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室外站着好幾位年輕的媽媽。
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的聊着育兒經,聊着自己剛出生的孩子究竟是像爸爸多一些還是媽媽多一些。
將手按在透明的玻璃上,蕭籽棠靜靜地站着角落裡,看着玻璃裡面的嬰兒牀上躺着一個個活潑的小生命——懶
“太太,哪個是你的孩子?”一個年輕的女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旁,看着她一臉投入的看着育嬰室裡的嬰兒,順着她的方向去看,卻也找不到她究竟是在看哪一個。
輕輕轉過臉,蕭籽棠看着身旁的女人,帶着苦澀的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孩子。”
年輕女人一怔,看着她慘白的臉色和身上的病號服,明白些許,“沒關係,你還年輕呢,有的是機會。我第一胎的時候也沒有保住,第二胎時老公和我都緊張死了,還好,兩個小傢伙都平安無事,除了比預期的早點出來報道外,一切都還好。”
說着,年輕女人朝着最近的兩張小牀指了指,“雙胞胎哦,可惜一點也不像我,反而像爸爸多一些……”
蕭籽棠看着那兩個閉着眼睛手腳亂動的小傢伙,可愛的樣子讓她微微一笑,“怎麼能只像爸爸,媽媽懷的那麼辛苦……”
“可不是!”年輕女人也笑起來,“不過兩個孩子也夠我老公受得了,現在養個孩子的成本多高啊,他沒當爸爸之前總是愛玩愛亂花錢,有了孩子之後反倒長大了,變成熟了。每天都努力工作,認真的生活。”蟲
“真好……”蕭籽棠看着她一臉甜蜜的樣子,由衷的笑了笑,“真羨慕你那麼幸福。”
“你也可以啊,老公呢?怎麼沒陪着你?”年輕女人四處掃了一圈,也沒看到附近有什麼人,疑惑的看着臉色蒼白的蕭籽棠。
轉過頭,蕭籽棠不再說話,眉宇間是慘痛的神色。
見她這樣,年輕女人也不好再問,轉頭看着從育嬰室把嬰兒抱出來的護士,喜悅已經爬上了眉梢,“老公要加班,我一個人抱兩個可真的要累死了。”
再看時,護士已經把一個小嬰兒交到年輕女人的手裡,見她抱的一點不吃力,在她的要求下又抱了一個出來放到她的右臂彎裡。
一旁的蕭籽棠近距離的看着那一對小嬰兒,原來新生兒是這樣啊,皮膚皺皺的,還脫皮,眼睛也不睜,難看的要命。
輕輕笑起來,她輕輕伸出手指,想去觸摸一下那個孩子的臉頰。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還是定住了……
“沒關係啊,喜歡的話給你抱一個。”年輕女人看着她,善意的笑着。
怔怔的搖着頭後退,蕭籽棠的眼底開始閃現出驚恐的目光——
“你沒聞到血腥味嗎,那是孩子從樓上墜下時從傷口裡涌出來的……你沒聽到慘叫與哭泣嗎,那是他對爲人父母者的控訴……”
廖蒼毅的話在耳邊飛速的閃過,她一驚,看着年輕女人懷裡的孩子,心理作祟,竟然彷彿真的看到他們朝自己伸出手,那小小的手心裡,正恣意的流淌着鮮紅的血液!
驚叫一聲,蕭籽棠捂住耳朵,在衆人異樣的眼神中倉皇的後退着。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怎麼會這麼殘忍……
爲了報復那個男人,竟然可以殘忍到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孩子……
身體和心一齊陷入絞痛之中,蕭籽棠只覺得自己的雙腳一軟,直直地向後倒去——
然而,轉眼之後,她虛弱的身體已經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橫抱起來,擡起模糊的淚眼,她茫然的看着面色冷凝的廖蒼毅。
短暫的對望了一下後,廖蒼毅便將她緊緊地箍在懷裡,轉身,往電梯走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是各自陷在沉默裡不發一言,回到病房,廖蒼毅將她放在牀邊,看了她一會兒,才掀開被子讓她躺好。坐在她旁邊,看着那張茫然若失的臉,所有衝到嘴邊的責備都被嚥了回去。想到她剛纔站在育嬰室外的無助與傷心,廖蒼毅的心就彷彿被一隻手狠狠地揪了起來——
也許,在這一場災難裡,根本沒有所謂的輸和贏,她和他一樣,最終都失去了不次於生命的重要東西……
大手落在她的頭頂,廖蒼毅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看着她憔悴的樣子,眼裡充滿了憐惜之情,緩緩的問出口,“還疼嗎?”
蕭籽棠虛弱的眨了眨眼睛,緩緩地轉過臉,看着身邊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良久,動了動嘴脣,竟然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嗯?”廖蒼毅靠過來,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臉上,“誰?”
“他是變成一灘血水被丟進下水道了,還是被攪碎了扔進了垃圾桶?”蕭籽棠的眼角開始涔涔的流出晶瑩的液體,聲音愈發的顫抖起來,“我的孩子,他被丟到哪裡去了?”
廖蒼毅痛苦的閉了閉眼,將她的手緊緊的攥住,“別想了,都過去了……”
“沒有!”蕭籽棠劇烈的搖着頭,嗓音愈發的乾啞,“沒過去,你說得對,我聞到血腥味了,我聽到他的哭聲了,我知道他就在我身旁,看着我,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我……他責怪我,他痛恨我……是我把他害的這麼慘……我該死……”
廖蒼毅痛心的按住她的手,聲音有些哽咽,“他要痛恨,要責怪也應該是對我……那些是我胡說的,不要相信,他已經走了,那個孩子已經走了,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或者……”
他俯身,將她抱在懷裡,讓她的淚水都灑在自己肩頭,“或者,有緣分的話,他還會再回來做我們的孩子……”
【當蕭籽棠問廖蒼毅,“我的孩子去哪了”,我竟然第一次寫文寫哭了,再往下,“他還會回來做我們的孩子”,我二度流淚了……寫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把自己虐哭……哎……】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