽的腐儒!
龐家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忽的被林墨這般嘲諷,心氣極高的龐士元就好像被人扒了衣褲遊街示衆一般羞愧。
本來被馬騰這羣莽夫給關押到籠子裡已經是心境受損要留陰影了,加上林墨這一出,龐統感覺體內氣血逆流,好不難受。
“允文,你意思安排西涼軍埋伏的就是眼前之人?”一旁的趙雲疑惑道。
林墨沒有回答,只是默然點頭。
這傢伙什麼心思,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多半就是自視甚高,想要藉着關中十部在自己面前賣弄才華,最後嘛,應該是會把他們給賣了當做投名狀,否則也不至於跟馬騰稱是什麼龍廣了。
首戰折損了不少人,都是林墨目下最精銳的將士,眼下如果不是用人之際他是真想把龐統給宰了算了。
你要是像沮授他們一樣死忠於人主,那你出什麼毒計也無話可說,偏偏你本就是要來投奔的,還玩賣弄才華,折了自己這麼多的兵馬,待價而沽,實在可恨。
對於龐統而言,這個教訓其實已經算慘痛了,聽着林墨的語氣,似乎是要打算把這件事昭告天下了。
要說他龐統的名字其實也就是在荊襄大地有點影響力的,可龐家不同,放眼十三州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這人算是丟大發了。
不過,林墨似乎沒有進一步侮辱他的意思,轉身就準備離去的時候,龐統終於按捺不住叫下了他,“侯爺,能不能.讓我以龍廣之名離開。”
林墨重新輾轉回來,蹲下身子,沒好氣的說道:“如果不是你礙事,我可能早就收拾了馬騰他們,也不至於如今淮南三郡岌岌可危的情況下,我卻無計可施。”
“侯爺,你這就有點潑髒水了,劉備和孫策兩家聯手的情況下,安豐那點人怎麼可能守得住,魯子敬是有才,可斷不是孔明、周瑜之流的對手,這淮南三郡的禍事可不能蓋我頭上吧。”
林墨眸子一沉,見鬼了,我也是收到遼神送過來的戰報才知道前線戰事的,這傢伙怎麼好像早就知道了。
“馬騰還在淮南安插了暗子?”林墨狐疑道。
龐統搖了搖頭,“我來前得知孔明去了一趟交州,當時就猜出他是去找孫策商討取淮南三郡的事情。
湘南三郡被曹、呂、孫三方夾在中間,劉備若想崛起,零陵、武陵和南郡是非取不可的,要想安撫住孫策不趁火打劫,那就只能幫着他把淮南三郡取下。
畢竟,廣陵就算拿下也沒有意義,終是兩面受敵,可淮南三郡到手後,江東兵馬在江北就有了立足之地,可圖謀中原。”
聞言,林墨直直的看着他,最後卻是長嘆了一聲。
這事當時自己確實沒想到,否則不會不調集重兵過去淮南三郡的。
眼下別看兵馬幾十萬,但撒在各處後,其實兵力實在有限,更何況,林墨一直覺得劉備勢弱,相比於自己的地頭,明顯跟劉備搶荊州更划算一些。
大意了,大意了啊,但願他們別出什麼岔子吧。
“可還有辦法迴旋?”林墨想了挺長時間也沒想出什麼好的辦法來,一邊是關羽的三萬大軍,一邊是江東驍將的高歌猛進,難搞啊。
“這侯爺可是曾經千里破曹的人,連你都沒辦法,在下”龐統苦笑了一聲。
林墨無奈的點了點頭,明面上的路子確實無計可施了,骯髒點的手段倒是有,可那也不能用啊。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魯肅能輸的別這麼慘吧。
事實上,林墨已經做了回信,儘量保存自身力量的情況下東撤回徐州。
這亂世,哪有什麼不敗神話,能在青史留名的又怎麼可能是朽木。
“士元,你過去做下那些蠢事呢,我就不提了,而今給你一個機會立功相贖,可別讓我失望了。
至於你是叫龍廣還是叫龐統,那可就要看看你的表現了。”林墨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道。
聞言,龐統疲倦乃至於有些絕望的眸子閃過一抹光芒,他低眉沉思了一會後,問道:“侯爺要回彭城,想在下助大軍繼續西進,把司州全境收復?”
