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皇上請您去園子裡賞今年的楓葉。”今兒的天兒正晴好,說來確也是個賞景兒的好日子。聽得養心殿那邊的侍從來稟,靜慈倒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麼又跑到園子裡了?
“知道了。”懶懶地應了聲,養心殿的小太監告辭退下。她站起身來,自有宮人爲她更衣,一面道:“馬車已在上駟院備下了,趁着天色還早,公主也早些去吧,莫讓皇上等急了。”
靜慈心中有絲異樣,蹙眉問道:“還有誰?”
“履郡王、果親王、慎貝勒都去了,還有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在呢。”沁兒一面爲她梳妝一面回稟:“難得皇上有這樣的興致,想來是最近的朝政也不忙。”
一路往着上駟院去,她一面瞧着跟自己出去的小宮女:“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去猜度前朝之事了。”
“奴婢不敢。”沁兒忙賠笑着行禮,“奴婢只是覺着,皇上最近不像以前那樣只一門心思在朝政上了,也多了些閒情逸致。”
是啊,閒情逸致。真難得。靜慈笑笑,坐到馬車上,一路往着圓明園去。等了十三年,終於能等到一日難得的清閒是嗎。難得啊難得。
只是,等她到了園子裡,這一園子的楓葉是看不到了,只剩一桌好酒等着他們去吃。
小輩們已識趣地地退至別處用膳,只留了兄妹幾個在那裡,合着歌舞琴樂小酌幾杯。履郡王難得能被召見,還是這等喝酒吃飯的好事,總是要貪杯幾杯的,喝多了,便有些迷醉,看着靜慈,一臉的笑意:“這麼多年,我們十四丫頭也算熬出頭了。”
“十二哥說什麼呢?”她也不小心喝多了幾杯,一貫病態的臉頰上帶了幾分緋紅。何以解憂,
唯有杜康。這麼多年來的煩憂,似乎都能隨着這一杯杯酒消散了。
“他是在說,以後啊,你再也不用爲着那些饞人的言官而小心翼翼了。”胤禛搖晃了下手中的酒杯,似乎沒酒了。“老十七,你上次去泰寧,有什麼新的見聞?你姐姐在你出京的時候可是成天嘴裡都沒閒着。”
“勞姐姐掛心了。”允禮忙忙起身行禮,接着道:“記得小時候,姐姐總說,有機遇去京外多遊歷就一定要去。如今這一趟泰寧之行,真的是長了許多見識。”
“姐姐偏心。”一旁的允禧皺了皺眉頭,難得今兒皇兄不以禮數規矩拘,連他都敢站出來頂一句嘴:“姐姐怎麼就告訴了十七哥這句話,沒有告訴允禧這些。”
靜慈笑笑,將一杯酒一飲而盡,還未開口,倒是允禮接過了話:“你素日裡只會擺弄那些詩書字畫,哪裡有心思往京外走?你自己說,姐姐手上那些古書,是不是都便宜了你去。還在這裡得了便宜賣乖。”
“十七哥。”允禧嘟嘴叫住他,不想聽他再說下去。
靜慈卻笑笑,開口問他:“前些年,你隨老十七去辦理鑲紅旗滿洲都統事務辦理的不錯,只是那會子我身子不好,一直也沒過問你。最近又讀了什麼書?賞了那幅畫?”
“還要謝過姐姐賞的那幾幅好畫,最近碰到昔年上書房教書的先生,先生也說我的畫技有長進了。”
允禧笑着回答,她卻是轉了轉眼珠子,道:“那……姐姐今兒去你府上瞧瞧?”
允禧剛想笑着應下,歪頭瞥見胤禛朝他瞪眼睛,忙轉了話鋒:“天色已晚,允禧想起府上還有福晉和世子。等哪日日頭好了,姐姐再來吧……臣弟告退”
說罷,忙忙起身告退。
允禮的眼睛左右掃了掃,與允裪互相一對視,二人也一齊起身,沒等靜慈問出那句“可不可以去府上一住”就開溜了。靜慈倒也不攔,擡手給自己斟了杯酒,歪頭看向座上的胤禛:“特意把幾個兄弟找了來爲了讓我進園子,這歌舞也賞了,琴樂也聽了,接着還想幹什麼?”
“你來。”九州清晏秋風已起,胤禛起身帶她往內殿去。有侍者奉上兩杯清茶,然後就安靜退下了。胤禛也沒再往他那張龍椅上座,只隨意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抿了口熱茶道:“有件事想確實是要單獨跟你說。”
“說啊。”酒後微醺,她說話直接省去了許多繁複的謙詞。
“弘曆從小是你看着長大的,以後若是登基稱帝,也需要你在左右提點些。弘曆聰明是聰明,但畢竟年輕,我瞧着他那些福晉側福晉侍妾,整日裡把北五所鬧得沸沸揚揚。”對於這個兒子,胤禛也是有些無奈了。乖順聽話倒是真,可是這多情的性子,真不知是隨了誰。
她低頭看着地上的金磚,手中的茶盞還冒着熱氣,拿在手中暖暖的。“四哥這麼說,豈不是要讓我去一人面對朝中無數言官的牝雞司晨之言。回頭若是誰再參上一本,讓弘曆賜我三尺白綾,四哥豈不是哭都沒處哭去。”
“他不敢。”胤禛搖頭,“什麼牝雞司晨之言,皆是妄言。”這種狂妄之言,他看有誰敢說。擡頭看了眼自己這妹妹,徐娘半老,從幼時就註定了此生小姑獨處。她這一輩子活的也是挺苦的,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甚至要頂着多少朝臣言官的彈劾。靜慈,你再等等,或許用不了多久,你便能活得如所願那般自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