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島上終於恢復往日的平靜,花瓣散落一地,空氣中飄蕩着陣陣幽香,遠處披着霞光的青山看上去十分飄渺,道癲如同疾風一般追了出來,身側的風掀起一地零散的花瓣。
“妙音!”道癲環顧四周,突兀的喊叫聲在島上傳來波浪一般的迴音,身邊卻只剩下淺淺芳香和滿地蕭然。
道癲失落的望着腳下的凋零的桃花,正有些失神時,耳畔卻傳來一個尖銳之中甚至有些刻薄的聲音:“酒鬼,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轉身看見的是滿臉驚喜的祝老伯和程綰君,這兩人一前一後向他走來,祝老伯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你這個道癲,叫我們兩個找得好苦啊!”
道癲對着這二人驚訝皺眉:“這不是劍仙老前輩嘛?你找我幹嘛?”
祝老伯鄙夷的哼了一聲,一隻手下意識的按緊腰間的錢袋:“可不是我要來找你,某些人爲了找你都快瘋了,可惜了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因爲你可破費了不少!”
道癲更是莫名其妙,低下眼睛時只見個子嬌小的程綰君怒氣衝衝的瞪着他:“酒鬼大叔,你還欠着我不少銀子呢?怎麼,想就這樣把欠我的債賴掉?”
“我欠你的銀子,上次在幽州的時候不是還給你了嗎?”道癲目光柔和,從前那雙溫柔多情的眸子如今多了幾分晦暗,卻是更加滄桑。
程綰君雙手叉腰,煞是不滿的白了道癲一眼:“你那點回報就算還清你在我這兒欠下的債了?五年前你身無分文的流落大淮山,可是我供你吃住,好酒好菜的招待你!”
道癲壓根就沒空聽程綰君給他講這些道理,他伸長了脖子向島內四周環視,然而始終看不見他要找的人到底在哪兒。
祝老伯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捋了捋鬍鬚:“欠下錢財可以還清,情債怎麼能還得清喲?”
這句話更是讓道癲聽得一頭霧水,只見程綰君面上緋紅,回頭瞪了祝老伯一眼,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道癲打量這兩人許久,才終於敷衍的從這二人中間穿過去:“兩位要是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就先去找人了。”
程綰君憤怒的跺了跺腳,一面恨道癲對自己毫不重視,一面恨自己太不爭氣,不知道爲什麼,從她第一眼看見道癲那雙眼睛時,便悄悄喜歡上這個不修邊幅,目光多情的大叔了。
那時道癲醉得不省人事,卻仍然固執的向她討要好酒,即便這個英俊瀟灑的男子略顯邋遢,可是僅僅那一眼,她便深深愛上了那一雙眼睛那一個人。
雖然此時她就已經從道癲眼中得知道癲因爲何事一蹶不振,也知道他要找的這個人還在世上,可是出於私心和嫉妒,她並沒有告訴道癲事情的真相。
她只是刻意的讓他欠自己多一點,只有這樣她纔能有一個跟在他身邊的像樣藉口。
可是想不到命運捉弄,終有一天他會自己遇見那個羈絆了他幾百年的女子,當那一刻到來時,程綰君在他心裡的存在,顯得那樣渺小不堪。
“你難道沒有聽說,你的徒弟晉疏影還活着嗎?”程綰君眼眶微紅,只得追上去對道癲厲聲吼道,“你這幾年無所事事,難道忘記了守護蒼生也有你的一份責任嗎?”
道癲的雙眸彷彿蒙上一層霧氣,怔了許久才驚喜道:“你是說當年我們馳雲殿的那丫頭還活着?”
“你不知道上一次蒼山火麒麟出世時,晉疏影曾現身與各大仙派爭奪軒轅夏禹劍嗎?”祝老伯略爲鄙夷的搖了搖頭。
道癲更是驚詫:“那丫頭她現在在哪兒?”
程綰君恨鐵不成鋼的白了道癲一眼,酸酸的說:“剛纔你在蓬萊宮中談情說愛的時候,你那徒兒正和無仙山的元一道長猛烈廝殺呢!”
道癲疑惑的看着程綰君,爲什麼這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總是能夠洞悉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呢?
正疑惑時,又聽程綰君嘆了一口氣:“晉疏影已經被人救走,你這徒兒可不是當年的晉疏影了,如今人家是赤玄谷的二公子,專門和正派作對呢!”
想起五年前晉疏影在伏魔陣中所受的刑罰,道癲便十分痛心,想不到她福大命大,居然還活在這世上,聽程綰君的意思是說她加入了魔教,只是即便如此,也怪不得她。
道癲哈哈大笑了三聲,旋即騰空向外飛去。
程綰君追了幾步,大喊道:“喂,你幹嘛去啊?”