林墨皺着眉頭,“關中十部一敗,中原就陷入被三面包夾的態勢,曹操定然會率大軍回防的,我與他,在中原勢必有一場天下歸屬的決戰。
我不想在那個時候讓孫策從背後下手,淮南三郡,必須重新奪回來。”
龐統聞言頷首道:“侯爺慧目,當是如此,若不將孫策趕回江東,中原大戰之際,徐州必會成爲他的首選。”
這也算英雄所見略同了。
眼下,曹操在打益州,劉璋根本不是對手,而關羽和孫策聯手,魯肅怕是也抵擋不住的,剩下諸葛亮和郭嘉在荊南那一戰還真無法判斷勝負。
但最終的結果已經很明朗,必然是四分天下。
與曹操的最終決戰勝負難料,兩敗俱傷也不是沒有可能,若真是如此,中原重鎮徐州易主,那孫策可就成爲這普天之下第二個有能力跟自己正面叫板的諸侯了。
林墨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淮南三郡,必須拿回來。
“蒙侯爺不棄,在下定當辦成此事!”龐統現在哪裡還有先前的高傲,恨不得納頭就拜好吧,剛纔人家意思很明白了,願意保住他龐統和龐家的面子不把這件事傳揚出去。
在這個時代對於名節的重視是可以讓人直面生死的。
尤其是作爲戰勝方的林墨沒有記恨自己折了他那麼多精兵還給自己保下了臉面,這次總算沒下錯注呀。
“先歇會吧,我還要去巡營。”
重新上馬的林墨看着一臉感激的龐統,篤然道:“收拾完殘局後,我會讓岳丈大人封你爲軍事中郎將,領西征軍的軍務。”
啊這
看着他瀟灑遠去的背影,龐統一時間不知道感激涕零呢,還是罵自己蠢。
軍師中郎將啊,位同監軍,是有軍權的,可以直接調動大軍的呀,剛剛入營,還沒有半點功勳就封了這麼個官,龐統有些反應不過來。
“早知道是這樣.我又何必折騰啊。”龐統笑的比哭還難看,習慣性去摸酒葫蘆才發現被人繳了。
眼看天都要亮了馬騰的軍寨裡也沒有收拾好,沒辦法,屍體太多了,加之西涼兵又困又累,動作也慢,最後還是北國軍幫忙纔算把屍體給全部清理乾淨。
中軍帳裡,司馬朗被人帶了上來,馬騰和馬岱跟在後面,“侯爺,他.因爲詐降的事情,估計是害怕問責所以跑了,馬岱已將他帶了回來,請侯爺發落。”
司馬朗長的也算眉清目秀,額頭有肉,看是有福之人,但一雙眸子給人陰惻惻的感覺。 而且,他直視着林墨,也不畏懼。
馬岱在他膝處踢了一腳他才跪在了地上,卻依舊硬氣的撐着身子。
“辛苦了,你們先退下吧。”
林墨揮了揮手,二人便拱手作揖,退了出去。
這傢伙已經知道了司馬府被屠的真相,換句話說,自己也算是他的殺弟仇人之一了,當是不會給什麼好臉色的。
“司馬懿的死呢,你怪不得我們,是他先摻和進來害死了張揚,這我總沒說錯吧?”
林墨斜靠在帥椅上,好似閒聊一般侃侃而談,“但我跟你司馬朗終究不是不死不休的,我呢,有個問題想問你,若能解答,我不僅會放過司馬家其他人,連帶着你,也是可以寬恕的。”
讀春秋大義,受儒家思想薰陶,好些文人都是不畏懼死亡的。
但,聽到可以寬恕家人,司馬朗冰冷的內心還是顫了一下。
“我說話從來一言九鼎。”
林墨的再次強調,讓司馬朗不由蹙眉,“是曹操安排我來的。”
“不是這件事。”
“請侯爺示下。”司馬朗語氣緩和了許多。
“張春華入北國,到底帶的什麼任務?”這事呢,其實沒有多大意義了,但林墨總是想弄個清楚。
當然,也是有一點畏懼這計劃是不是還有後手,畢竟現在還沒有收拾崔家,只是讓人盯着,可別鬧出什麼大意失荊州的事情來。
畢竟,他總覺得派張春華嫁過來吹耳邊風這樣的格局,實在不像曹操花這麼大心思來下的一步棋。
司馬朗身子一軟,低下了頭,有那麼點欲言又止的意思。
過了一會,才擡起頭來試探道:“當真放過司馬家的人?”
“當然,包括你在內,不管怎麼說司馬家在司州的影響力可不小,我不想橫生枝節,只要你們從今往後爲我效力。”林墨情真意切。
見得如此,司馬朗才嘆了一口氣,苦澀道:“春華那孩子報仇心切,可苦於沒有門道,所以,郭嘉獻計,讓他以崔嫺之名嫁給溫侯,是希望等懷上溫侯的孩子後.”
聽到這裡,林墨就嗤笑了一聲,“我岳丈又不缺女人,這麼些年都無有所出,她處子之身比較香是嗎?”
