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門而入的時候,黑司曜背光坐在辦公桌後面,看上去和平日沒什麼不同。
鄒逸腳下感覺踩到東西,低頭一看是件昂貴的西裝,就這樣隨便躺在地上,再往前看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酒瓶、空酒杯、茶杯、咖啡杯、紙、香菸……懶
後面響起腳步聲,秦嘯他們也趕過來了,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有六個人在,整個書房裡卻宛如一潭死水,沒生氣,沒聲音,好象空氣都難以流動。
鄒逸回頭看看四個兄弟,帶着疑惑胡亂踢着地上的瓶子之類的東西繞到辦公桌後,不由放輕音量,“大哥。”
鄒逸站在辦公桌的旁邊,那椅子面朝牆,只看到黑司曜半張臉,隔了片刻遲緩地睜開,眼睛裡充滿赤紅的血絲,目光中不見了平常的冷靜,透着頹然的恍惚和朦朧。
鄒逸大吃一驚,同樣吃驚的還有午徵,“出什麼事了?”
午徵說話的同時乒乒乓乓地踢着地上的東西奔過來,不料腳下差點摔跤,低頭一看雙腳上纏着領帶,扯開來一看認出是大哥的。
黑司曜轉過椅子背對他們,只穿一件襯衣,鈕釦解了一半,鬆鬆地套在身上。仰頭舉起手裡的酒瓶往嘴裡倒酒,結果不知是嘴裡的酒太多,還是沒對好,大量酒倒在前襟,直往下淌,弄得褲子上也盡是酒。
從來沒看到過好面子的大哥如此衣裳不整,弄的如此狼狽,白癡都看得出來大哥爲什麼會這樣。蟲
大哥一腳把鍾未昔遠遠踢到廣東去,自己也不好過。
鄒逸突然間說不出話來,這一刻他覺得大哥真的是個自掘墳墓的傻子,表面上看上去他和鍾未昔都解脫了,可實際上互相被折磨的更深。
他想他是有點讀懂大哥的心情了,儘管沒全懂,至少他看到大哥不像他想的那樣鐵石心腸,這就夠了。
怎麼說這是大哥的私人感情,當兄弟的再怎麼着急,想指手畫腳終究不是當事人,沒有置身其中,體會不到當事人的苦和累。
“走吧,讓大哥靜一靜。”秦嘯輕聲說道,莊遲和齊立非先出去了,午徵和鄒逸頓了頓才跨過地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向門口走去。
門外,鄒逸接了個電話,臉色突然難看,壓着聲往樓下走,腳步差點踉齧,語氣是全然的不敢相信,“什麼?你再說一遍。”
莊遲他們正準備上前問,門內傳來黑司曜撕裂般的聲音,“老八,有什麼話進來說。”
鄒逸嘴脣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擡腳發覺動不了,好半天才移動,卻只站在門口不肯進去,輕飄飄地重複着話筒裡的聲音,“鍾未昔走了。”
午徵差點沒跳起來,“走了?走哪兒去了?不是有保姆的嗎?那麼多個人沒看住一個?”
秦嘯穩了穩聲音,看一眼門內黑司曜的身影,低聲問,“有沒有人去找?查看監控錄像。”
“咚!砰!”書房裡的黑司曜鬆了手,手裡的酒瓶掉到地上,與別的瓶子滾到一起,撞破後發出巨響。
只見他好象不會走路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又好象被什麼東西牽引着朝鄒逸撲過來,一把拎住衣領,暗啞着嗓子問,“她怎麼了?”
鄒逸想張嘴,又找不到聲音,閉上,隨後掙開黑司曜的手,一句一字地說,“她沒進門,我前腳剛走,她後腳也走了,保姆說監控錄像裡是這樣顯示的。”
“跑哪兒了?她跑哪兒了?”黑司曜滿頭大汗,嘴裡喃喃着,虛弱地後退靠在門框上,雙眼通紅通紅,喘着粗/氣又撲過來,歇斯底里地嘶吼,“她跑哪兒了?告訴我,她跑哪兒了?哪個方向,她往哪個方向跑?”
鄒逸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同情瞬間被憤怒所取代,“你早幹嘛去了,把人往廣州一踢就沒你什麼事了,六哥說你是爲她好,可我看不是,你有沒有看到我送她到那裡時她的樣子,抱着一隻破舊的空揹包蹲在大門口的牆根邊,那樣子可憐得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你現在問她去哪兒了,不覺得太過了嗎?”
