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就知道,皇阿瑪會喜歡弘曆?”圓明園的一處涼亭中,胤禛捧茶說道。此時皇阿瑪在衆人的侍候下正在用膳,指名要弘曆在一旁伺候,他也難得清閒,隻身來尋靜慈。這個季節正是園子裡四級中景色難得精緻的季節,園子裡也不時會有其他兄弟來拜訪,連素來不愛熱鬧的靜慈,這幾年也特愛隨老五老十三他們幾個往這園子裡來。難得她能開心,他便也由得她去。
已入春了,她手中卻仍端着個喜上眉梢紋樣的梅花形銅手爐。胤禛伸手去試了下溫度,本就面無表情的連此時更顯得冰冷了:“這都什麼節氣了,爐子還這麼熱,手還這麼冷,照看你的宮人太醫都是白領月俸了?菊香荷香現在做事也不當心了?”
“是我身子不好,你埋怨他們做什麼。”她看着胤禛那張冷冰冰的臉:“四哥這是什麼表情?知道我手冷還要這麼冷着臉,這大好的天兒,你可別嚇唬我。”
“好……”平日不悲不喜的臉上也只有在她跟前會露出幾分無奈和寵溺,多少年來都是如此。”說完了弘曆,現在說說你吧。”
“我?”她臉上帶着的是明顯的詫異,她有什麼好說的?”四哥是擔心我在皇阿瑪跟前闖禍還是擔心我不懂個規矩壞了如今的局勢?四哥放心,如今局勢一片大好,我哪裡有多餘去破壞的必要。”
“說說你這身子骨。”胤禛既生氣又心疼,“這才幾個年頭,你就能把自己的身子毀成這個樣子?多少次勸你收收那些心思,別再待在皇阿瑪身邊費神,你爲什麼就不聽。”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兒。”她慢悠悠地開口說着,“去年年羹堯回京的時候,向皇阿瑪推薦了個算命先生,皇阿瑪很相信那人。”
胤禛難得有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不滿:“靜慈,我是在以兄長的身份跟你說話。這些年你是不是被皇阿瑪寵壞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見着他的神色,她自是也斂起了笑臉:“是,四哥,靜慈記下了。”
胤禛搖了搖頭,這一點她倒是跟小時候一點兒變化都沒有,還是那麼會看他臉色,懂得見好就收。這麼看來,他倒是當真不用擔心她在皇阿瑪那裡會出什麼差錯,只是她這身子,她若自己不懂珍惜照料,旁人可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當然知道胤禛所說的是什麼,只是不想讓他多擔心,索性自己閉口不提。只笑着點頭將他
所吩咐的話一併應下,繼而道:“既然這裡沒什麼事了,那我就先回去歇息了。皇阿瑪自會有人護送回宮,也不用勞我費心了。四哥若是信我,便再等幾日,說不定會有什麼旨意傳到府裡去。”說完,她站起身來:“四哥也別送了,府裡定是有許多是忙呢。”
“再忙也得把你送出府不是。”在一個地方坐了太久,想來她坐的腿腳應是已經痠麻了,“我送你到園子門口。”
她未再多說什麼,由得他將自己送至園門。今年的春色在她看來,格外明豔。
“姑姑……”待等靜慈再反應過來近日宮中都發生了什麼時,弘曆已經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了。依例,皇孫世子不得詔是不能入宮的,那弘曆如今能站在她跟前,便只有一個可能性了——他是奉旨入宮的。
“你什麼時候來的?姑姑竟不知道。”輕捏了下他的小臉,靜慈笑道,“可是你皇爺爺讓你進宮的?”
“恩。”少年認真地點頭應道:“皇爺爺還讓弘曆跟他一起去熱河……姑姑,你去嗎?”
“既然有你在你皇爺爺身邊了,姑姑去豈不是多餘了?”她倒是猜到皇阿瑪會對弘曆影響深刻,卻沒想到原來已經喜歡到想把這孩子時時帶在身邊了。這孩子出身不算特高,在一衆皇子皇孫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皇阿瑪若當真是想把他帶在身邊,那無論是對他而言,還是對四哥而言,還確實都算得上是好事一樁。
“可是……若是姑姑不在身邊,弘曆會害怕……”少年怯生生地說着,“弘曆若是有什麼規矩錯了怎麼辦?弘曆若是做錯了事情怎麼辦……”
她卻笑得一臉寵溺:“這樣好不好,姑姑讓洛谷跟着你好不好?姑姑已經許久沒出過京城了,況且,你看,宮中佟貴妃娘娘也需要人照顧不是。所以,姑姑就把照顧皇上的任務交給你了,弘曆可要完成得妥妥的哦。”
弘曆被這麼連哄帶騙地應下,直到有人來稟說皇上傳他才肯離開。能有這樣一個侄兒,靜慈感到欣慰,卻看到洛谷苦着一張臉回過頭來看着她:“主子,你真的打算讓我跟着世子爺去熱河?”
“老實跟着他去熱河護駕,我在宮裡能有什麼事?洛谷,當年皇阿瑪身邊是我,如今又有弘曆,我總覺得這其中的關聯不淺。這事兒你辦不了,我得親自去查清楚。所以……你就跟着弘曆去熱河,時刻幫我盯着那邊的動靜。”
縱使有一千個不願意洛谷又能說什麼呢?他從在宮中當差起到現在,只跟過這麼一個主子,突然間派他去連主子都沒有的地方,他還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洛谷,你怎麼現在跟弘曆似的?沒我難道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難道你還指望一輩子都聽我差遣不成?”她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最近這一個個都是怎麼了?還真以爲她那麼大本事能管他們一輩子不成?
“那主子呢?”
“我與四哥先去獅子園。”橫豎沒事做,皇上出京了,她總也得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吧?況且,萬一當真有事傳召,或是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情,她也能及時趕到不是。
“你讓我兒子去陪王伴駕,自己在這裡躲清閒……靜慈,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熱河獅子林中,因着到了夏季暑熱,京城中的皇子們幾乎都拖家帶口地到熱河來避暑了。這一來可以避暑,二來又離皇上近,就算當真有什麼事情發生,也能也最快的速度趕到,何樂不爲。
如今她身邊沒了洛谷,便也只能跟在胤禛或是胤祥的身邊,可如今胤祥作爲一閒散皇子,根本沒有出宮的道理,她便也只能跟着胤禛來了。所謂的事情,其實也並沒出什麼事情。她知道,他這麼問是因爲她這幾年都是侍奉在康熙左右,所以縱使是一次沒隨駕,也很讓人覺得奇怪。
“有什麼可奇怪的,你兒子在那裡,我還有擔心什麼。”她搖了搖頭,瞧着手底下那隻做工精緻的茶杯,“弘曆做事穩妥,比我當年強多了。況且,有別的事情正巧要跟你說,我又跟去行宮做什麼。”
“那是年希堯自己燒的杯子……你別折騰它了。”瞧着那隻茶杯在她手上被繁複掂量,胤禛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年希堯,年羹堯同父異母的兄長,做官不行,卻是個做瓷器的好手,可惜就是沒有合適的機會讓他去真正的窯廠試試,只能平日裡在家練手,也是可惜了。
聞他此言,她放下那杯子,輕咳兩聲回道正題上:“我知道,四哥一定會想,當年老十四侍奉君側的時候爲何我是百般不樂意,如今換了弘曆我卻開心的很……”
“那是因爲那是我兒子,難得你能躲個清閒。”他搖了搖頭,直接說出了答案,“我知道你要說的是別的事情,不許轉移話題。”
“好……”轉移話題沒得逞,她認輸,“我們來談談老十三的事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