見司馬朗不敢說下去,林墨才擺擺手,“你繼續。”
“能懷上的,因爲她只需要與溫侯同牀後就會利用三朝回門的機會,在崔家與事先安排好的.精壯男子同房。”
臥槽,這也太噁心了吧,林墨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大概司馬朗也覺得這事太齷齪了,低下頭用細若蚊蟲的聲音繼續道:“只要懷了孩子,女兒便罷,若是男兒.”
“岳丈大人就會想着後繼有人了,考慮開始對我削權?”別說,這要真是個男孩,誰也保不齊老岳父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自古奪權敵對的,不是父子便是親兄弟。
司馬朗搖了搖頭,“孩子活不過滿月春華就會殺了他,然後嫁禍給侯爺,這樣一來,溫侯便是再信任你,你們翁婿也會起嫌隙的,而且,北國兩股勢力也會因此開始敵對。”
聽到這,林墨嚥了咽口水,一臉的驚恐,你大爺,這麼玩是吧?
這種離間計,虧得沒讓她給用出來,真要是得手了,那就是多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畢竟自己還真是有殺人動機。
而作爲老來得子的岳丈大人不氣瘋纔怪呢。
如果不是腹黑女王發現了她的問題.這真的是會出事的,流血拼命打回來的江山能在朝夕之間支離破碎。
細想之下林墨都覺得很是後怕,這種計劃郭嘉也能想的出來,他比老陰貨還陰!
就連一旁的趙雲都將拳頭攥的咔咔作響,“下作東西!”
司馬朗苦笑了起來,“這是郭嘉的主意,其實我也不贊同,太過陰暗了,春華這孩子也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讓她對親骨肉下手她也同意。”
說到這裡的時候,司馬朗也全然明白過來爲什麼林墨會發現自己詐降了,原來是張春華那頭先暴露了。
“侯爺,我可以回去了嗎?”司馬朗不想在這裡待太久,他不喜歡林墨,也並不感激林墨對司馬家網開一面。
自己走到今天,本來就是拜他們翁婿所賜。
“等會,你還得先去見一個人,見完他就可以回去了。”
“見誰?”還有熟人嗎?司馬朗還張望了一番。
“令弟司馬懿昨晚託夢給我,說他孤單的緊,你要不就下去陪陪他吧。”
說完,給了趙雲一個眼神,他就果斷的抽出青釭劍來朝着司馬朗走去。
“你你堂堂男兒出爾反爾,何以教化部下!”司馬朗由跪變坐,驚恐的挪動着身子後退。
“放心吧,回頭我會把你爹,你娘,你弟都給你送下去,讓你們一家團聚的。”
話音剛落,劍光一閃,司馬朗的頭顱就滾落到了地上,眸子裡還帶着驚恐。
“允文,真的要把司馬家全家都殺盡嗎?”趙雲將青釭劍收回劍鞘,他覺得婦孺其實就沒必要了,呂布恨也只是恨司馬懿而已。
而司馬朗走到今天,說到底跟司馬懿有關,又不是誠心作對。
“那當然,你不知道嗎,我從來都是一言九鼎的呀,說了殺他全家就殺他全家。”林墨一臉認真的說道。
趙雲眸子微微閃爍,似乎想說點什麼,他也不是婦人之仁,只是覺得林墨現在的殺氣越來越重了。
身上似乎沒有了當初那個人畜無害的少年的身影。
或許,權力真的會讓人迷失自我吧。
“想什麼呢。”
林墨似乎不以爲然,只是沉聲道:“要殺就殺乾淨點,誰能保證沒有第二個張春華。”
這麼一說,趙雲就連忙點頭了,“確實啊。”
剛纔聽的司馬朗所說的計劃不只是陰險下作的問題,而是一旦得手,北國都會萬劫不復,呂林集團會瞬間土崩瓦解的。
他甚至覺得,似乎張春華的出現,是呂林集團起兵以來遭遇到的最大危機。
從這個角度想,殺盡司馬家,沒什麼問題的。
“對了,等岳丈大人回來,安頓好這頭,你跟我一併回彭城吧,要打孫策,也要見見玲兒和川兒,你也順帶回去見見蔡琰。”
“是啊,都出來兩年多了吧”趙雲少有的在提到蔡琰後並沒有轉移話題。
“說來也慚愧,就算這次回去,也是身不由己。”林墨伸了個懶腰,用最無所謂的態度說着最苦澀的話。
過去吹下的牛,多少有點不負責任的。
說是離開一年就回去,結果一走就是兩年多。
說要把大小喬接回來,結果廬江都淪陷了。
男人的嘴真就是騙人的鬼。
現在啊,只希望諸葛亮能展現出他臥龍的手段來,把荊南給拿下,否則曹操的勢力太過龐大,甚至自己都未必來得及趕跑孫策,他就會發難。
林墨眯着眼,捻着手指陷入沉思,四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