老八這人平常性子沒老七急,可一旦急起來就跟頭犟牛一樣,什麼話都敢說,大家一時也攔不住,怕惹大哥傷心,急忙把上前把人拽住,讓老八別說了。
“是,我早幹嘛去了,我早幹嘛去了……”黑司曜牽動面部肌肉笑着把臉埋在雙掌裡,很久後發出低低的呢喃,帶着無限的痛苦、無力,“我說要送她走,她在我面前不吭一聲,我就應該知道她不會住到那兒去,我就應該想得到她會走,她會一聲不響地走掉……我該想到的,該想到的……你們說我能給她什麼?名份?聲譽?給不了,我只能給錢,除了錢我他媽的什麼都補償不了……”
大哥好面子,從來不會和他人講自己感情上的心事,今天破天荒解剖自己,足可以看出來大哥有多心痛。
齊立非想勸上幾句,被莊遲拉住了,輕輕搖頭,這世上最難熬最疼的不是皮肉之苦,是內傷,這內傷是由神經所控制,跟龍捲風似的席捲整個身體,受的神經創作有多重,身體就有多疼。
大哥現在痛不欲生,不管什麼話都起不了作用。
黑司曜猛然拔腿往樓下衝,他要去找她,現在、立刻、馬上。
大哥跑下去,其餘的人不放心,也想跟下去,被齊立非制止,“大哥是去找人,我們去的人多反而不好,讓老六跟着,有什麼事隨時電話聯繫。”
秦嘯點點頭,飛快地跑下去,很快下面響起引擎的聲音。
黑司曜和秦嘯連夜坐飛機趕到廣州,三天後,秦嘯揹着臉色慘白的黑司曜下飛機,午徵去接機嚇了一跳,趕緊把人先送回附近自己的住所。
秦嘯整個人看上去也是疲憊不堪,“我回去睡會,大哥先交給你。”
“哎,這……這到底怎麼了?人找到沒有?”
“沒怎麼。”秦嘯瞥一眼牀上斜躺的身影,“人是找不到了,監控裡只有她越走越遠的背影,派人四下打聽只有一家超市的工作人員反應看到過那麼一個走路緩滯的女孩去買過東西,不過也就是一包一塊錢不到的乾脆面,其它的再也沒有了。”
“不怕,不是還有熾闇情報網,和三哥手裡的徵信社嗎?這麼大的網絡機構找一個鐘未昔還不是小菜一碟。”
午徵說這話的時候氣短,其實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這個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再龐大精密的情報網或是美國聯邦調查局也不是絕對萬能的,要不然怎麼恐怖組織頭目的藏身之所到現在全世界的人都還沒找到呢。(想必這個恐怖組織的頭目大家知道是誰,有親可能要問啦,不是已經被美國幹掉了麼,NONO,現在書中的年代還不是2011年,大約四年前2006年哦,因爲下面還有一個幾年跨度。)
黑司曜整整睡了好幾天,午徵連‘蝕魂’也去不了。
晉遠集團那裡暫時有秦嘯頂着,莊遲他們手上也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忙得跟陀螺一樣,不過天天都會抽空來看看。
“得,你們忙,反正‘蝕魂’的人我訓練得差不多了,沒什麼大事。”午徵就這樣攬下照顧黑司曜的活,可連續幾天大哥只顧睡覺,偶爾起來也是醒那麼一會兒。
“沒事,大哥這是心病,睡覺總比喝酒要好。”莊遲聽了午徵的描述後,又診斷一番,這樣說道。
到了第三天,午徵一大早照例去看大哥,一瞧,咦,人醒了,正坐在牀上抽菸呢,大概是洗了澡,頭髮上還沾着水汽,身上歪歪扭扭穿一件敞開的睡袍。
“大哥,這是在北郊大宅外面重做綠化時工作挖到的,不知道有沒有用。”午徵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紅繩子,舉到黑司曜面前。
那雙深黑的目光陡然劃過一抹光,死死盯着紅繩子下晃動的吊墜,在燈光的照射下吊墜的圖案通透,發出乳白色的光暈,在這光暈中是一隻特別的小羊。
大手拽過吊墜,指甲泛白,捏得死緊,午徵看大哥這樣估計是鍾未昔的,暗暗嘆了口氣,悄悄走開了。
一週後,黑司曜正常回晉遠上班,精神奕奕地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轉過皮椅俯看腳下的高樓聳立,血液裡膨脹出一股強大的力量。
從哇哇落地起他就帶着一顆不甘平凡的野心,小時候就懂得在黑宗朔面前掩藏實力,大了就開始闖蕩,什麼都敢做。
爲此,丟掉了太多的東西,該犧牲的都犧牲了,不該犧牲的也犧牲了,利用能利用的,除掉不能利用的,昧着良心,踩着一具具屍體擴張自己的野心。
靠着身邊的擁護者,一大幫忠心耿耿的兄弟,打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強大帝國。在這個帝國裡,他稱王稱霸,隨心所欲,萬人之上,得到一切夢寐以求的權力、金錢,以及擴張不盡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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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親在罵曜,其實怎麼說呢,一個人最重要的是自知之明,曜雖然不擇手段爲了得到一切想要的,但是他敢於承認自己是人面獸心,敢於罵自己昧良心,這可不同於佟冠楠,不同於白京,不同於萬允……