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層警備人員從各個方向涌向囚室區, 俞晶晶剛剛經過的那條通道，被堵得水瀉不通。
沒有實時通話裝置, 無法及時跟進三人行蹤, 便只能順着通道四散而開, 一間間試驗室地毯式搜尋。
坐在臨時監控室裡的兩名工作人員看到俞晶晶扛着雲錚堂而皇之從中間通道走出，急得跳腳。
“快, 快讓人回來！”
“他們怎麼敢……”
三人站到電梯前，似是在商討要下哪層。
受指使的那人直直盯着屏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逃犯不是該跟過街老鼠一樣, 哪裡偏遠往哪邊躲嗎？
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搜尋的地方都是那些能藏人的犄角旮旯, 反而是這種開闊場地沒人去管。
這三個人就像長了眼睛一樣，料定這裡沒有值守人員，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電梯。
“你不去我去！”另一人猛拍了把桌子, 恨恨起身。
監控室在西角, 從這裡跑到囚室區，至少要花費近十分鐘時間。
幾個人都站到電梯口了，就算是飛過去, 怕也趕不及。
可是不這樣做，難道就眼睜睜看人他們逃離三層？
門重重甩上, 報信的人已經衝得沒了影，留下的那位監控人員緊緊盯着屏幕。
三個人站在電梯前已經很久了，卻沒一個人按下電梯鈕，也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很猶豫的樣子。
監控人員只盼着他們再糾結一會兒，拖延時間等追兵過去。
扶着雲錚的那個女人身子動了動，將他推到另一人身上，再度貼到電梯門邊，保持姿勢。
這個動作剛剛就做過，監控人員不明白她這樣做的意義，探頭是臨時佈設的，角度僵硬且無法伸縮，根本沒法拉近。
“怎麼樣？還不行嗎？”雲雙城急得冷汗直冒。
他扛着雲錚半邊身子站得穩穩當當，看似鎮靜，其實心裡慌得不行。
電梯這樣的關鍵區域，只能是一時忽略，時間稍微拖久一點，就會有人過來圍堵。
要是能直接衝上電梯，雲雙城早這麼幹了，俞晶晶不點頭，他就只能這樣站着乾着急。
“再等一會兒。”俞晶晶搖頭。
幾部電梯一直處於運行中，就算偶爾空閒下來，上下層都有人，進去也沒法離開。
她當然知道時間緊張，但貿然進入，說不定是躲開狼羣又入虎口。
“還等……”雲雙城回頭，“人都快追過來了。”
“聽她的。”
雲錚深吸一口氣，勉強撐起身子，“實在出不去，把我扔這兒就行了，你們走。”
“要走一起走。”俞晶晶說：“都別說話，我需要安靜。”
她沉靜心神，閉眼聆聽電梯內傳來的細微聲響。
每一層都隔着不短的距離，上下聲響夾雜着幾部電梯運行聲音，俞晶晶聽力雖好，想要分辨哪部電梯可以搭乘，停在幾層最爲安全，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在找出答案之前，俞晶晶先聽到了追兵的腳步聲。
大頭皮鞋密密麻麻踩踏着水泥地面，發出齊刷刷聲響，偶爾有叫喊聲傳出，是指引列隊分散，從角度包抄過來。
“人來了！”
追兵越來越近，近到連雲雙城都聽到了響動，急得直瞪眼。
俞晶晶站直身子，一把拉過雲錚胳膊搭在肩上，另一隻手利落點下牆壁上觸碰按鈕。
她不只點了一個，左右幾部電梯鈕都被一一按點。
“上哪個？”雲雙城被她操作弄花了眼，急問。
“這個。”
只有一部空閒電梯，就在俞晶晶右手邊。
十秒不到電梯滑開，雲雙城長舒了口氣，“快！”
俞晶晶扛着雲雙城走了進去，雲雙城緊張看向指向電梯的各個通道，護着兩人反身後退。
同一時間，第二部 電梯門也打開了，裡面站着的三個人以爲到了地方，握着槍大步衝出。
雲雙城人還在電梯外，張望間，與這三人對上眼神。
雙方都是一愣，雲雙城身上制服掛着雲家徽章，一眼及能認出。
身後兩人雖被遮擋，但也看得出與他是一夥。
其中一人當機立斷，衝出去觸碰按鈕，本在關閉的電梯緩緩頓了一下，又重新打開。
雲雙城一拳衝出，直接砸斷了這人胳膊，槍落地撞出砰地一響，在安靜長廊中迴盪。
追兵到了，從各個通道口冒出，向着電梯瘋狂衝來。
“你們先走，我斷後！”
雲雙城吼了一聲，猛地撲向另兩個持槍警衛。
“上電梯！那一部！”
俞晶晶緊緊扶住雲錚，在電梯門閉合之前，衝着雲雙城喊。
雲雙城應該聽到了，卻沒有時間回頭。
他衝出去便搶下兩支長槍，用膝蓋折成兩截。
沒了武器的兩人，只能徒手纏鬥，雲雙城上身掛着兩個人，被錘倒的還那個掙扎着抱住大腿，困得他動彈不得。
電梯門緩緩關閉，俞晶晶咬牙按下樓層，望向前方。
正前通道追兵離電梯只有不到十距離，他們爭先恐後撲來，眼中滿是殺氣。
俞晶晶知道他們趕不上，緊抿着脣看電梯門閉合，仰面上望。