道癲回過頭來瀟灑一笑:“我這就去赤玄谷中找丫頭去!”話音剛落,眼前多出一張熟悉的臉孔,江山鴻寅衣袂飄飄的停在空中,低低叫了一句:“師尊……”
夜疏離,宋唐和晉疏影悠悠飄在雲端,三人齊刷刷的穿着黑色斗篷,每一個巨大的黑帽子下都遮着一張悶悶不樂的臉。
三人不約而同的緘默不語,卻是宋唐終於憋不住了:“疏影姐,你膽子也太大了,一個人闖進蓬萊,早知道今日這麼兇險,我肯定會偷偷跟着你過來。”
“還好夜大哥早有預料,今天要不是我們來的及時,你現在說不定都被元一道長拿下了!”宋唐怒氣衝衝的揚着下巴。
晉疏影冷哼一聲,語氣十分不屑:“就憑那幾個蠢笨之人還想抓住我,誰殺了誰還不一定呢!我知道你是怪我不夠意思,沒帶你過來看看你的嶽綾妹妹在不在這兒吧?”
宋唐無可奈何的搖着頭:“嶽綾纔不會像你一樣橫衝直撞呢!你知不知道夜大哥聽說蓬萊仙島形勢險惡的時候有多擔心啊?”
晉疏影偷偷瞄了一眼夜疏離的臉,卻見他板着臉一言不發,晉疏影對着他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沒告訴過你我要到蓬萊,是你自己老是打斷我的話,我纔沒告訴你的!”
夜疏離冷冷的注視着前方的青山和氤氳的仙霧,心裡如同被火燒過一樣的難受,早知道晉疏影和江山鴻寅會那麼纏綿悱惻,他斷然不會讓晉疏影隻身前往蓬萊。
而且還惹來這麼多臭道士,真不知道晉疏影和那個該死的劍仙是怎麼精心佈局的。
晉疏影和宋唐紛紛向夜疏離投來詫異的目光,夜疏離一路上都沒開過口,到了赤玄谷時,宋唐知道夜疏離就要爆發,於是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了。
夜疏離和晉疏影二人路過那座石橋時,晉疏影終於忍無可忍了,怒道:“夜疏離,你什麼意思啊?我明明都已經告訴過你了我要去蓬萊,你板着個臉給誰看啊?”
夜疏離突然停下腳步,拽着晉疏影的手腕,雙目赤紅的低吼道:“五年前江山鴻寅處心積慮的要置你於死地,如今你還不知死活跑到蓬萊去接近他!”
“你要破那該死的天劫,我不會攔着,就算爲了你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可是你居然對一個把你害得那麼慘的人念念不忘,晉疏影,你難道沒有腦子嗎?”
“你的手是他幫你治好的吧?可是你別忘了,他能輕而易舉治好你的手,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你生不如死,真正對你好的人是我!”
夜疏離情緒激動的說完這一番話,那隻手還拽着晉疏影白皙細膩的手腕,其實他看起來凶神惡煞,那隻溫柔盤踞在晉疏影手腕上的大手卻是出賣了他。
“你說完了沒有?”晉疏影鎮定的看着如同獅子爆發一般的夜疏離,也沒有掙開手腕上那隻手,只是靜靜的注視着夜疏離的眼睛。
夜疏離突然有些泄氣,卻又挺直腰板強裝鎮定的吼道:“我不准你再去見他,你還想再被他傷一次嗎?”
晉疏影的兩頰倏然綻放微笑,滿眼促狹的望着夜疏離:“這麼說,你是擔心我咯?”
兩張臉貼得那麼近,晉疏影甚至可以聽見夜疏離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夜疏離深邃的眼睛,英挺的劍眉,他斂眸望着晉疏影時細長的垂睫,每一樣都清晰的鏤刻在晉疏影心間。
這樣一個世間少有的男子,多少人可望不可即,有時候晉疏影會在心中苦澀的想着,若是這世上沒有從前的陸初寒,大概她也會慢慢愛上這樣一個夜疏離吧!
可惜啊,花開兩面生,後事已不再,她再也不會愛上別的人,只因心裡早就建好屋舍,住在裡面的人雖然走了,可是屋子的主人永遠都不會改變。
夜疏離喘了兩口粗氣,躊躇片刻,突然將晉疏影緊緊擁入懷中,他溫熱的鼻息輕輕噴灑在晉疏影的髮絲上,語氣霸道而又溫柔:“對啊,擔心你也有錯嗎?”
“這個倒是沒什麼錯。”晉疏影話鋒一轉,立刻狠狠地踩了夜疏離一腳,“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再佔我的便宜我一定殺了你!”
夜疏離抱着腳跳了兩下,隨即不以爲然的揚起嘴角:“你說了這麼多次,沒見哪次真正對我下毒手的!”
晉疏影搖着頭微笑,而後從衣襟下拿出飄零玉向夜疏離遞了過去:“這是我從江山鴻寅身上拿來的,你還記得嗎?飄零玉。”
夜疏離似乎有些嫌棄的斜了飄零玉一眼,心裡忽然有些內疚,原來她是去偷飄零玉去了,白瞎了夜疏離這麼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