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又跟你說了一堆廢話。”她此時並沒有真的睡着,聽着胤禛腳步聲已經走遠,平日裡最常聽到的腳步聲愈發近了,她眯着眼睛說道。
侍從拿了薄被給她蓋上,“嗯”了一聲,道:“不怪四王爺要擔心,雖然是夏天,主子也好歹蓋層薄被,這屋裡的冰還是很涼的。”
矮桌上放着杯涼茶,她眼睛未睜,卻精準地用手背將茶杯推到離他稍近些的地方:“也難爲你能聽四哥說那麼多廢話。”
洛谷笑笑,端起茶杯,道了句:“謝主子賜茶。”才轉而又道:“公主知道的,四爺說的是有道理的奴才才聽,他若說的沒道理,憑他是誰,奴才纔不聽。”
她的手反覆摩挲着那牀薄被:“這話在我這兒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被顧宸聽到,小心他找你打架。”雍親王府有顧宸,就好比十四公主有洛谷,這兩個人,對她和胤禛而言,極其重要,無論是一些私密事件的處理,還是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是全權交由這兩人來辦的。可惜這倆人平素一碰到面,基本都是一種較量比試的狀態。如今她在胤禛府上,實在不想看他倆打架。”這牀蜀錦的被子做的不錯,我很喜歡,你去問問四哥,回頭能不能帶走。”
“若是以前,我與顧宸較量的時候公主還能進來出上幾招……”他說了一半便再說不下去,轉而笑道:“奴才可容易逮到機會孝敬主子,難道功勞還要被四爺搶了不成?”
她這才睜開眼睛,眸中的笑容都快從眼睛裡溢出來了:“好。這麼多年也難得你出手送些什麼,我收下了。”她這會兒才仔細打量膝上這牀錦被,上面盛世牡丹的圖案富貴卻不華麗,正對她的心思。
“那主子休息,奴才告退。”見她喜歡,洛谷打心眼兒裡也覺得開心,行禮告退。今兒外面還有點兒涼風,在這盛夏中顯得尤其難得。
隱約聽到有茶杯蓋碗相碰的聲音,她悠然轉醒,淡聲埋怨着安靜站在她身邊的兩個侍女:“怎麼五哥來了也不叫醒我。”
“瞧你睡的沉,太醫院的太醫說你最近睡的不好,也就沒擾你。”瞧着她要起來,胤祺忙攔住她:“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說你在四哥這裡,想你可算清閒,我也來躲個清閒。”
她瞧着眼前這哥哥:“五哥跑到我這裡來躲清閒?五哥是在寒磣我呢吧。”誰都知道如今宮中上下她在皇阿瑪面前有多忙,他能來這裡討清閒?笑話吧?
胤祺對她所說倒是不以爲然:“你想當笑話聽就聽吧,這年頭也難得有人能給你講個笑話,四哥那種脾性的人,講出來的笑話都是冷的吧?不過小妹,哥哥我可沒拿這話當笑話說。如今這前朝前線忙的團團轉了,皇阿瑪纔算能放你一馬,不叫你老這麼天天在他身邊伺候着……”
“瞧着最近五哥也挺閒的,要不然,我去五哥府上叨擾一番?”攔住了他的話,她輕咳了兩聲搖了搖頭。突然覺得自己當年的選擇真的是挺失策的,若是能像其他姐姐們一樣嫁到塞外去,想來她如今也不用攤着這麻煩事整日在皇阿瑪身邊提心吊膽的。忽然想起什麼,她轉念道:“自上次老八的事情之後,幾位哥哥之間終於沒有了一方獨大的情況了。五哥這幾年,聽說也是挺忙的啊。”
“小慈……我知道這幾年你在皇阿瑪跟前辛苦。如今既然有這麼悠閒的功夫可以睡覺喝茶,就不要再想這些煩心事了。我知道,我說的話沒你四哥說的話在你這裡聽起來有分量,但你也好歹聽些勸,不要總讓貴妃娘娘這麼擔心着。”胤祺有些無奈,今兒他來,主要便是受了佟貴妃所託來去看看她。如今佟貴妃已是不指望老四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管教得了她了。想起小時候他看着四哥管教這個小十四,那可真的是管教啊,樣樣都照着教書先生對待他們這羣皇子的要求去要求她,她不但不會抱怨,反而會完成得比預期還要好。可是這幾年,四哥對她連管教都沒有了,剩下的是無盡的寵溺,一切只要她開心,他根本不會去在乎到底她做的有沒有是非對錯。
“是……”她笑着點了點頭,“五哥
,我想聽戲。”
“好啊。是好久沒聽戲了,你想聽什麼?我去遣人把戲班請進來。”胤祺附和道。是有好久沒聽過戲了,只可惜他從十七歲那年便隨皇阿瑪出征葛爾丹了,並沒有那般資質附庸風雅。還是這幾年,太子被廢后幾位皇子封王分權,他纔有了時間和閒情雅緻去培養一下除征戰殺敵外其他的樂趣。
她想了想,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緊接着卻又搖了搖頭。胤祺不禁問道:“怎麼了?”
她嘆了口氣,眸子中帶着一絲失望:“我想聽《思凡》,可那是場摺子戲,宮裡的戲班沒有。”往日胤禛的府中經常會請一些在江湖中行走賣藝的戲班進府演出,與宮裡由教坊司女憂和太監承應的戲目大不相同,所以她聽的內容,在別人眼裡竟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聽她這麼一說,胤祺果然不知道:“哦?你說的那一出……是什麼?”
“是崑曲。”她解釋道,“《孽海記》裡的一折,講的是一個自幼多病的小女孩被父母送到庵中做小尼姑,卻因不耐拜佛唸經的寂寞私自逃出尼姑庵的故事。五哥可感興趣?”
胤祺聽着覺得這倒是有趣,自己連聽都沒聽說過,不禁問道:“宮裡沒有嗎?”
她搖頭淺笑:“宮裡怎麼會演這個?逢年過節不是麻姑祝壽就是大鬧天宮的。靜兒是在四哥府裡見有人來演才聽到的。”
“嗨!”胤祺一拍大腿,想起來:“這還不好辦,京城這麼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戲班。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找到了聽到這齣戲。”分明想聽戲的是她,胤祺此時卻比誰都興奮,想到了點子便迅速離開了。
“哎……”還沒等她開口喊他,胤祺便已跑的沒影了。連兩個丫頭都覺得好笑:“五王爺也真是的,想起什麼就是什麼,不愧是曾經征戰沙場的人。”
“咳咳……”她輕咳兩聲打斷她們之間的悄悄話,“行了,回頭去告訴他,找到了便帶來,我也想聽,可不能便宜了她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