“幾層。”雲錚垂着頭問。
“二。”
三層到二層，用時很短，俞晶晶話音纔剛剛落下，電梯便停了下來。
扶着雲錚走出，二層大廳空無一人。
“應該都被調到四層了。一層還有人，上不去。”
俞晶晶左右看看，“先找個地方躲躲，把你身上的傷包紮一下。”
“嗯。”雲錚輕輕點頭。
寬大衣袍下，滿是傷痕，雖然身體重量被俞晶晶跟雲雙城負擔大半，但挪動之間，也不可避免地摩擦到了傷處。
衣上染了暗褐色的血漬，血流得多的地方，面料和皮膚緊貼在一塊兒，不斷摩擦撕扯。
皮外傷倒還能忍，咬咬牙就能熬受得住，可大腦內部的傷痛，卻不是那麼容易緩解的。
控制精神力的裝置被除去，破壞仍在，情緒稍微有一點波動，便會牽扯到受創精神力。
雲雙城擋住追兵斷後，雲錚眼睜睜看着他以一敵三卻無能爲力時，大腦像被錐子刺中一般，疼到了骨髓裡。
他現在的狀態，就像雲顯周說的那樣，跟廢人沒什麼區別。
曾經引以爲傲的精神力，像被斬了千百段一樣，根本無法牽扯成線，連引動的念頭都不敢有。
下意識想要衝出去幫手，腦內創痛給了雲雙城迎頭一擊，讓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在這種情況下，能勉強站着已經很不容易，哪還有能力去想雲雙城留在三層，有沒有逃脫險境。
俞晶晶沒有提，雲錚也沒做聲，深一腳淺一腳走向二層深處。
二層也不是完全走空，下去的全都是其他幾個家族散兵，莫家人守住了幾個關鍵區域，定在這裡紋絲不動。
他們護衛着的，不僅是帶進來的各式重型武器，還有滿滿兩間的後備資源。
研究所被圍困了這麼久，估計內部資源消耗得差不多，抱着打長久戰的態度，才帶了這些儲備進來。
島上亂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所有工事都停了擺，船隻不往來，也沒多的東西往裡進。
二層堆的這些東西，差不多就是莫家帶領勢力所能動用的全部資源。
持久戰打的就是儲備資源，兩方勢力都只剩一點家底，就看誰先耐不住了。
雲顯周選在這個時機勾結莫家人破開研究所入口，並不是因爲莫家人已有了萬全準備，而是外面這些人也拖不起了。
經過這兩間資源儲藏室時，俞晶晶聽到裡面小聲議論，留守的人都在估測這次衝突哪方能夠獲勝。
雖然房裡都是莫家人，對於這件事的看法，卻很冷靜。
研究所內的雲家人都是調來的精英階層，若不是雲顯周黑了一手，憑他們實力，莫家帶的這些散兵遊勇根本成不了氣候。
現在硬碰硬撞上，哪方會勝還真說不好，甚至有人抱了很悲觀的想法。
俞晶晶並不因這些人的猜測而感到欣喜，戰爭中意外時刻發生，不是哪一方有足夠實力就能獲取勝利的。
沒到最後一刻，誰都說不好結局。
二層空置房間很多，很容易找到適合躲藏的地方，可俞晶晶卻四處看過後，卻並不滿意，拖着雲錚繼續前行。
“就在這裡吧。”
俞晶晶攙着雲錚走進二層後廚，這裡一片油膩，到處沾染着熬煮血食時蒸出的氣味。
俞晶晶第一時間屏蔽了嗅覺，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雲錚知道她聞不慣血氣，看俞晶晶眉頭緊皺，虛弱出聲，“不如換個地方，這裡不合適……”
“這裡最安全。”
俞晶晶走到後廚倉庫，吃力地拖開放置雜物的高大鐵架。
架後有廢棄的老儲存倉，這是修建研究所時最初留下的，隨意在牆壁上向內挖出個十幾方的空間，藉着內裡陰涼存放米麪，在沒有電力的時候，能起到保鮮的作用。
研究所未完全建成時電線佈置稀疏，只走最緊要的區域，做事的工人就用這個簡陋儲存倉放存糧。
現在的大廚房配有凍庫，血食肉類還有蔬菜都有專門的位置，老倉庫沒了用處，被封掉後整面牆都安了鐵架放雜物。
研究所建成至今已有近二百年曆史，就算後廚內部老員工，怕也不知道牆後還有這一方空間。
進九層才能走海底通道撤離研究所，她沒帶着雲錚往下，反被逼着上了二層。
下面幾層亂成一團，雙方勢力交火，勝負未知。
俞晶晶也不清楚自己跟雲錚會在二層困多久，選個最穩當的地方躲藏，總不會錯。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被俞晶晶扶進倉庫，雲錚勉強靠牆坐正。
“我在廚房做過清潔工，到處都摸遍了，每層後廚都有這樣的老倉庫，位置是一樣的。”
俞晶晶在外頭找了一些東西，抱在懷裡鑽了進來。
她探出身子拖回鐵架，又把沾滿潮溼青苔的倉庫門向內帶攏。
俞晶晶動作小心，厚厚青苔一絲都沒碰落，門與牆體嚴絲合縫閉攏，青苔堆擠得緊密，看不出一點破綻。
內裡黑暗，雲錚睜着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一隻小手摸來，觸到他頸項，又向下按了按。
“這裡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